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苏安回到自己的寝宫,已经是快入夜了。
白日里忙着和酒楼里的显贵们相互认识,进了宫还不得消停,只能挺直了腰背坐在主座上,等着各宫各殿的娘娘们来拜访。
幸亏除了寿康宫里那位太后娘娘,整个宫里也没有旁的主子,不用再去拜访。
了就算是在凳子上坐了一天,小满还是觉得累的不得了。
一整天端着仙气飘飘的架子,拼命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生怕一个不对劲就触犯了哪哪儿的法律。
实际小满不知道,她并不需要控制这些东西,哪怕她在宫里捅了多大的篓子,皇帝依旧会给她填补好。
再说了,她今日里在主座上也并没有给那些宫妃好脸色看。
“天女,你看这宫殿!好好看啊。”
才一进门,珍珠就压着声音偷偷跟小满说:“你看到没,旁边就是皇上的寝宫!可见皇上有多宠爱你,你这地位是真正的高啊!”
小满哪有心情搭理她,头上的发冠沉沉的压在头顶,就连身上的衣裙现在也有好几斤重。
前面的公公婢女们提着灯笼开路,都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他们对这位新来的主子心里没底。
毕竟长乐宫原先应当是太子住所,只是太子不喜爱这宫殿后院所种植的满园子瓜果树,所以打小就住在未央宫里。
其实他们宫里的人心里都清楚的很。
其实哪儿是讨厌这满院子的瓜果树。
树木可以挖走,喜欢什么名贵的植物也可以种进来,哪里需要重新选一座宫殿呢?
只是未央宫不是普通的皇子宫殿,它是皇帝还是皇子时的住所。
里面栽满了皇帝喜爱的竹子,一到夏天就一片翠绿,看着就让人清凉,皇帝在夏天的时候最爱往未央宫里钻。
其实哪里说得清楚,皇帝是喜欢竹子,还是喜欢太子呢?
可这位长乐宫的主子,竟是一位女子。
并非女子不可在朝为官或者封为太子。
西平国并没有女子不如男的根深蒂固的观念。
这长乐宫里的奴才们不解的是,这住进来的主子居然不是皇帝的子嗣。
并非皇家血脉却入主长乐宫,这些奴才都不知道该如何对待这位主子。
“请问你们可否走快些?”
小满累的不行,可前面这些人又慢吞吞地像是乌龟爬,她每走一步都觉得自己的肩膀快要断开了。
若是换了旁的女子来顶这一身服饰,恐怕走两步就得被压垮。
“我实在是累,就想把这些东西取下来。”
小满伸手拨弄了一下自己耳边垂下来的珠帘。
“是奴才的疏忽。”
为首的公公走出列来,行了个礼:“马上就到了。”
果不其然,又走了两步,婢女上前推开房门就看见房间里有一张八仙桌,旁边有一个木拱门,想必里面就是大床了。
小满深吸一口气,提起裙子绕开前面的公公婢女,大步跨进了房间里。
她轻快的跑过去,“咚”的一声就直挺挺地倒在了床上。
跟在她身后进来的李公公看见了这幅光景不免有些想笑。
刚才在宫门口见到天女时,他心里可是狠狠地震惊了一把。
可现在看来,也不过就是个小姑娘嘛。
第二天天一亮,小满就醒了。
前一天虽然说是累了些,不过在琼族的时候,刮风下雪她都是天亮就起床。
头上的发冠已经没有了,此时头发正柔顺地伏在肩头。
她慢慢穿鞋下床,路过桌边的铜镜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
脸上厚重的妆容已经没有了。
倒是肩头上的小碗咧着牙齿蹭个不停。
“小碗乖一点。”
小满摸摸它的头顶,小碗也闭上眼睛十分享受地往小满手心里蹭,昨天一整天它都没敢乱动,可把它憋坏了。
昨晚小满冲进房间里倒头就睡,丝毫没有管自己这一身叮叮当当的东西该怎么处置。
毕竟从前在家里,这些东西娘亲总是会帮自己弄好的。
娘亲……
小满又想到了自己的便宜父亲,忍不住就有些头昏。
“主子您起了吗?”
门口的侍女听到屋子里的响动,轻声问:“奴婢们是伺候您梳洗的。”
“进来吧。”
一群婢女端着盆子,杯子就进来了。
一看就是早早地就候在了门口。
“主子您早些吃了早膳,太子还在厅子里等着你呢。”
一个婢女拿过杯子让小满漱了口,又掏出一面锦帕沾了温水,一点一点轻柔地擦拭她的脸。
自己平日里洗脸都是胡乱搓几下,哪来这么细致,小满有些耐不住性子,眼睛就左右乱晃。
进来的这些婢女长得还真是挺标正的。
无论是端水的还是正在伺候的,这里的婢女和她昨天见的那些正宫娘娘们的容貌相比也是有过之无不及。
“你们原来就是这宫里的?”
小满还真的好奇,是什么样的宫殿才会挑选这么一大批的美人儿。
“回主子的话,咱们不是同一个宫里的。”
“是皇上,为了让主子过得舒心,特意从每个宫里都挑了一个最顺手的婢女过来。”
这么说来,这些宫里的娘娘会把最好看的送过来也不足为奇。
毕竟放在自己宫里,保不齐哪天就得了皇上的青睐,踩着自己上了位。
小满目光继续扫视,发现在人群最后的那一个婢女,长相明显比其他人差了一大截。
她仔细一瞧,这不就是珍珠嘛!
怎么会畏手畏脚地站在后面?
“珍珠。”小满冲她喊。
得了吩咐的珍珠精神一振,小跑着就走上了前。
“你才进宫,这宫里的好多事情好多规矩你不熟悉,要是不想待在宫里我就去把你卖身契找来,送你出宫。”
“若是你想待在宫里,我就找人教教你,免得哪天做错了什么事被罚。”
珍珠鼻子一酸。
她今早晨一醒就到了苏安房门口,可没想到那里早就等着了一群人。
她们穿着整齐,手里都端着自己各自的物件儿等着主子起床。
从小在乡镇长大的珍珠哪里懂这些。
她被卖去了县令府中也没学到这些东西,也只是学了些伺候人的活儿,哪知道宫里的这些道道。
珍珠一走近,就听见那些宫女小声议论。
“这不是宫外的人吗?来这儿干嘛?是天女的朋友吗?”
“不是,听说是别人送给天女的婢女。”
“难怪,是个宫外的奴才。”说话的人有了一丝优越感:“肯定什么都不懂才在这儿干站着。”
“那总不能一直让她干站着吧?”
“我看不会,宫里干嘛养闲人,说不定待会儿李公公就把她送出宫去。”
所以一大早珍珠才没了精神。
她知道自己比不过宫里这些宫女,既没她们漂亮,也没她们懂事,她很有可能会被送到宫外。
可珍珠一点儿都不想出去。
到了宫外还不是被卖来卖去的下场,入了奴籍一辈子就是个奴才。
要是待在宫里,等到了二十五岁,就能领了银子出宫,到时候给自己说一门亲事,这一辈子也算是过得圆满了。
所以她鼻头一酸,有些委屈但是又坚定地说:“奴婢愿意待在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