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礼规划的路线上,他们会在别洛登陆,然后借着别洛的国土直接进入位居中心的明国。身为明帝亲封的公主,她是完全有资格得到坤王欢迎和保护的。
主要也是对却长城的印象还算不错,而且夏礼觉得樨在东大陆经历了一些不愉快,也应该回家看看去。
殊不知樨和雨鹙之间还有些尴尬未消,只不过以樨的性格,又怎么会说出口呢?
时间飞逝,转眼间他们已经登上了醉月公主觐见明帝的船队。
西大陆的九大国家,唯独阴阳明国的君主明帝之女才能被称为公主,而八个诸侯的女儿依旧称为王子,故而“公主”这个称谓,在西大陆的尊贵可想而知。
现在的明帝除了自己一个亲生女儿以外,在外还封了两个贵女为公主,夏礼就是其中之一。虽然非观当时也很奇怪为什么西大陆的明帝要管自己女儿,但当时他的确利用夏礼得到了许多助力。至少看在夏礼面上,诸侯都会礼让他三分,等后来自己也有了功绩,这才真正得到了敬重。
夏礼的船队是非观准备的,但是当她以公主的身份出行时,将军非观就不能以父亲的身份干涉她分毫。
看到非观脸上流露出的恭敬,樨冥冥中意识到了夏礼难受的原因。
父女关系还真是复杂啊……他坐在船舷上,眼看着岸边的欢送队伍越来越远。
“下来,上面危险。”
别连在下面招呼,他撑起身子跳了下来。
海面一如既往的平静,夏礼在船上的时候,似乎阴阳海都会比平时安分许多。难道连大自然都会看菜下饭?但是不得不说,如此平静的大海还是很美的。
海水由远及近,从瓦蓝色过渡到湛蓝色再到蓝绿色,层层波涛闪耀着大片阳光,照得人一时头晕脑胀。
樨感觉自己眼花了,他看到一群群鱼跟在船后面,时不时跳出水面,露出它们圆圆的脑袋。大鱼的速度比靠风力的船快得多,很快这些鱼就追上来,围绕在船队四周。
“这些是什么鱼?怎么一直跟着我们?”
以为遭遇袭击的他手忙脚乱地要去拿自己的弓箭,别连赶忙拉住他,道:“这些是海豚,没有恶意,别误伤了。”
“海豚是什么?”樨好奇地问,“海里的小猪吗?”
别连可不会像雨鹙那样耐心,直接让他自己去看,樨跳上瞭望台,只见船队四周居然已经跟上了大大小小十几只海豚。它们踊跃地在水面附近游动着,阳光把它们光洁的身体照得发亮,乍一看就像好多道光跟随在他们后面。
樨有点发晕,怎么会有这么多小猪围过来?难道船队里有什么古怪?非观总不至于让女儿的旅程不顺利吧?
他又往水里一看,那些“海里的小猪”不知何时已经不见踪迹,取而代之的,是几只鬼鬼祟祟的鲛人。
“我的弓箭呢?”
他下意识说道,回头去往船舱里钻。
别连抱着手臂在旁冷眼观看,夏礼不知道樨要做什么,也好奇地看着他。
看他进去,看他出来,看他跳上船舷,看他搭弓射箭,瞄准海里的鲛人。
“小哥哥你等等!”夏礼惊叫一声,赶紧扑过去要阻拦他,这个动作对她而言很危险,别连抢先伸手把她拦住,不让她靠近船舷。
樨放下弓问:“怎么了?”
夏礼着急道:“你这是要做什么?为什么无缘无故就要射那些鲛人啊?”
“它们跟上来肯定没好事,你以前出海没见过它们吗?”樨摆摆手,“这些鲛人,把人掳到巢穴里去羞辱奴役,都是死有余辜。”
夏礼生气了,捏着双拳怒气冲冲地瞪着樨:“你误会了!鲛人很友好的!我每次出海,它们都会跟着我,不管我是不是去觐见父上。有好几次,过来骚扰的海怪都是它们打跑的呢!”
“你才是误会了吧?它们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
樨下意识反驳,心里却想起了上一次跟着夏礼过海的时候,自己射杀了一批鲛人以后,海怪就袭击了船只。等他们解决了海怪,又冒出了几只鲛人。不过他是见一次消灭一次,后面的鲛人也没有逃出他的手心。
是不是因为鲛人的缘故,之前才没有海怪袭击的呢?
夏礼以为樨还不相信,着急地上前抓住樨的弓箭:“我说的是真的,我亲眼看到过,小哥哥你相信我,我没有说错!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那么说它们,但请你至少别再我眼前伤害它们,好吗?”
