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莹白之中，宫宇天根本无法动弹。
凝滞、沉重，完全没有自由，好像身上涂满了浆糊被当成壁画挂在了这里。
宫宇天好像爆粗口。每次都是这样——红红火火恍恍惚惚地就出现在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连地理知识都帮不了他。
这是谁耍的花招！盘他！
一个不易觉察的影子从某处突入，比莹白微亮的光膜包围着他，将他巧妙地与这个世界融在了一起。
直到清晰的眉眼立定在眼前，宫宇天这才为之一惊，喊道：“管理者？！你想干什么！”
“我是白泽，现在就待在你的身体里。”人影丢给他一个嫌弃的眼神。“现在还没什么危险，咱们长话细说。”
“我快消失了还说！”
“不会。你一会儿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宫宇天露出一个眼神，好像在说“麻烦你靠谱点”。
“别有意见，不然我让你待在这里直到彻底消失。”
“洗耳恭听！”
“等我想一想啊……”人影顿了顿，思考了一下，开口道，“你认识白业吧？”
“你俩不是沆瀣一气要毁掉地网吗？”宫宇天翻了一个“明知故问”的白眼。
“那我不是被你感动了吗？”
“这个词最没有说服力！”
“白业与我缔结契约，目标是毁掉地网。不过也亏得我被管理者解决，契约消失，所以藏在了你的身体里。为了安全，我扭曲了你的气场，让你不被察觉。再度恢复意识之后，我依然留有原先的记忆，在继续和白业续约以及什么都不管之间，我犹豫了很久。”
白泽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
“正确来讲，白业属于游离地网边缘的人，虽然时刻都在变卦，但终究还是停留在了网内，也没刻意去建设或破坏什么。否则以他的能力，管理者早就该针对他了。只是白业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因为我的原因，你也曾是游离在地网边缘的人。可你依然期待着与别人产生联系，我看着你一点点地迈出步伐，得到了，失去了，单单是这样看着，我还觉得挺有趣的。”
“所以……我老是被别人无视，就是你搞得鬼？！”
宫宇天惊叫一声。
一直在意的问题居然是这么个原因。宫宇天想感慨，想骂人，还意外地有些想笑……最后他只是用一种微妙的眼神望着白泽。
“我的确被白业说动了要和他一起搞破坏，但现在，我更希望白业安定下来。很奇怪我为什么会产生这种念头，不过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想要确定自己的存在而努力闯入别人的视野，想要逃避自己的存在干脆让自己从众人眼中消失……无论哪一种，在我看来都很悲伤——悲伤是你们人类的用词。”
“说起来，白业和你是我唯二接触过的人类，但我觉得你们俩在一起应该会做出更多有趣的事情。你出去帮帮白业吧。造化如何，我会在睡够了之后静静地看着。”
“对了，空间能力送给你，你应该用得着。”
“喂喂，你就这么自说自话……”
宫宇天话都没说完，就自动张开了双眼。
这么多神使里，白泽算是最自我的一个了吧！
他看到白业复杂的眼神。
虽然白泽告诉了他那么多东西，在里面已经呆了很久，但睁开眼后，才感觉过了几秒钟般。
“他消失了吗？”
半晌，白业才开口问道。
“……哦，又睡过去了。”
听完他的回答，白业什么反应都没有。
这两个人都很奇怪，一个随随便便地活，一个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不过有句话说“物以类聚”，所以能联系在一起也不足为奇。
只是……
一股不爽后知后觉地出现在内心。
本来一直在意的问题就这样轻易被别人解决了，从某种意义上讲，感觉自己输了一样。
“然后呢？我俩就一直呆在这里大眼瞪小眼？”
宫宇天一愣。白业看起来好像在生气。
对了，白泽还说要帮白业。到底是怎么帮啊……
等等，别东想西想。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如何面对外面的那个管理者。
像回应他的，空间像水面泛起了不安分的涟漪。起初还是零散的几处，渐渐地变得越来越多。
“切，居然还能山寨我的能力，那至少山寨出水平啊！”
白业盯着那些涟漪，嫌弃地说道。
咦，他竟然看出来了。宫宇天在心里为白业鼓了鼓掌。
白泽说过，眼下这个空间是他带着白业的“排斥”创意制造出来的，因为属性奇怪，天柱应该捕捉不到，或许能拖延一下时间。在光幕彻底抓住他们之前，一定要想好出去的对策。
宫宇天只好开口道：“老白，出去的时候，你能帮帮我吗？”
白业高高地挑起一边的眉毛。
“我们的身体在消失，你想想，你什么情况都看不到，但是能清楚地感觉到存在感一点点流失，这感觉很恐怖的。”
白业一下子笑了起来：“假豆丁，我凭什么帮你？”
“因为只有你能帮我啊，只有你！”
拜托啊老大，你也不看看外面的是一朵怎样的奇葩，如果两人不通力合作的话，还不被他抹杀得干干净净的。
宫宇天忽然怀念起将来的白业了，那时候，自称“老白”的他虽然看起来像从医院跑出来的，但实际上真帮了他不少。
他能感受到他的温暖。
“现在的你可能不知道，几年之后，我会遇到你。你在关键时刻救过我的命，在我迷惑不解的时候跟我谈过话，再后来你变成了我的敌人。我搞不懂你为什么一会儿帮我一会儿又妨碍我……”
宫宇天回想着白泽的话。
“现在我知道了，那是你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或许你在等谁灭了你，或许你在等谁在意你——也有可能这些都是我错误的猜测。只是一直这样等下去，你不觉得空虚吗？”
“空虚？”
良久，白业像梦呓般重复着这两个字，随后环抱双手瞅着宫宇天。
“这些话是白泽教你的？”
“我的沟通能力那么差吗？”宫宇天很想小拳头捶打白业，“不过白泽倒是说过要我帮你。”
“帮我？”
“他说你很有趣，也想你尽快安定下来。”
沉默在彼此之间蔓延开来。
白业没有任何举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宫宇天不说话。某一个瞬间，宫宇天真以为白业已经灵魂出窍了，他甚至还壮着胆将手在白业眼前晃了晃，也不见对方眨眼。
边界上的涟漪已经连成片，开始伸出裂缝。
“大哥，同意不同意，你倒是给句话吧……”
宫宇天有些急，又不敢大声吼。
“既然你叫大哥，那我就勉强收你做小弟吧——”白业突然开口，“仅限于出去解决那家伙这段时间。”
“我不做你小弟。我要你帮我。”
“做小弟！不帮！”
“不做小弟！帮我！”
“没帮你！”白业看起来懒得和宫宇天争辩了，“话说回来，我还真是头一次看一个人如此不爽，尤其是他还披着白泽的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