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安几乎是困在暖厅里捱过了这个冬天。
琼族所处的地方一年四季气候的变化都不大,只是春天暖和些,百草万物都有着才苏醒的怠倦,夏天热了些,温度最适合去塘溪里玩闹,就连冬天也只是早晨需要多穿两件衣服的温度。
可没想到西平国的冬天是真的冷。
就连小碗都忍不了,才到深秋就陷入了冬眠的困顿,好几个月过去中途只醒了两次。
苏安更是难受,屋子里的碳火烧的足她又嫌空气不流通,睡着难受,只好成天成天的困在暖厅里,下下棋,写一写先生留的课题。
“你怎么总是皱着眉头?”
许念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面前桌子上的一盘芙蓉酥,妙人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上前取了一块放进自己嘴里。
大约两息的时间,许念确定了这盘芙蓉酥无毒之后,他才放心大胆地咬了一口。
“你这样子和林桢真的好像,他也总是一副老成的样子,和他一起读书都快没劲死了。”
“怎么现如今你也这样无趣了?”
苏安抬头瞥了她一眼,半是威胁半是好笑地回他:“你若是觉得无趣,为何没有从上一次的中毒当中吸取教训,反而还要常常往我宫里跑?”
这不是父皇催的嘛。许念小声嘀咕,但是嘴上还要很是豁达:“不就是一次小小的中毒,只要死不了我才不怕,你宫里的柴火气息足一些,不像我宫里,总是冷冰冰的没什么意思。”
苏安很不给面子的翻了个白眼:
“那叫烟火气息,你这个人会不会讲话啊?”
旁边的妙人又取了一块板栗糕尝了尝,很快许念也伸出手尝了一块。
“你若是真的不怕为何还要让妙人给你试毒?”
她调侃妙人:“你别惯着她,我这宫里现在是一只苍蝇都难以飞进来,总不会还有人敢下毒吧?”
“奴婢并不是惯着太子。”
“只是这宫里太过危险了,行事小心些也没错。”
如果此时注意去看,就能发现苏妙人脸上很是宠溺的笑容。
但苏安一心都扑在这道课题上了。
“你在看什么啊这么入迷?”许念伸手一把抢掉了苏安手里地手札:“有什么不会的问我,我教你。”
苏安也不去跟他抢,反而一脸等着看他表现的模样说:“这是宋楠学士留给我的作业,你若是能教教我就再好不过了。”
“今冬温度骤降,南下地区还引来了巨大的狂风,许多村镇的粮食房子都被大风刮走,现救灾应当如何。”
许念一边读出手札上的内容,一边在心里暗暗盘算:
看这样子今年南下的灾情已经呈递到宫里来了,皇帝迟迟不下决断难道就是在等苏安的回答?
这场灾情来的并不突然,往年南下地区也时常受狂风干扰,京都一般都会派赈灾救治的人马,给那些灾民发放粮食,修建房屋。
“这还不简单。”
许念很是自信:“派朝廷的人马去救灾不就好了。”
“那灾民的住所呢?”苏安又问。
“随行赈灾的必定会带上好些将士,在受灾的地方将他们的房屋修缮好不就行了么?”
其实这个法子可行。
但是耗费的人力物力巨大,并且这寒灾年年都有,每年花费在赈灾上的钱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心里思量了好久,她其实已经有了主意,也想逗一逗太子殿下。
“许念,你信不信我能抓到这阵风,让它以后都绕着百姓的房屋走。”
“你瞎说。”许念很不客气地回答:“若是你能让风以后都绕着这些房子走,那我就把我宫里的宝贝都赠给你。”
苏安就等着这一句话呢。
“你宫里的宝贝我可看不上眼,你看看长乐宫的陈设,我哪里是缺这些宝贝的样子?”
她说的也是,许念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件事情自己只赚不赔:“你想要什么?”
