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又把他揍了一顿?”洛娜斯捧起一瓢热水,浇在自己洁白的肩膀上。
雷娅则百无聊赖地拨弄着身前的水花:“谁让他那么嘴贱呢,要我看你也不要跟他客气,逮着机会教训他一顿就好了。”
“这样不太好吧,虽然他确实喜欢说怪话,不过也是个尽职尽力的好老师呢。”洛娜斯调整了一下脑后的毛巾,让自己脖子以下的部分全部没入水中。她有些羡慕地看了看靠在澡盆对面的雷娅:“再说我还没有觉醒龙印呢,可没办法教训他。”
“也是,你还有差不多五十年才会觉醒龙印呢。”雷娅看着自己手腕上淡蓝色的符印,只有几道单纯的线条而已,比塞卡德斯和其他成年长辈都要简单。
越是强大的魔法,驱动所需要的符文便越是复杂,像雷娅这样简单的雷系符文,也只能释放一些低阶雷系法术而已。
“按理说,只有觉醒了龙印,才能驱使魔力才对······”雷娅疑惑地看着自己的符印:“可是伊萨那小子,居然能在觉醒龙印之前就释放出魔力。”
“不知道。”一谈到伊萨,洛娜斯的眼神便有些黯淡:“我很担心他。”
“这也是我想问的。”雷娅放下手臂,郑重其事地看向洛娜斯:“你确定他真的中枪了?”
“嗯,在腰部,有一个比拳头大一圈一圈的口子。”
“之后他遇到其他追捕队了吗?”
“应该没有。”洛娜斯悄悄看了看周围,确认没有其他人,这才凑近了小声说道:“我跟他分开后支走了两个追捕队,他那个方向应该不会遇到其他队伍了。”
“是吗,还好······”
“诶?”洛娜斯不可思议地看着雷娅:“哪里好了?他中枪了诶,还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去,这也叫还好?”
“我是说还好我提前给子弹动了手脚!”雷娅瞪了她一眼:“我早就给仓库里的子弹调换了标签,那些追捕队配发的子弹是测试用的低威力打靶弹,不然你以为只是开个口子那么简单?”
“诶?”洛娜斯满脸惊讶。“你是什么时候······”
“你以为我什么都没做吗?关心他的可不止你一个。”雷娅得意一笑,不过很快又皱起眉头:“我倒是没想到塞卡德斯真的敢下死手,那种武器连他自己的龙甲都可以击穿······像巴洛这种才刚刚表皮硬化,还没长出鳞片的幼龙,真的吃上一发的话,那几乎可以剜去他半个腰腹了。”
洛娜斯听的如坠冰窟,脸色苍白地说了句:“谢谢······”
“不必谢我。”雷娅瞥了小姑娘一眼,心里也感觉有些失落。
自己的好朋友被自己的父亲下令追杀,对她来说应该很难接受吧······
不过她还真是蛮坚强的。
你最好还活着,伊萨·坎贝尔,不然姐姐我非得把你挖出来鞭尸不可······
“咳咳。”似乎感到气氛有些僵硬,雷娅继续说道:“等五年后我渡过成年仪式,就可以去四大陆盘上历练了,到时候我会去找他,那小子不会就这么死了的。”
“我也想去······”洛娜斯闻言却是一脸萎靡:“可我还要五十年才能成年啊······可恶啊,为什么我们非要成年了才能出去呢。”
“龙族只有成年了才能驾驭‘躯壳’,那也是我们唯一离开浮岛的办法······”
“可是伊萨他······”
“那是他运气好,你可别指望浮岛下面总是陆地!”雷娅摇了摇头:“大部分时间里,浮岛都不会经过陆盘上空,贸然跳下去只会跌入重力区之外的虚空当中。”
“唔······”洛娜斯将嘴巴埋入水中,咕噜咕噜地吐着气泡:“沃怀莫旧过记几滴区阔腻(我还没见过自己的躯壳哩)。”
“我也没见过。”雷娅将她光滑修长的左腿伸出,轻轻抚摸着细腻的肌肤。
“但我能感觉到它了,随着我和‘躯壳’都日渐成熟,我们之间的联系也在逐渐加深······”
“腊系森莫敢jio(那是什么感觉)?”
