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出租车上的宫宇天左思右想，让司机掉头去往另一个方向。
他的家已经彻底消失，他得先找到一个暂且居住的地方，并且等待宝气办完事情后回来。不知道学委听他说明去旅馆居住的缘由后，会不会觉得他是在讲天方夜谭。
出租车一路行驶在宽阔的马路上。
乍然，浓厚的夜色像从天空中流泻下来一般，淹没了所有的路灯与其他的车辆。
“咦？”宫宇天眨了眨眼睛，“师傅，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师傅从后视镜里白了他一样，就像是在看神经病一样。而宫宇天不知道的是，在司机的视野里，一切都是正常的。
哐！出租车猛然一沉。
“怎么回事？”司机皱了皱眉头，发出疑惑。
宫宇天牢牢地盯着挡风玻璃外，武罗像颗流星般砸在了挡风玻璃前，抬起的眼睛里一片死灰。宫宇天心中升起不好的感觉。
“师傅……”宫宇天尴尬地开口道，“我给你讲个鬼故事吧……”
他话还没说完，早已见过的白光吞没了夜色，将他层层包裹。
开车的司机、不知道会做出什么的武罗都定格在了这片白光之中。宫宇天眨了眨眼，伸了伸脚。
他还能动呐。
宫宇天开门下车， 一只手从背后伸出来拍了拍他：“小宫同学。”
他连忙转过身去，叫道：“老白？！”
只见老白一幅笑嘻嘻的模样环抱着双手，望着眼前定格的画面发出一声长长的感叹：“无趣呀无趣，怎么一来这里观光，就只知道破坏风景呢？要收集力量的话，还是再等等吧。”
这样的老白让宫宇天感到遥远而陌生。他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望着老白。
“怎么了？”
宫宇天警醒地盯着他：“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来给你送线索的人。”老白拍了拍宫宇天的肩膀，“想知道你的父母在哪里吗？走走走，咱们喝茶聊聊。”
再度来到鹤栖疗养院，宫宇天一下子体会到恍如隔世的真正意思。仅仅是院子里少了一抹红衣，整个院子里清静得就像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老白将茶端到走廊的桌子上，招呼宫宇天过去坐下。
宫宇天往房间里瞧去，开间宽敞明亮，摆设简约精致，这些无不显示着住在这里的人是怎样重视生活品质的——当然，每个月交的疗养费也会是一个有质量的数字。
真当自己在养老吗？他看起来可不到三十岁！
“年轻人，你是觉得我还没有到法定养老年龄吗？”老白简直像有读心术一般。
“没有。”宫宇天立刻回答道。
“哦，我的年轻人，你应该坦率一点，怀疑要大方地表达出来啊。”老白把声音变成了一股浓浓的翻译腔，看起来心情很好，“说真的，没有父母在身边，你需要一个优秀的教导员。我也很想为你指明道路，但是我很忙，忙得……”
“你说你知道我父母在哪里，可以告诉我了吗？”宫宇天觉得自己要是再不打断老白，他大概能变成一个没有房间的配音演员。
“对了，你见过虚涯了吧？灵界之主，存在于地网之外，你觉得他如何？”
“他披着凌八的皮，我哪里知道他如何？”宫宇天从来没发现老白竟然是一个如此啰嗦的人，“你到底想说什么？”
老白将腿放在走廊的栏杆上，整个上半身都完美地切合了躺椅的流线。抿一口茶，青年养老者悠闲地在空中书空了“虚涯”两个字：“虚涯，灵界之主，地网之外的主宰，地网中的世界是他最好的能量滋养场，所以他觊觎已久，却迟迟没有找到破网的办法……”
“他跟我父母在哪里有什么关系？”
“年轻人，这是你吸取信息的态度吗？你可不可以尊重一下讲述者？”
宫宇天真不知道老白这种迷样自信来自哪里，如果交换情报需要不可名状的自信，那他也应该拿出自己无穷无尽的自信来。
“噢，我的老大哥，听着，我一直在听你述说，哦天哪，你不知道我多紧张！”宫宇天坐得笔直，神色郑重，“那可是我的父母啊，天哪，还有谁的讯息能比他们更重要呢？就像一个想念至深的人，总是时刻牵挂着同一个身影。”
“……但为了安全起见，他必须将三变数消灭掉。”老白的表情古怪地变了变，望着天空中不声不响的绿色光幕。
“地网有三变数，指向天、地、人。其中地的指向名曰‘沧海桑田’。我没有到过那里，但据说那是一片与众不同的土地，能滋养出凡人渴求不到的能力。”
老白望着宫宇天。
“要造出异空间对线人来说并不是难事，难的是让异空间重叠在现世之上变为幻境，并且这个幻境能融合生活在其中之人的气息，变得越来越像真实的存在。这样的以假乱真让任何人都觉察不了，包括对地网敏感的线人。所以，你的父母极有可能是属于‘沧海桑田’的。”
宫宇天挑挑眉：“也就是说，我的父母也是非同一般的人？”
“人？”老白轻轻笑了一声，“我什么时候告诉过你，那里生活着的是人？”
不是人还是兽？
老白瞅明白了宫宇天的表情，呵呵一笑：“任君想象。”
静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半晌，宫宇天长长地叹了一声，彻底瘫坐在椅子上。“搞什么啊——”
一直以来，父母生他养他这件事是无需思考的理所当然的事情。在他墨守成规的记忆中，父母只是扮演了不常回家、偶尔会忘记他的间歇性失忆患者。而老白告知的讯息，是直接否定了他理所当然的记忆，并将父母的存在赋予了另外一层意义。
宫宇天想了想，抬起头来：“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呢，我的老伙计？”
“再怎么说，我也是曾经与白泽缔结过契约的线人呐……能够再度遇到一个具有相同经历的……凡人，我感到万分荣幸！啊……”
看着老白一副慈悲为怀的表情，宫宇天的每个毛孔都是拒绝的。
“你说的是曾经？那现在呢？白泽在哪里？”
宝气说过，白泽在睡觉。在七位神使中，白泽应该属于天塌下来都跟他没关系的路人甲——从虚涯来到网内，白泽依然毫无踪影这点就可以看出来。虚涯将武罗他们都带走后，宝气纠结再三，决定去把白泽唤醒。老白说他曾经与白泽缔结过契约，那至少要拿出让他相信的证据。
老白坐起身来，望进宫宇天的眼睛里：“实不相瞒，我在找他呢。”
“找他？”
“捉迷藏这种游戏，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神使比人类玩得更好的。”
“你救过我，所以我觉得你不会做对我不利的事情。”宫宇天想了想开口道，“但你说过自己和白泽缔结契约，又拿不出证据。老白，你是在编故事吗？”
不知怎的，宫宇天隐隐觉得，自己不应该将白泽的线索告诉老白。
“哎呀，我还以为像你这么渴望别人在意的人，是不会过多设想别人的用意的。”老白细细地品了一口茶。
宫宇天翻了个白眼。
听他这么一说，老白一怔，又爆发出一阵大笑。
“你真的太有趣了。”笑完，老白收拾好一切表情，静静地望着宫宇天，“年轻人，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自己是彻彻底底被排除在外的，会怎么做呢？”
“那也得等小蝌蚪找到妈妈先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