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明显的诧异从他的眼眸之中一闪而过,但一个愣神,来人,便清醒了过来。再看时,他眸中的神色,似乎是变的有些疑惑,又似乎是有些失望。
“青青,这就是谷主。”古澜先是向云静婉介绍了一下来人的身份,接着,才扭过头看着来人,指着云静婉对他说道:“谷主,她是我前几日带回来的那对母女,她叫李青。”
“李姑娘。”来人微微一笑,温和的唤了云静婉一声。
“谷主。”云静婉回以微笑,并赶紧站起身来,向他福了福身。
“青青,你用不着这么客气,谷主可不是外人。”见状,古澜又走回云静婉的身边,大手拍了拍云静婉的肩膀。拍完后,他似乎才意识到不妥,便迅速的缩回了自己的手,不好意思的冲云静婉笑了笑,又看了看立一旁的那位谷主。
云静婉倒没有介意古澜的鲁莽,她笑了笑,没有多言。
“李姑娘住的可还习惯?”来人关切的问了一句,和善的表情,怎样看都是那般的真挚。
“习惯。”云静婉点了点头,实话回道。若是这样的地方她都不习惯,那还有什么地方,是她能够习惯的?
来人用眼神示意,对云静婉说道:“倘若有什么需要,你就直接找古澜,谷中的事情,基本都是他在处理。”
“好。”云静婉又点了点头,干脆的答应了一声。
“你们聊着吧,我先走了。”来人说着,就准备转身离开。
“谷主,你也坐会吧。”古澜口中虽是这样说的,却并未上前去拦下来人。
来人但笑不语,摇摇头,转身走了。
看着那位谷离去的背影,古澜忽然变的更加的窘迫。
云静婉仿佛明白了什么,又像是什么也不清楚,但她不动声色。她想,那位谷主的笑容中,应该是藏着什么意思的。
云若国,虽只是一个小国,但处处风景秀丽,百姓安居乐业。不论是艳阳高照,还是细雨朦胧,云若国里都是一派和乐融融的景象。
只是如今,整个云若国上方,都似乎被一层无形的阴郁笼罩着。尽管顶头阳光灿烂,尽管天空一片蔚蓝,可整个云若国就像是干渴的植物那样,没有一丁点精神。
云若国都城的皇宫里,安静的御书房中。身着一袭明黄的云睿渊,独自一人,默默的坐在御案前。御案上堆放着如山的奏折,而他手中握着却不是奏折。
他的双手紧紧的捏着一卷绢帛,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绢帛上那些黑色的字体,如石像一般的,久久没有反应。
他静静的,默默的坐着在那里,看着,一直看着,始终没有回过神来。
那卷绢帛,是从龙翔国发来的国书。却报的是云静婉,他最心爱,也最对不起的女儿的丧事。
没想到,自他亲自把这个女儿送上前往龙翔国的喜车后,他得到的,便只有这样一卷绢帛,一卷记录着他女儿是生是死的绢帛。也许,他剩下的,也就只有这一卷绢帛了。
那是他的女儿,那是他最心爱的女儿。即使她并非最得他心的女儿,又有哪个父亲,会愿意面对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哀?
好久好久,泪水,终究还是湿润了那双空洞的眼眸。
最后,化作颗颗晶莹,顺着那张哀伤的脸庞,一滴一滴的滑落了下来。
这一刻,云睿渊似乎是在忽然间,一下子就苍老了许多。他的模样,明明没有任何改变,但他全身上下所散发出来的,除了哀伤,但只剩下了苍老。
一阵难以抑制的呜咽声,从御书房内传了出来。但候在书房外的所有内侍,皆不敢入内询问打扰。
内侍总管看了看紧闭的书房大门,哀叹着,垂下了头去。
而书房外,亦是一片同样的哀伤与沉重……
银翎城内的街道上,仍如往常一般的繁忙着。
人群在街道上熙熙攘攘的经过,不论是驻足买卖东西,还是奔走赶路,皆没有任何改变。
一个身着藏青色长袍,面貌出众,气宇轩昂,体形壮硕的年轻男子,匆匆的在街道上的人群中,快步穿梭着。宽袖下,他负于身后的大掌,紧紧的握成拳。剑眉紧拢,像是深藏着无法言喻的伤痛。
而在男子的身后,跟着一个身穿灰色短打的小伙子。后者,有些勉强的跟随着前者的脚步,行进的有些艰难。
然,当男子经过一个挤满了人的茶摊之时,他忽然顿住了脚步。致使一路追在他身后的那个小伙子,差点猝不及防的直直撞到他身上。
茶摊里的人,似乎正在谈论着云若国长公主的丧事。男子立在原处,一动不动,屏息侧耳细听,眉头,亦皱的更紧。一直望着前方的双眼,此时正加的阴寒。
“龙翔国实在是欺人太甚,我云若国的长公主竟这般惨死在龙翔国。”
“谁让云若国只是个小国,即使被欺负了,也得忍气吞声。”
茶摊里的人,虽然说的并不大声。但立在一旁仔细探听的男子,却是字字句句,都听清清楚楚。当男子听到云若国的长公主惨死于龙翔国,而云若国却不得不忍气吞声这两句话时,他倏然眼神一暗,抬腿就冲了出去。
跟在他身后的小伙子一惊,只得同样冲了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前者,横冲直撞,后者,闪闪躲躲。没多久,男子就将那个小伙子远远的甩在了后面。
男子不停的加快步伐,最后走出了街道,走入了较为僻静的地方。
不多时,他就走进了一座府邸,而院门上方的牌匾上,赦然是‘常府’二字。
男子继续不停的快步向前行,从大门,经过前厅,经过花园,最后直直的走进了一个院落中的屋子里,并反手用力的关上了门。
男子进入的房间,显然是一间十分宽敞的书房。里面整齐的摆放了好几个书架,而书架上,全都是厚薄不一的书籍。
书案左手边的墙壁上,挂着一幅画。
画上,是一个手执桃花,正在浅笑的女子。那女子的模样,分明就是云若国的长公主——云静婉。
男子在门口足足呆怔了一刻钟的时间,才默默的抬起腿,慢慢的走到了那幅画下。他十分认真的看着女子的脸,看着她嘴角那和善、安详的笑。阴冷的眼神,渐渐化作了无尽的伤痛。紧蹙的眉头,仿佛永远都无法再舒展开来。
“啊!”突然,男子狂吼一声,抬起手,一拳狠狠的打在了画像旁边的墙壁上。
“将军!”
男子话音未落,立即有人推门而入,站在门口,担忧的唤了他一声。
“滚!”
男子冷冷的低吼了一声,来人只得默默的又退了出去。
片刻,男子将打在墙壁上的手,慢慢的收了回来。而被他打过的地方,竟生出了几丝如鲜血一般刺目的红色。
他仰起头,异常痛苦的闭上了双眼,像是要把什么东西,强忍回去。
当男子再次睁开双眼的刹那,他突然抬手取下了挂在墙壁上的长剑,转身就冲出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