“就像······”雷娅缓缓闭上眼睛。
“你有另一副身体······”
“你有另一幅感官······”
“但是睁不开眼睛,听不见声音,看不见东西,闻不到气味······”
“就像······在空无一物的房间里睡觉,大概这样的感觉吧。”
“这样啊·····”洛娜斯终于抬起头,她也闭上眼睛装模作样地想了一会儿:“什么也感觉不到呢。”
“你还早呢,等你再过个四十年左右就会有感觉了。”雷娅将腿上的散热鳃打开,轻轻洒水清洗着,细嫩的皮肉之下,洛娜斯隐约可以看见鳞片的光泽。
“你说的这些我都感觉不到!”洛娜斯气鼓鼓地抱怨道:“什么龙印,躯壳,我通通都没有!你甚至鳞片都长出来了,我却连皮肤都没开始硬化!”
雷娅则笑了笑:“你刚过一百岁呢,大概一百二十岁才会完成皮肤硬化,一百三十岁之后才会开始长出鳞片,一百四十岁才能感受到躯壳,之后才会觉醒龙印呢。”
“讨厌!我不甘心!”小姑娘气氛地拍打着水面,澡盆里的水溅的到处都是。
“为什么都是你们先啊,什么好玩的东西都是你和巴洛先弄到!我不服!”
“谁让你年纪最小呢。”雷娅毫不避讳四处飞溅的水花,嬉笑着看小姑娘暴跳如雷的模样。
“啊啊啊啊啊啊,讨厌!讨厌!讨厌······诶?”
洛娜斯突然停下来动作,目不转睛地看着雷娅。
“怎么了?”后者好奇地问道。
“好像我还是有胜过你的地方呢!”
“嗯?”雷娅困惑地看着她:“什么地方?”
盯——
小姑娘不说话,只是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雷娅脖子下面。
嗯?
雷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又抬头看了看洛娜斯的,心里立刻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这小丫头才一百多岁就开始发育了?
“诶嘿嘿。”洛娜斯贱兮兮地笑着:“是吧是吧?我的胸比你···呜哇!”
虽然心里已是万马奔腾,不过雷娅脸上还是一副面带微笑的样子,同时将带着电弧的手指从水里抽出来:“住口。”
小姑娘也不再言语,只是捂着嘴时不时地发出没良心的笑声,同时眼睛还不忘朝雷娅脖子下面扫两下。
“······不许笑!”实在难以忍受对方鄙夷的眼神,雷娅脸色涨红地吼道。
“呼呼呼呼···对不起···呼嘿嘿,可是、可是雷娅姐姐······嘿嘿嘿嘿······你整整大我四十多岁······居然···居然···不行忍不住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给我住口!找电是吧?!”
“诶别!别!麻,别电,好麻!哈哈哈哈哈······不行了不行了,哈哈,好麻······”
房间里很快只剩下了小姑娘稚嫩的笑声和少女气急败坏的怒吼声。
许久之后。
雷娅将浴巾狠狠地裹在身上,彻底遮住了那块对她而已象征着“女性之耻”的地方。
洛娜斯则哆嗦着腿肚子从澡盆里慢慢爬出来。
“麻没?”
“麻。”
“还笑不笑了?”
“不笑了不笑了。”
嘴上这么说着,小姑娘的身体却时不时地抽动两下——分明是在忍着笑意。
雷娅咬咬牙,撇过头不去看她。
眼不见心不烦。
随手拿起一条毛巾擦拭自己湿漉漉的秀发,雷娅问道:“之前你支开了两支抓捕巴洛克利的队伍,没被怀疑吧?”
“放心吧。”洛娜斯也拿着毛巾在自己头上来回缛着,擦去发丝上的水珠:“我装作求救的样子找上他们,骗他们说伊萨哥哥中枪已经晕过去了,让他们去把他接回来抢救。于是那伙人就屁颠儿屁颠儿过去了,一点都没怀疑呢!你就放一万个心吧,绝对查不到我俩的头上!”
“想不到你也有幅花花肠子呢。”雷娅解下浴巾,开始穿戴内衣。
“彼此彼此。”洛娜斯看着雷娅赤裸的躯体:“想不到你也有副男人身材呢。”
“小丫头片子找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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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陛下,已经查出来了,是洛娜斯公主谎报了方位,导致两支最有可能捕获目标的队伍错失了目标。此外,军械库里弹药柜的标签被人动了手脚,士兵们领到的弹药是测试型号,因此目标很有可能还活着。”
卫队长报告完毕,静静等待着对面桌前男子的回应,昏暗的烛光下,能看见他有一副暗红色的头发。过了许久,塞卡德斯才停下手中的笔,抬起头来问道:“那两支部队的队长是谁?”