她两眼水汪汪地注视着樨,樨最后还是心软了,松开手道:“好吧。”
夏礼松了口气,露出了小开心的微笑来。
“那你进去别看。”樨接着说。
“……”
***
没有海怪,没有乱流,没有磁场紊乱,只有永远跟在后面的鲛人。
船队在老港口停住,早就算好日子在此迎接的人们欢呼起来,挥动着手里的鲜花,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笑容。他们不是第一次迎接觐见明帝的醉月公主了,做这个可谓轻车熟路,还有不少人只顾去看夏礼的容貌。
别连站在夏礼身侧,俨然是一个恪尽职守的护卫,樨也不甘示弱,站在另一边。
夏礼一把抱住了两人的胳膊:“我们走吧!”
浩浩荡荡的醉月公主觐见队伍从海港一路来到却长城。
熟悉的城门就在眼前,樨有点紧张,不断磨蹭自己鼻子下方,下意识抓紧了别连的衣角。
“没什么紧张的,该见的还得见,自然相对就好。”别连好心提醒一句。
樨敷衍地回应一声,管不住自己目光地在迎接夏礼入城的队伍里搜索,想要找到熟悉的身影。他看到了望着自己微笑的玥之之子,看到自己同样微笑了一下的菍子,还有一直呵呵傻乐的乞烛。
唯独就是看不到他。
樨也说不清自己是松了口气还是失落,按理说这种时候作为内定继承人,雨鹙肯定会出席,这次他却没有,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躲着。代替雨鹙来的是分家贵子雨散,盯着樨的眼神有点古怪。
樨悄悄叹了口气。
想他,但又不敢见他。不敢回应他的感情,更不敢回应的,是自己的感情。
他们入了城,在准备好的驿馆住下。夏礼算日子喜欢掐时间,在别洛的修整是暂时的,他们可能就住上一天,稍事休整。
赶路赶得浑身不舒服的众人很快就进入了休整状态,别连见樨魂不守舍,就让他自己去看看雨鹙,自己可以一个人守着夏礼。
纨族族地。
樨站在族地门前又踟蹰起来,心想要不就这样,等时候到了就跟夏礼走吧,假装没来过就好。
“樨!你这混账玩意,走就走了,也不说一声,害得我们到处打听!”
雨散在樨准备走开的时候赶到了,他还有点喘气,上去就扯住樨的领子:“跟着醉月公主去东大陆浪去了是吧?”
“你这样子怎么和菍子似的。”见雨散态度也算自然,樨放松了一点,拨开他不客气的爪子,“这不是走得急吗,没来及通知你们而已。再说我还以为雨鹙会说呢。”
提到雨鹙,他心跳就快了一些,抓着雨散的手也松动了。
雨散趁机抽出手,道:“你还说呢,你走以后雨鹙哥就总是不着家,也不知道去做什么了。这次迎接公主,我们也没见到他影子,所以只好我去顶替了。”
他好像说些什么,不过看到樨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恶作剧的心思就起了,索性露出迷之微笑道:“对了,这一个月族里也有点变化,要不跟我回去看看?”
“好啊。”樨一口答应,听说雨鹙不着家,那种松了口气又失落的心情再次冒了出来。
他和雨散一起走进去,沿途看了一会儿,也没发觉有什么大变化,疑惑地想问问雨散,不料往芍药园去的时候,居然看到了那个他期待中的身影。
少年依旧一袭玄衣,神色沉静,只是不同的是,这次他身边居然跟着一个黑发黑眼的小孩子,穿着天青色服饰,笑嘻嘻地说着什么。她看起来和雨鹙非常亲近,几乎整个身子都要贴过去,而雨鹙微微低头看着她,看不出神情有什么不同。
“怎么了,那是谁家小孩?”樨一边往边上闪一边悄声问。
“哦,那是雨鹙哥家小孩啊。”雨散一脸平静地说。
“啥?”
樨一叫,别说雨鹙,连那个小孩都看了过来。
见到熟悉的那抹金色,雨鹙的唇角翘了翘,摸摸小孩的脑袋走了过去。
樨索性也不躲了,站在树荫下对雨鹙笑了笑。
“你是谁?”小孩见是生人,怯生生地躲在雨鹙身后,只露出一个脑袋。
“我?我是纨族之友。”樨好奇地看着她,“你又是谁?”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小孩说着就完全缩了回去。
“不说拉倒。雨鹙,这小孩是谁?”
