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官道行了两日,终到了季雨都。入了城门,落雪掀开车帘,看得八方街道,高楼林立,车辆纷纷,人马簇簇,好一派热闹繁华,半分不落于大佚皇都。
“来了季雨都,你还要往哪去?”落雪放下帘子,探回身子,问道。无玉一边看着书本,一边说道:“歇一会儿,入左相府。”落雪听了,笑嘻嘻地说道:“凭着你这番容色,倒不如入赘了左相府?”
无玉看落雪一眼,牵唇一笑,道:“你道人人都似你这般胡闹?我虽有心入左相府,还未想着入赘过去。”落雪道:“你若那样想,也不失为一件极好的事。”
“好端端的,你偏又来说派我。我就这样遭你的罪,一句两句的胡吣。”无玉道。落雪道:“你不肯听我的胡吣,我还偏多说一句两句,叫你不安生。”无玉无奈一笑,道:“你悦意,如何说都听得。”
落雪咧嘴笑了,道:“南国美人我虽没见过,听外边的一句三句,想来也是极美的。”说着歪了脑袋,看无玉一日两日的尽看着书,哪里有什么风月情趣,不由叹了一声,道:“无玉公子,你说你这一日一日的,尽看书。我倒不知,书有什么好看的,只看你快成一个书呆子了。年岁不小了,还是放眼找找好女儿,正经娶个娘子,把家成了。”
“我听了什么?你竟来催我娶娘子?”无玉把书放下,笑盈盈地看落雪,道:“说正经的,我一个好生着,何必成那个亲,寻个人来拘我,古怪的很。”
“你若寻着了欢喜的,许不会这样嫌厌。”落雪伏在桌上,凤眸微敛。无玉瞧她,道:“欢喜的,你当我欢喜哪一个?”她听罢,长睫微颤,不说一句话。
“你又知,子桑无玉欢喜哪一个?”无玉冷笑道。落雪轻声道:“无玉性子温厚,待人无半分偏差……”说着说着,声音却愈发小了。无玉抬起落雪的下巴,逼她看他,浅笑道:“孟浪女,我当你是个清明的,不想却是这样傻的。子桑无玉性情温厚,待人无半分偏差,你岂不知,他亦无欢喜一个。不然哪来的半分无差!”
落雪听了,心猛一颤。伸出手,轻抚无玉脸颊,道:“无玉,你看着我,再说一遍。”无玉看落雪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她生得很美,美得让人失魂丢魄。墨眸一荡,不觉偏开了脸。
“好家伙,你倒是再说一遍。”落雪看无玉渐渐冷下的脸色,笑了,两手捧他的脸,来到他面前,道:“你恼什么?”他默了会,将落雪的手拿下,道:“不恼什么,我不同你再说一遍,你别抓着我了。”
“不同我说?”落雪歪了脑袋瞧无玉,道:“无玉公子可担不得坐怀不乱这个词。”无玉听了,不恼反笑,道:“孟浪女,你调弄我。”
落雪咧嘴笑了,掀开马车侧边的帷裳看街边光景,一面悠悠说道:“无玉公子若担得那一个词,不该这样容易就给我调弄了。”无玉看落雪的侧脸,阳光细细落在她脸上,那苍白的小脸总算多了些光润,如此更美得动人心魄。
自无玉一行来得季雨都,左相府的小厮便得了消息,急急跑回府里,大喊道:“无玉公子来了,无玉公子来了。”偌大的左相府因小厮一呼,隐在树荫里的鸟雀一应飞起,扑翅鸣叫,好不热闹。前院梨树下着白衣裳的女子听得呼声,牵唇一笑。时隔一年,无玉公子终是来了。
“小姐,无玉公子来了。我们可要出去迎一迎?”着粉衣的丫鬟盼兮笑嘻嘻地对梨树下的女子道。那女子一双盈盈眸子似盛秋水,眉目间柔意婉转,皓齿蛾眉,身形纤瘦,极尽态妍,自有一番弱柳扶风的意味。这一个温温婉婉的女子正是左相府的小姐钟离丝锦。
钟离丝锦低了头,浅浅笑道:“这日休沐,父亲可还在府里,凭我们这两个,怎可光光跑过去?”盼兮挽了钟离丝锦的手臂,拉着人就往堂里跑去,道:“小姐说的是,我们寻了老爷,一同去便可了。”钟离丝锦不由轻笑,道:“好生着,急什么,无玉公子倒不是见不着。”
“小姐,你莫不是忘了?小姐的终身大事前一年就大约定了下,老爷早同无玉公子说了,无玉公子虽未应下,也未拒绝。这一遭,不止我们府里,就是一整个季雨都,也是晓得的。无玉公子这会子来,许是来应允这一件事的。小姐生得神仙的模样,活了这些个年,我还没瞧见哪个女子比小姐还美的,小姐便安心罢。”盼兮嘻嘻笑道。
钟离丝锦无奈笑了笑,道:“偏你碎嘴,什么都晓得。”盼兮笑了笑,拉着钟离丝锦往大堂去。
二人来到大堂,见得一身常服的左相,钟离丝锦行了一礼,道:“锦儿见过父亲。”左相扶钟离丝锦起来,笑道:“无玉公子来了,随父亲出门,将无玉公子迎回来。”钟离丝锦应了声,跟在左相后边,一同往大门去。
这一厢,一辆车马在左相府门前停下,正是无玉的马车。鹤枯从辕座跳下来,喊道:“公子,到了。”听了声,落雪掀了车帘,看得一对石狮子,凶狠威严的模样。这是一个府邸,光是门面便大许多。牌匾上写着左相府三字,落雪看了,一时没反应过来。三年前,落雪在南国过了一段时日,离南国之时,南国只一个右相淮生,没有左相,更遑论左相府。
“呆什么,快下来。”无玉先下了马车,对落雪道。落雪盯着无玉,道:“这左相府怎么来的?”
