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鹤枯拉开宅门,看得许多官兵沿街找着什么,细细听来,原是宫里的皇后娘娘不见了。鹤枯忙掩了门,跑回宅里,见得从房里出来的无玉,道:“公子,皇后娘娘不见了。”
“不见便不见了,你挂心做什么,自有人去寻。”无玉笑道。鹤枯点了脑袋,想也是这样一个理,不再说话。
无玉来大佚皇都到底是谈生意的。大佚皇都的药材堂几乎独霸天下药材生意,不是药材堂如何霸道,只是那堂里卖的药材货真价实,药性极佳。药材堂掌柜的黑白不惧,又善经营,将药材堂开遍了天下。无玉此次来皇都,正要和药材堂谈一桩生意。
正是半上午,无玉和鹤枯来得药材堂,满堂清清的药材味,堂里人多而有序。守堂的伙计跑过来,道:“不知公子想要些什么?只管吩咐我。”
“无玉寻贵店掌柜的。”无玉笑道。伙计细看,但见无玉生的俊美无俦,温雅有度,当即识出是谪仙般的无玉公子。咧嘴一笑,道:“原是无玉公子,咱家掌柜的在里边,里边请。”
伙计引着无玉二人往里去,走过一道雕花木廊,来到一座大堂。伙计敲了其中一扇门,往里喊道:“掌柜的,无玉公子来了。”
“快请无玉公子进来。”里边一个浑厚的声音说道,伙计把门拉开,将无玉请了进去。里边坐着一个中年的黑袍男子,摊着账本,攥着算盘,似乎在算账。见无玉进来,起身行了一礼,笑道:“小店恭迎无玉公子。”
无玉还了一礼,笑道:“掌柜的客气。”
伙计将茶奉上,无玉与掌柜对坐了下,互相推礼用了茶。掌柜呷了口茶,道:“前几个,南边来的伙计说无玉公子要来,我便一日日等着,可把公子等来了。我知公子来有事要商议,不过我只一个管柜里的,现下当家的来了,公子可跟当家的谈。只是当家的见不见公子,只凭当家的兴儿。”
“当家的?”无玉笑道,药材堂一直是掌柜的在经营,外边便一直以为药材堂当家做主的就是掌柜的,不想还有一个正经当家的。
“是了,”掌柜笑道:“我这便引公子过去。”
“有劳掌柜的。”无玉笑道。掌柜笑着摇了摇头,引着无玉出了门,又往大堂里边走,来到一扇门前,轻轻敲了门,道:“当家的,无玉公子来了。”
“进来罢。”里边一个清清柔柔的声音说道。掌柜对无玉道:“无玉公子,当家的愿意见,请进罢。”无玉点了头,掌柜便走了。无玉推开门,看得里间紫帘相隔,帘上隐隐约约印着一个倩影。
走进房里,无玉轻轻关上门。房里香雾萦绕,沁着淡淡的檀香。无玉看紫帘后的倩影,缓缓走过去,掀起帘子,瞧见的竟是一袭红衣的落雪。
落雪抬头看无玉,静静地不说话。无玉看她一双如水的眸子,牵唇一笑,道:“皇后娘娘原是药材堂当家的,无玉见识了。”
落雪执壶倒下一杯茶,道:“我只是一个粗人,泡不出什么好茶,无玉公子莫嫌弃了。”无玉在落雪对面坐下,看她一张倾国倾城的脸,细细瞧下,她黛眉间笼着轻愁淡绪。
一室檀香萦绕,闻之静心怡神。落雪将倒好的茶放至无玉桌前,抬头见无玉瞧着自己,道:“无玉公子瞧什么?”无玉笑道:“瞧你。”
“鄙人一个,不值得无玉公子瞧。”落雪道。无玉道:“哪个就说皇后娘娘是鄙人一个了?”落雪瞧无玉,道:“没哪个。我倒想着,你们瞧的我只是鄙人一个,该怎样好。”无玉一笑,并不言语。
“不知无玉公子来,要药材堂什么?”落雪敛了水眸,不再看无玉。无玉道:“无玉要批好药材,运南国去。”落雪道:“无玉公子要什么只管和掌柜的说去,给公子的,定挑最好的。”
无玉一笑,道:“不知贵店药材出自何处?”落雪呷了口热茶,道:“南山。”南山多是毒虫猛兽,外人无一敢上,世人则以为南山无人。实则南山有人,当家的山大王,正是落雪。药材长在南山,纯净无染,自然药性极佳。先前无玉自称南山来,却是南山下南山镇,世人将南山镇也唤作南山。无玉笑道:“原皇后娘娘才是南山人。”
落雪长睫微颤,并不言语。无玉道:“不知皇后娘娘唤做什么名字?”