“把玄珠给我。”
“好。”许念答应的十分爽快,又说:“若是我赢了,你就把你宫里的春喜送给我,她做的吃食味道真的太好了。”
两人达成了意见,许念却没看到苏安脸上得逞的笑容。
赚大了。
玄珠是东玄国往年给西平国的赠礼之一,当时许念见这珠子内里通体漆黑,外面又是琉璃一般的通透明亮,于是就讨了来镶在了他的佩剑上。
实际上许念的武功一般,这把佩剑也很少出现。
但是偶然一次在练武场时,苏安发现小碗竟然对这颗珠子喜欢的紧,竟然在中途溜到许念身上去了。
后来宁青木才告诉她,这颗玄珠是东玄国的一颗古树上结成的果实,每结一次果就会花费几十年的时间,因此十分难得。
更有意思的是,这颗古树的周身总是盘旋着非常多的蛇群,但是这棵树的树干枝叶上却分布着大量的岐黄,并不是外界涂抹的岐黄,而是由这棵树分泌出来的。
也就是这棵树对蛇群的吸引力非常之大,大到经过了无数年的变迁,这棵树都已经有办法来抵御蛇群了。
东玄国甚至有谣传说,若是蛇吞食了玄珠,就会化成蛟龙。
“喂!”许念见到苏安走神,拍了拍桌子问:“你打算怎么抓住风?”
“你过来看。”
苏安朝他招手,他起身走到桌子旁边,被一幅很大的地图吸引了注意力。
“这是?”
“这是南下地区的地形图,你看这些红色的痕迹,就是我这些天查阅历年的官府存档总结出来这些飓风的行走轨迹。”
苏安很是满意自己这些天不眠不休的成果,等着看许念倾慕的眼神。
可那个痴子看了半天的地图,愣是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这些东西有什么好看的,你不是说要抓风吗,怎么抓?”
许念的头脑也不是苯,只是脑子的发育程度十分符合他的年龄。
毕竟许念也才十二三岁。
“你看啊,这些痕迹是不是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苏安耐心地用手仔细在地图上描绘红色的路线,解释说:“这些风在扫荡的过程中,都有意识地避开了这些山,在往年的灾害中,这些山脚下的房屋向来都是没有太大损害的。”
“甚至有一年,一家农户亲眼见着巨大的风暴云团从家门口路过,愣是没掀走他家一片瓦。”
“而且,这没多年来这些飓风的行走路线都大同小异,所以被修好的房子一次又一次地遭殃,他们有可能还觉得是上天对他们的惩罚,仍旧乐此不彼地修葺房子。”
“你说我要是把这些百姓的房子都适当移些距离,那这些飓风以后是不是都要绕着百姓的房屋走?”
苏安说了一大堆讲的口干舌燥,而许念却没听太懂。
但是他听懂了最后一句话,下意识就点点头说:“是。”
这话刚一出口,他就看见苏安脸上奸计得逞的笑容:
“玄珠记得送到长乐宫里来,太子可不能食言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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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上。
许晟钰手里拿着苏安交给宋楠的折子,问底下的官员们:
“你们觉得这法子可行吗?”
“皇上,”为首的林相站出来:
“优先分发粮食给小孩老人和身体有恙之人,让青壮年自行加入修缮房屋的队伍中,让他们凭借自己的本事领取救灾粮食,这确实是一个好办法。”
“皇上,”另一人站出来说:
“可他们都是灾民,我们赈灾不就是为了救助他们吗,为何还要让他们来赚取朝廷的赈灾粮?”
“这样是不是会让那些百姓寒了心?”
“灾民也并不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我们的将士可以在战场上杀敌,也可以在灾祸中去修缮房屋,那这些手脚完好的百姓为何就不能自己出力修缮自己的房屋?”
“臣附议。”
“臣附议。”
听了林相的这番话,朝堂上的一些武将更是觉得自己受到了重视,二话不说就表示赞成。
许久不吭声的帝师此时站出来说:
“这修缮房屋事小,陛下,微臣觉得这研究飓风轨迹,设法躲避的法子更是精妙啊。”
“是啊,是啊谁能想到这飓风的路线竟然是有迹可循的呢?”
“圣上真是贤明啊。”
“陛下圣明!”
“陛下圣明!”
百官齐声高呼,坐在帝位上的许晟钰脸上的喜色越发的明显了。
“这法子不是我想出来的,是天女今日递上来的折子。”
呼声一下止住了。
苏安之前已经呈上过几次折子,解决了宫里的好几件大事情。
百官们都感叹一个十二岁的女娃竟然有如此为国为民的情怀,却不知这些都是在皇帝的有意促使下进行的。
“陛下得人如此,说明我西平必将迎来盛世啊!”
“恭喜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