“呃······是我和······刚德队长。”卫队长的声音十分尴尬。
“最好给我一个理由。”塞卡德斯继续低头写着什么:“浮岛上的每一个人都知道洛娜斯和伊萨关系很好,这种情况下你们居然轻信了她的话?”
“是属下的过失······”卫队长立马单膝跪地:“当时小公主一直在哭,称伊萨·坎贝尔生命垂危,恳求我们前去抢救······小公主一向诚实乖巧,属下实在不忍心看她哭成那样,就误入了圈套······估计刚德队长也是如此。”
“你们忘了我的命令吗?”塞卡德斯不悦地看着卫队长:“我说了让你们格杀勿论!谁让你们抢救他了?”
“恕属下冒昧,您当时下令让我们尽可能活捉目标。”
“······好像是这样,我又记错了?”
红发男子摸了摸脑袋,愣了一会后又转头看向桌上写的密密麻麻的纸张,卫队长依稀听到一句:“我刚刚写到哪了······”
卫队长咳嗽了两声。
“嗯?哦差点把你也忘了······”塞卡德斯另一只手摁着自己的眉心:“这次失误情有可原,但是你们也有责任,接下来的两个月你和刚德的小队就去无偿协助新厂区的建设,当做惩罚。”
“遵旨。”卫队长恭敬地低下了头。
“那么,军械库那边又是怎么回事?我记得那里规定了必须有许可证才能进入。”
“确实是这样,所以我们也很快发现是雷娅小姐动的手脚。”
“雷娅?雷娅·卡顿?”塞卡德斯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她怎么会有许可证······”
“那个,是陛下您亲自给她的······当时雷娅小姐向您表示对新武器很感兴趣,于是您当场就给了她一张通行证······那会属下也在场。”
“是吗,我不记得了。”龙王陛下又摸了摸他的脑袋:“······我明白了,你退下吧。”
卫队长应声而去,空荡荡的书房里只剩下塞卡德斯一个人,桌上的蜡烛散发着黯淡的光芒,书桌上飘来沙沙的书写声。
过了许久,塞卡德斯终于停下了笔,他向后伸了个懒腰,颈椎和腰椎传来的酸痛感令他皱了皱眉头。
“阿莉德,你在吗?”
“妾身在呢。”一旁的侧面很快打开,红裙女子踱步而出。她走到自己的丈夫身后,温柔地为心爱之人按摩起了肩膀。
“跟你说了多少次,没必要一直守在门边的。”享受着肩上柔软巧手的服侍,塞卡德斯舒服地眯起眼睛:“你是我的妻子,又不是我的奴仆,没必要整天等候我的命令,平时我更希望你能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谁让您时刻需要我呢。”阿莉德嫣然一笑:“妾身想做的便是照顾您和我们的女儿,除此之外并无他求了。”
说起女儿,塞卡德斯立马睁开眼睛:“洛娜斯这小丫头,都会开始骗人了!”
“那也是您太宠她了,总是处处让着她,连您的部下都会听她的命令了。”
“谁让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呢······”塞卡德斯拿起桌上的一沓笔记递给身后的妻子:“看看,这是我预想的统治方案,有没有什么漏洞?”
阿莉德并没有伸手去接,只是吐出一缕火焰将笔记包裹住,再飘到自己眼前阅览,而她的双手依然为塞卡德斯仔细按摩着。
数分钟后,她才控制火焰将纸张放回桌上:“一切都跟您之前设想的一样,在这方面您倒是记得很清楚呢。”
显然她之前就在门后听到了一切。
“你就别笑我了,这几天要处理的事情太多,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那妾身明天去狩猎弄点肉,回来给您熬一锅羹汤如何?”
“那真是太好不过······”
此时,半开的窗户摇动了几下,外面吹入的风令烛火猛烈地摇曳着,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阿莉德,去把我珍藏的那瓶红钢酒拿出来。”
“诶,那不是您用来招待······”女人微微一怔,随机目光不着痕迹地扫了窗边的角落一眼。
烛光照耀不到的黑暗深处,似乎有一团黑影。
“······明白了,妾身这就去。”
很快,她便捧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上面有一瓶石榴色的红酒和两个杯子。
阿莉德轻轻将托盘放在桌上,转身向角落里恭敬地行了一礼,随后退出了房间。
塞卡德斯随即打开瓶盖,将内里醇香的酒液导入杯中:“您老为什么就不能走正门呢。”
角落里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传来:“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可爬不动你这几层台阶。”
一个白袍老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