“落雪。”
“落雪姑娘以往可不是这样的性子。”无玉笑道。落雪抬头瞧他一眼,没有说话。只肯着红衣的人,怎会静如沉水?现下的她纵然是美,却无一丝生气神采。
落雪盯着面前浅笑温雅的无玉,倒满一杯茶,端起一口喝下。道:“今日申时,请无玉公子往东河口验货。”
“无玉知晓。”无玉笑道,说罢,掀了紫帘往外去。落雪呆呆瞧着桌前的那杯无玉碰也未碰的茶水,不知在痴想些什么。茶水还热着,往上冒着气儿。
无玉去了外边,与掌柜交代一番,告辞走了。外边候着的鹤枯见无玉出来,问道“公子,那当家的生什么模样?”无玉牵唇一笑,道:“你倒是见过了。昨日来的那一个。”
鹤枯想了想,昨日来的,只有宫里的皇后娘娘。回首又瞧一眼药材堂,不解地歪了脑袋。道:“哪里有这样的事,公子,我读书少,你别诓我。”
无玉笑道:“便算你读书少,哪里就诓你了。”鹤枯撇了撇嘴,不说话。
午时过后,天落了小雨,淅淅沥沥地,停不下来。申时之前,药材堂已备好了药材,一齐地装在船里,预备着给无玉瞧了就送往南国。
待无玉来到东河口,看得岸边的落雪。落雪早便到了,撑着油纸伞静静站着,一袭红衣在江口烟雨里更显殷红。无玉瞧一眼,走了过去。落雪听得步声,回首瞧得无玉,道:“无玉公子,药材已备好,可要去瞧瞧?”
“不用。”无玉道。药材堂办事向来大方利索,出不了错的。落雪同船上的伙计点了头,伙计明白了,将船锚从水底拉上来,划了船,沿着河道往南边去。
看船行了远,落雪转身欲走,手猛地给无玉握住。落雪心一时疼起来,体内的寄魂一毒躁动起来。当初食下寄魂红花中寄魂毒,毒发如万蚁毒噬,疼痛难捱。落雪看无玉俊美无俦的脸,红了眼眶子。无玉就是子桑无玉,子桑无玉的那一魂在无玉体内。
暗处青锋显,无玉将落雪揽到怀里,落雪手中的油纸伞掉到地上。暗处袭来的飞镖擦着淡烟一缕青丝过,而后落在了水里。无玉将怀里的落雪放开,道:“得罪了。”落雪看他墨玉般的眸子里无一丝烟火情谊,泪珠子猛地砸了下来。
无玉看落雪泪落,蓦地愣住了。又一个飞镖袭过来,落雪撞开无玉,飞镖划破她的衣袖,雪白的手臂被划开一道口子,沁出殷红血。不想镖上淬了奇毒,只这一个小口子,直让她晕厥。无玉见了心惊,忙把她揽到怀里。
河口一时乱起来,暗中偷袭的人趁乱没了影。无玉抱起落雪,运起轻功,墨影一动,飞檐踏瓦,往宅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