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学离长乐殿并不远。
不过离林相家可就有些远了。
一群人悠哉悠哉的走到太学门口，门口的先生冲他们行了礼，苏安左脚才踏进门槛，就听见后面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喊：
“苏安姐姐！”
周遭的人眼神皆是一沉。
苏安此刻在西平国的地位自不必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整个太学里的所有学子还没有任何人当的上苏安的一句“妹妹”。
她还没来得及转身看是哪个小家伙想和她凑近乎，就感觉有一个肉团子飞快地朝自己冲了过来，环抱住了自己的腿。
“苏安姐姐！”扎着两支羊角辫的圆乎乎的女娃娃保住苏安的大腿，咧开少了半剌牙齿的嘴，笑嘻嘻的说：“我是妹妹呀！”
苏安实在想不起自己还有这样一位妹妹。
“天女……抱歉。”身后苏淮将军的声音传来。
苏安心里明了了。
“瓶儿不要胡闹。”苏淮不安地朝苏安行了个礼。
他昨天回去跟西平公主提了苏安的事，公主就让他把瓶儿带进宫里，说是让两姐妹熟悉熟悉。
可他知道，让苏安接受这个妹妹没那么容易，前面肯定会让瓶儿受些为难。
但瓶儿倒是一点都不怕，听说自己的姐姐在宫里，当晚就吵着要来宫里。
又加上公主的殷切期盼，他才想着把瓶儿送进太学里试一试。
虽然瓶儿今年才五岁，还用不着进太学，可苏淮又从心里期盼两个女儿能成为真正的姐妹，还是硬着头皮要来试一试。
“这么小的孩子父亲就送来太学？”
苏安弯腰把瓶儿抱起来，女娃眼睛笑的弯弯的，双手有些局促地抓着苏安的袖子。
“瓶儿非要来见见姐姐，我想着你现在应该在太学，就把瓶儿带来碰碰运气。”
苏安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她抱着瓶儿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两秒，苏安把瓶儿放下：“父亲还是让孩子在家里多待两年再送到太学来吧，毕竟小孩子心性还不适应学堂的生活。”
“姐姐别走。”瓶儿又凑上去抱住苏安的大腿，不过这一次苏淮很快走上来把瓶儿抱走了。
“进去吧。”许念看一群人待在门口已经引起了围观，赶紧说：“快上课了。”
围观的人群里，四皇子有些发愁。
来上学之前母后才嘱咐过他，让他在太学里多亲近亲近这个天女，可是看她这对待亲妹妹的状态，自己可还怎么亲近得了？
太学里的学生都是朝官的孩子，极少数也是有恩于皇家的商贾之子，学生不多却精，而在宋楠名下的学子就更少了。
宋楠是寒门出生，一举中第却不醉心功名利禄，只求来太学内当个朝廷的先生，迄今已有五年了。
他的学生多是皇子公主和他们的陪读。
苏安一进门，没有看到先生，倒是先瞥到了房间后面坐着的宁青木。
因为在她眼里，宁青木看起来至少也是十八九岁的人，怎么会依然在太学里同这些乳臭未干的小孩儿混在一起？
“东玄国的太子到了这个年纪也依然要读书吗？”苏安好奇地问。
她这一问没有恶意，可对于宁青木来讲却不是善意的问候。
所以至风有些生气，没好气地回答：“我家公子同你一般大的年纪，怎么的你能读书他就不能？”
宁青木竟然才十多岁？
苏安环顾四周，看到其他人都对宁青木的存在没有太大的异议，才觉得这可能是事实。
“天女你，”许念刚想给她解释，才一出口就被苏安的飞眼瞪了回去。
“苏安你有所不知，东玄国的人驭颜有方，他们一生当中绝大部分时间都是最年轻的模样，寿命也比我们长许多。”
那也就是长寿还年轻？
苏安在心里叹了口气，居然有这么好的血脉。
“天女不必讶异。”宁青木浅浅的开口：“这个世界很大，还有很多很多未知的世界，奇怪的事情可不止这一件。”
“比如你的身份，这不也是让人奇怪的吗？”
苏安吃瘪，她就知道天女这个身份其实也没那么让人信服。
但事实不然。
因为本就存在天命之子，所以找到了就没人怀疑她的能力。
倒是苏安自己不清楚自己的能力，总觉得西平国的一国人都是陷入了迷瞪。
“怎么还闹哄哄的。”一道清冷的男声从门外飘进来。
大家都收起了先前的懒散，站起来齐齐的行了个礼。
宋楠走进门，视线忍不住就被苏安所吸引。
但他也只是轻轻地瞥了一眼，然后说：“我们今天要说的……”
日子才过去小半个时辰，苏安就觉得有些无聊。
这位先生讲的好多东西她都学过，一时间就跟听故事似的有些走神。
“呼——，呼——”
正在听故事的苏安听到空气中有一股不正常的呼气声。
她偏过头去看，发现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少女竟然趴在桌子上睡起觉来。
“啪。”
戒尺拍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许清！”宋楠看着熟睡还在打呼噜的许清，有些头疼。
这位皇帝最疼爱的小公主，也是最调皮的公主日日都爱在他的课上捣乱，他提出过许多次想要把许清调去别的先生那儿，可是许清死活不肯，非要跟着许念在一个学堂。
许清从睡梦中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来，看到宋楠正怒视着自己，瞌睡都清醒了一大半。
“先、先生。”
“你怎么又在这儿睡觉！难道晚上在寝宫里没休息好吗！”
“不是……”许念喏喏地说：“我是兴致勃勃的想听先生讲课，可是我越听越困……”
许清声音越说越小，宋楠的火气就越来越大。
“那旁的人怎么就没听睡着，就你一个人越听越困？”
“不是！”许清好像抓住了同伴似的：“刚才我明明看到那个人也在打瞌睡！”
她伸出手指往前，直直地指着苏安。
其他人都有些诧异。
毕竟他们在家里都受了叮嘱，是万万不要惹天女生气的。
可是许清不以为是，她觉得凭着父皇对自己的喜爱，她就算刁难这个臭丫头又怎么样，父皇还不是会向着自己。
“苏安？”
宋楠拧着眉头有些不满，但是他又不能为难天女，可也不想就这么放过许清。
被突然点到的苏安也很奇怪。
虽然她长了一副没有认真听课的样子，可是从小的习惯并没有培养她在听先生教诲时瞌睡的习惯。
她真不知道这个妹妹为何突然刁难自己。
“先生，我并未打瞌睡。”
“你骗人！“许清大喊，“我刚刚明明看你闭眼了！”
“苏安，你告诉我。”宋楠沉思。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苏安很快接下话头：“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天地并不仁慈，对于天地来说，万物都有其发展规律，天地并不仗着自己的广阔就对万物生长加以干涉。”
“圣人也并不仁慈，对于圣人来说，他并不以感情去对百姓的生活加以干涉，只是告诉他们客观浅显的道理来指点他们。”
许清愣住了。
其他人也愣住了。
先生并未讲解这后面的内容，宋楠的原意只是看苏安能不能接下这句话。
可他没想到苏安不仅接下去了，还反而理解的这么透彻。
这么些年宋楠的老师也并未告诉过他通透的理解。
“苏安……你师从何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