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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巫人语

“师父所知的巫术,大部分乃不外传之秘术。我遵从其嘱托,不在世人面前展示,更不外传。不过——”

月隐眼里闪烁着期盼的光,“我出来已有好几天了,我是没有办法在这儿长住的,大概明天就要回去,非常期待在临走之前,一瞻公子绝技。”

红线看着月隐,继续方才的话,“我不可以在世人面前展示或者卖弄,不过,我可以破例一次,为平界少主预测一次最近的祸福。”

“到底是祸,还是福?”

“我也不知,不过一会儿就清楚了。”说着红线起身,走到旁边的水盆边,将一双白净的手放到清水里,反复洗濯。

月隐很是诧异,心想你的手已经很白净了,为什么吃饭吃到一半还要洗一洗?难道有什么自己还不知道的规矩?却见他已洗净了手,拿一块干净的帕子慢慢擦拭着,然后往房间里走去,月隐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也不好发问,就默默跟在后面看着。

红线走到房间里以后,点燃一支香,走到那个放着奇怪木架的桌前,把香小心地插到一只小巧的银鼎中,还郑重地朝着那桌子拜了一下。接着端坐桌前,面朝着那只奇怪的木架子,嘴里念叨着一些奇怪的咒语。

不知道怎么回事,月隐走到门边时,便再也无法挪动脚步,因为眼前的景象,实在像极了一幅美好的画卷。

那个人,深闭着眼睛,世人听不懂的咒语从他的口中绵绵不绝吐露出来,即便距离五六步之远,月隐依然可以嗅到从他唇齿间绵延出来的,野花的芬芳,他的双手洁净如雪,时而抬起起来拨弄一下奇怪木架子上的线,小铃铛“叮叮”作响。那一袭雪白而宽大的长衫,流不一样从椅子上铺洒下来,即便他静止不动,衣袖和裙摆也似盈盈飘动,仿佛永远带着一阵微风。那个人,在烟火浊世里的一片风清月明,仿佛一个谪仙般清雅美好。

“停!”

沉浸在美好想像里的月隐,突然被一记暴喝打断,他吓了一大跳,目光落回白衣的公子身上,只见他俊美如神祗的脸骤然变得可怕,精致的五官收缩到了一起,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般,然后他回过头来,一脸惊恐地看着月隐,“少主,情况……不太好。”

月隐完全不懂他在说什么,不过看到这样的表情,就下意识地走过去,木架子上面以一种极不规则的方式拉着许多细线,方才经过红线一番拨弄,那些些小铃铛“叮叮”作响,随着红线的手停止拨动,慢慢的有一些铃铛静止下来,它的声音也停止了。

而红线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其中某串铃铛,它一直响动着,待所有的铃铛都完全安静下来时,它还在作响。

红线的目光始终盯着那串铃铛,似乎在等待着它的停止,然而很久过去了,它仍然轻轻颤动着。他回过头来,脸上是无奈的神情,“少主,我无能为力。”

月隐也被他的样子吓坏了,“这个铃铛不停止,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接下来,首先出现的,是祸。”

月隐倒是表现了出淡定,他盯了那几只小铃铛好一会儿,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还请公子明示。”

红线洁白的额头淌下一道细细的汗迹来,嘴唇动了动,但是没有出声,他一直盯着那铃铛,仿佛在等等着它的停止,不过好一会儿过去了,它仍然微微颤动,并且发出极小的“叮叮”声。

良久,红线轻轻说道:“少主这个灾祸,时间很近,就在这三天之内。”

月隐脸色亦僵了一下,“我明天便要回程了,在路上大概得两天呢,所以我想,公子说的祸,十有八九是要出现在我回去路途中的。那么,还请公子帮我占卜一下,这个具体情况,让我做个防范。”

“世人从造物之神那里得了人身慧命,必然受命运驱使,无可改变。”

月隐见状,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莫不是我快要死了吧?公子可千万别吓唬我啊。”

这句话的前半句是担忧,后半句是期望得到否定的答案以卸下自己的担忧,至少得让听者发表一两句安慰,然而红线摇头,“我不知道,我看不出来。”

冷汗从月隐额头涔涔滑落,“那么……”

红线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少主不要慌,我来看看,这个灾是从方何地而来。”然后再将脸对着那个木架子凑近些,瞧了好一阵子,“忌东南方,忌水!”

“就是避开了这两点,我就避开了那场灾,对吗?”