你问我?这左相府自然是一砖一瓦建造来的。”无玉笑道。落雪黛眉一蹙,自她入了大佚皇宫,不理世事已三年之久。便是这面前的无玉公子,也不知怎么就在南山镇冒了出来。
“你这般瞧着我做什么,我凭着天地良心,可没做什么错事。”无玉浅笑道。落雪没说话。无玉看她还瞧着自己,怪异得很。倾近了身子,在她耳边轻声道:“你身子莫不是还未好,这般怪异。”
落雪摇了摇头。无玉看落雪的脸,她那双盈润的凤眸看似清澈,细看却混混沌沌的,由不得人窥探瞧清,笑道:“那你先前疼的是什么?”
“心疼。”落雪看无玉墨玉般的眸子,不动声色地说道。无玉一笑,没有说话。
左相一行人从府里出来,看得无玉与落雪二人如此亲近,各自一惊。再看清落雪一张倾国倾城的脸,不由晃了神,不知人间竟有此倾国倾城之人。
鹤枯看左相府来了人,转头高高喊了声公子。方要下马车的落雪给这一声吓了一惊,一脚踏不稳,栽在无玉怀里。无玉看怀里的落雪,牵唇一笑,温声道:“小心些。”
落雪应了一声,从无玉怀里出来。抬头见左相府前一行人脸色各异瞧着自己,也不躲不怯,展颜一笑,霎那芳华绽放,风华绝代,摄人心魂。当落雪与无玉与一同站着,尤是惊若天人,美似画中。
一时暖风起,拂乱了落雪三千青丝。无玉伸手将落雪鬓间乱发别至耳后,道:“这天可觉得冷?”落雪摇了摇头,四月中的天虽早晚有些凉,白日还是有些热的。
无玉与落雪走过来,落雪转头,蓦地看得左相府对门的右相府,抬脚要去,给无玉拉住了,道:“往哪里去?人可先在这一边。”落雪看左相府前的一行人,笑着点了头,与他一同来到左相府前,屈身行了一礼。
“无玉见过左相大人,钟离小姐。”无玉浅笑道。左相亦回了一礼,道“无玉公子不必多礼!”说罢又瞧了眼落雪,笑问道:“不知姑娘是……”落雪笑而不语,无玉道:“落雪姑娘是右相府的表小姐。”
“原是右相府的表小姐,失礼失礼。”左相又行了一礼,落雪亦回了一礼。
右相府的小厮更晚些才得了消息,急急往府里报了。淮生得了消息,放下手里文书,起身往外去。来得门外,看得落雪一抹殷红纤影,喊了声雪儿。落雪回首,瞧见淮生,笑着唤了句表哥。淮生前来,礼了身子喊左相大人,又对无玉行了一礼,道:“此行多谢无玉公子。”
“淮公子言过了。”无玉一笑,道。寒话几句,淮生辞了一众人,带着落雪回右相府。踏进了府门,淮生问落雪道:“长途而来,可累不累?”落雪笑道:“累的。”淮生看落雪面色较之前更添红润,这一路来,定给无玉仔细照料着。道:“偏生你说不好,瞧你的面色比前些日子还好呢。”
落雪笑了,没有说话,这一路,无玉上了心思,天天变着样法似的弄来大江南北各色的吃食,又是哄来又是逼,让落雪吃下不少,身子不好些才怪。
钟离丝锦看落雪一抹殷红影愈远,水眸一荡,黛眉轻皱。不料微有察觉的落雪蓦地回首,对钟离丝锦牵唇一笑。落雪的笑容干净纯澈,竟无一分杂质。钟离丝锦亦笑了,美得如此倾国倾城的落雪,由不得人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