雨鹙带笑看了小孩一眼,刚要开口,小孩就跑出来抢着说:“还是我来说吧!我是小涵,三点水的涵。”
雨鹙摸摸小涵的脑袋:“他是分家的孩子,今年六岁,最近才接回来的。我看这孩子挺聪明,就留在身边教养。”
“哦……”樨看着小涵发愣,脑海里回荡着雨鹙温和的声音,一时间没话可说。
小涵撇撇嘴,道:“这个小友哥哥怎么不太聪明的样子,而且看这发色,我严重怀疑他不是我族亲生的。”
“嗯?小友是什么东西?”樨后知后觉。
雨鹙无奈地给雨散使个眼色,道:“小涵,你跟小散哥哥一起去玩会儿,我和这个‘小友哥哥’聊聊。”
小涵非常乖巧,虽然不情愿自己和雨鹙的聊天被打断了,但还是跟着雨散走开了。
小径上只剩下两人,雨鹙不指望樨说什么打破僵局,率先道:“看来小散刚才忽悠你了,不然你也不会进来吧?”
樨尴尬一笑,确实是这样。
“一起去芍药园吧。”
雨鹙平静地说,没有半点不满或者其他情绪。
他们坐在芍药园湖心的水榭上,雨鹙让人端来了樨喜欢的糕点果子,把盘子往他面前推了推:“吃吧,东大陆没有这些东西,也不知道你想不想念。”
“当然想了。”樨看到食物,眼前一亮,抓起一个碧玉果就啃。
雨鹙倒茶之际,打量了樨一番,发现他去了一个月,居然又瘦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水土不服。尤其让他感到变化的是樨的眼神,一定是有人刻意引导过了,比之前更加充满力量,而且让人难以再完全看透。
“既然来了,那今天的时间我就承包了。在那里还适应吗?东大陆的风土人情和西大陆不同,又没人照应,过得没那么舒服吧?”雨鹙的声线没有一点波动,就像正常聊家常般。
樨喝了一口雨鹙递过来的茶水,飞快道:“其实还好啦,中间确实出了点事情,不过总体来说东大陆还是挺有意思的!我被人绑架,逃进蝴蝶峡谷,去了花街上了青楼,还见到了别连的哥哥!他哥长得比他还好看,那叫一个美艳啊,虽然这么形容男人挺奇怪的——不过反正他哥哥是花妖。”
雨鹙的淡定立刻被打破了:“绑架、逃亡、青楼?”
“你关键词抓得怎么这么准确啊……”
“我看你还是干脆留下来吧。”雨鹙可不是开玩笑,别管什么半年不半年了,才一个月樨就折腾成这样,半年以后还回得来吗?
“那可不行!”樨说着心虚起来,“你知道吗,别连的哥哥告诉我,我是莫家的后人,他还想训练我控制自己的眼睛。现在才教了一点点呢,等我们回去了,说不定还能再请教他。”
“莫家后人?你?”雨鹙上下打量,“他怎么看出来的?就因为你的眼睛?你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什么——”
他刚想说“异状”,就想到了樨的自燃,于是改口道:“——眼睛上的问题,对吧?”
“可是别连哥哥说,我的眼睛就是莫家的传承,可能也是唯一的特征。他还说,猫眼的力量是先天的,但是血统不纯,需要后天的引导才能运用,甚至要强行开眼。”
“那听上去就不像是好办法。”雨鹙心道难怪了,樨的眼神和气质都有所变化,原来又是别连有关,“看来你还没掌握?”
“我现在还需要训练呢,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雨鹙更想知道别连哥哥的居心,以及为什么他能够训练樨,樨接着就说了出来:“你知道鬼眼吗?就是传说大文豪的眼睛,猩红如血,能通阴阳,所以叫鬼眼。别连和他哥哥都是这样的,他还说鬼眼和猫眼有很多联系,所以对此有一定经验。不过我觉得有点奇怪,他居然想用猫眼来延年益寿,虽然看他坚信不疑的,但我还是觉得不靠谱。”
雨鹙眉头一皱,顿时察觉了什么:“他是妖族,寿命极长,还想着延年益寿?他到底是什么花妖?”
彼岸花妖,天生拥有妖身,身为贯通生死的使者,他们的寿命却被严格的把控。任何一只花妖都只有千年寿命,不过彼岸花妖一向看淡生死,除非有很强执念,否则不会想什么延长寿命。
难怪别连“刀影”的名号在几百年前就出现了,原来他是花妖的弟弟,既然是半妖,那么寿命长久也是正常。
“所以,别连他是为了利用才接近你的?”
雨鹙瞬间脸色不好了。
“不过他确实把我当做朋友,这个我已经原谅他啦。”樨笑着安抚道,并且表明自己知道这事。
雨鹙只是微微摇头。
“那你就听话地受训了?为了帮人家延年益寿?说实话,没有什么获取是不需要代价的,如果他得到了寿命,那你就会承担相应的代价。”他说着愈发觉得樨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我也不是没有好处……”
樨嘀咕道,不希望被雨鹙看扁了。
“什么?”
“我是说,如果鬼眼可以贯通生死,那为什么猫眼不可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