红线又摇头,“我不知道,卦象就显示了这两个非常重要的信息,其余的,平界少主自己慢慢去发现吧。尤其强调一点,忌水。”

出了山谷时,月隐才发现第一个禁忌避不开。

织雪城在王宫的北方,而这个小山谷又在织雪城的最北方,那么他要回王宫,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避开“南方”。

仍然烈日当空,浅金色的阳光铺满了每一个罅隙,到处明晃晃的,道路两旁的灌木绿得浓郁欲滴,偶尔有娇艳小花,天地间一片明媚灿烂。只是心里不免有点担忧和烦躁,如果红线公子没有说这一番话,此时走出山谷的心情,应该是开心和留恋的,但有了那次卜卦,他从离开红线小屋子那一刻起,便一门心思盯着四周,以提防随时出现的危险,连地上沙子反射的光线,月隐都下意识拿衣袖挡一挡,以防止那是飞过来的暗针。

从山谷到城中有人烟的地方,一路之中没有碰到什么危险,事实上他也碰到什么人,这座城太贫穷落后了,人烟也稀,紧绷的神经稍微松了一点,深深呼出一口气来,然后找了一处有水草的地方,下了马,把马牵到那里饮水吃草,自己则解下马背上的布包。把布包摊开在草地上,先拿出里面的水囊来,揭开盖子猛喝了几口,感觉紧张的心情又平复了不少,还有两个小布包,亦是先前吃过的花瓣粮,只是一只布包用的白糖拌的,另外一只则是用盐来拌的,红线说让他在路上换口味。

夏季炎热,加上月隐骑马疲惫,他取过那只放盐的布包来,吃了好几大口。然后等马儿喝饱了水,吃足了草,才继续赶路。

不管怎样,心情还是难以舒畅的,而且眼前的人渐渐多起来时,他的恐慌感反而更强烈了,“不行不行,得想个办法。”

脑海里把所有能想到的办法都想了一遍,然后一番比较,确定了其中最好的一个,那就是向宫里的几个大臣求助。

平界王朝,因为黑泽推崇机关术,所以举国上下机关术空前发达,而机关术当中,运用最广泛的便是机关信鸽了,因为它的普及,使得人们的联络更密切了,尤其是距离遥远的亲人,彼此之间常常用机关信鸽来传信,或者捎带贵重小物件。

月隐骑马进了城,很快就找到一处租赁机关信鸽的地方。

店很小,里面的木架子上摆满了大小机关信鸽,一个人正伏在柜台上写账。月隐低声问道,“老板在吗?”

那人停止了记账,抬起头来,“我就是,公子是要发信出去吗?”

月隐先是四下瞧了一眼,确定没有旁人在场,才低低地问道:“一封急信,目的地王宫。最好一天送达。”

店老板侧过身,指着身后木架子上一只很小的机关鸽子,“如果用我们这儿的‘闪电’,不需要一天,四个半时辰便可送达。只是速度快有快的价格,速度慢有慢的价格,诺,公子可以瞧瞧这些信鸽,每一只低下都标着价格,先看好了再决定由哪一只信鸽来送你的急信。”

月隐并不看其它的,只将目光盯着那只小巧的机关鸽上,“你说这只名字叫‘闪电’的鸽子,当真能够在四个半时辰里把信送到王宫?”

“公子可先交一部分钱,待这信鸽把信安全送达,你再付剩余部分,如果信鸽没能在四个半时辰送达,而误了公子的事,我不仅退回你的这部分钱,还倒赔你相同数目的钱。”

这话使得月隐放下心来,“那么,就这只好了。快取纸笔来!”

店老板轻轻道:“先付一半钱。”

待月隐付了钱之后,店老板又说道:“棨符。”看到月隐疑惑的目光,店老板耐心解释着,“公子有的不知,王宫乃全国最神圣和重要的地方,凡是做我们这一行的,有个行规,就是送往王宫的信,必须带一枚棨符。公子也试着想想,如果什么人都可以把信鸽往王宫里飞,那王宫里还可能如先前那般庄重威严吗?也不安全啊。”

月隐只得照做了,把身上唯一的一枚棨符取了下来。

在写信之前,他特意瞧了店老板一眼,店老板何等聪明,马上明白了,迅速抬脚走到门口去,一面说道:“公子的密信既然是发往王宫,那肯定是机密,我一个字都不会偷看,并且我就站在这大门口,也不让闲杂人等进店里来。公子就放宽心好好写信吧。”

一直到月隐把信写完,然后把墨迹吹干,真的没有一个人走进店里来,他把信折好,交到店老板的手里,看着他塞进机关鸽的肚子中,启动机关,信鸽果然如一道闪电飞出屋子,这才放松了紧绷的神经,“老板说四个半小时信鸽便可回来,那么我就等好了。我会住在距离这店最近的一家客栈里,让我算算,现在是中午,等机关鸽回来,也得晚上了。那么,我晚饭后过来取,再付剩余的钱可以吗?”

“最好不过了。”在月隐出门时,店老板又发挥生意人的甜嘴巴,“想必公子是从王都里来的吧?这座城太偏远了,无论生活条件还是安全程度,可都比不上王都啊,所以请公子到哪儿都小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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