桂恩和一路急奔往德光殿,只是走得时快时慢,想着要如何回复皇帝。明明是请的早膳,怎地就莫名其妙变成了晚膳了?
就这样胡思乱想地回到了德光殿,却看到皇帝已站在了殿前,正举目看着天空,那方向……正是皇后所注视的聚丰楼的方向!
桂恩和不及细想,几步上前伏下:“奴才叩见皇上。”
皇帝转过脸,只见他的双目略带疲色,眼睛里震撼还未褪去,但是神气还好,问道:“皇后可起了?她怎么说?”
皇帝看他一脸的欲言犹止,皱了眉头,问道:“莫非皇后也是熬了一夜?”
“奴才不敢问,”桂恩和没敢起来,只回道,“但奴才估摸着娘娘也是一夜未眠。”
皇帝沉眨了眨略有干涩的眼睛,复又问道:“皇后可说了什么?”
桂恩和犹豫了一下,才低垂着脑袋回复道:“娘娘请陛下一同晚膳。”
皇帝沉默了倾晌,才又说道:“去,传朕旨意,让几个皇子今日不必进宫请安。”
“诺。”
“等等,”皇帝见他要起身退下,又说道,“宣洛子龙来见朕。”
“诺。”桂恩和又应了一声才退出去宣旨。
皇帝说完,又转头向天空上望去。
不一刻,一身皮铠齐整的洛子龙便疾步而至,施礼道:“臣洛子龙参见陛下。”
“免。”皇帝转过身,问道,“你可听说聚丰楼最近有何异样事物?”
洛子龙一愣:“没有啊……硬要说有,那就是宣王爷今日要在聚丰楼开宴,说是得了一方古玉印,要与众共赏。”
皇帝皱了眉头,说道:“宣王今日要在聚丰楼开宴?为何不在府里办?”
洛子龙又是一怔,思索了一下才说道:“想来是府里规矩顾忌太多了吧?”
皇帝默然,然后点了点头。其实宣王最大的顾忌应该是自己这个皇兄吧——这般广宴臣子,是想干什么?不如干脆公开宴宴,玩赏欢乐,免遭忌。
皇帝看上去像是有些头痛,来回踱了几步,然后才说道:“既是如此,你可带些人马去聚丰楼察看一下。这聚丰楼适才的气压聚然冲霄而起,有如洪荒怪兽出世,你去察看了解一下,以免不测。”
“臣领旨。”洛子龙施礼退去。
“桂恩和,”皇帝待洛子龙退去,又说道,“给皇后温一碗蜜糖莲子羹送过去。”
“诺。”桂恩和应了一声又道,“皇上,理亲王和靖安候正在殿外候旨。”
金殷于柘,是金殷帝国的第六个皇帝,在位第八年。和先帝一样,子嗣不多,三子一女。后妃亦不多,皇后、贵妃、妃各一人,连嫔都没有。生活节制而勤政,也算是个严于律己宽以待人的皇帝。甚至当年皇后以兄弟年幼尚需照拂为由推迟出阁,时居东宫的皇帝居然准了,还亲自向先帝禀明力争,闹得满朝沸沸扬扬。这算是很给皇后面子了吧?在满朝的臣子眼里,这个皇帝为皇后坏了很多规矩啊。宠成了这样,就差没让臣子也称皇后为“陛下”了。
皇帝对着聚丰楼的方向沉思了一阵,回到殿中的御案后坐下,才又说道:“传。”
不多时,理亲王金殷多勒、靖安侯尤克里里便进到了德光殿。伏身施礼:“臣(奴才)叩见皇上。”
刚才满二十的金殷多勒是皇帝的子侄辈,其父金殷于玑,是皇帝的远房堂兄,曾为虎贲卫大将军,不惧矢石,积功累有加封至理亲王,六年前战死于大安州前线。皇帝念其功高,令其嫡长子原爵袭封。
与金发蓝晴,高大壮实的靖安侯相比,金殷多勒不遑多让,亦是彪悍勇武,乃有父风。三年前皇帝令其代署奉宸卫大将军,跟在前任的靖安侯身后以潜移默化、积沙成塔。
皇帝将二人叫起后便直接问道:“昨夜城内是何情势?”
金殷多勤禀道:“昨日街鼓敲击,都城宵禁后有犯夜者二十七,皆是寻常宵小,其中有借机寻事者一十九人,未见魁魅肆行。”
皇帝板起了脸说道:“多事之秋,有犯禁者依律加倍重惩,以警效尤。”
“诺。”金殷多勒应道,皇帝的心绪似乎不太好啊。
“尤卿,山中龙骑卫军各小队可有军报?”皇帝转头询问。昨天晚上岱苍山中怪邪之气仿佛漫山遍野,扰得他夜不成寐,相信皇后亦是深受其扰。
靖安侯尤克里里回禀:“一早各小队的飞奴带报,除却虎贲卫郎将尤彦青所带小队外,其余皆一夜无事。”
“尤彦青……”皇帝想了想才问道,“是你家的小七子?”
“正是犬子。”靖安侯自袖中取出奏本,高举上呈,“奴才已将虎贲卫郎将尤彦青的军报抄录一本,呈皇上御览。”
“儿子好不容易自前线返京,”皇帝颇有些不解地扫了他一眼,“你这做父亲的也不体恤体恤,就忙着放他的差使。”
“多少将士战死沙场,他能活着就已经是老天爷体恤了。”靖安侯这话说得皇帝都不由得一声叹息。
就在此时,处远高高的天空上突然炸响了一声惊雷,直向皇宫滚滚地奔涌而来,罡风疾扫而过,直刮进了殿内,一时间幔帐乱舞。
聚丰楼!又是那里。
殿内众人骤然一惊,不约而同地望向坐在御案上的皇帝。只见皇帝扶坐在椅子上,脸上带了一抹惊愕,说道:“看来在聚丰楼是遇到了棘手的事物啊,洛子龙居然用上了雷变。”
理亲王和靖安侯没有答话,有些事情极为微妙,看破但不能说破,听到也只能当没听到。
桂恩和这边惊醒过来,连忙过来捧过奏本,呈送信皇帝。皇帝恢复过来,接过奏本后一扫而过,脸上赫然又闪过了几分震惊,来回反复浏览了几遍,才将奏本放到了案上,喃喃说道:“这岱苍山上居然这样热闹,上古圣遗……七大怪……独角巨蟒,还有……”
思索倾晌,然后合起奏本,递给了身边的桂恩和道:“将此本转呈皇后阅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