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步伊人远飞去,不畏危险与仓皇。即便是没有人知道凤浅儿就是皇上的亲妹子,一路上云来客往想要害她的人也不少。可怕的是,她无法洞悉,这一次是如欢还是如风。幸运的是苏羽虽然不会武功却激灵非常,帮她躲过重重危险,回到寂府。最后一道防线,老夫人是如风如欢的祖母,她要保护这个孩子,想必没人敢轻举妄动。
进了府发现梁子音已经到了,亲自扶着老夫人出来。浅儿含笑,努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脆弱。躬身要向老夫人问安,却也是受到了婉拒:“浅儿不必行礼了,东西我吩咐人去收拾了,你搬到我园子里住,放一万个心!”
“浅儿谢过奶奶了,许久不见,寂家变了好多。”
“再怎么变也变不过嫡庶有别,如风回来,我会亲自告诉他寂家的一切都是他的,但凡他还记得老婆子,就一定会听我的话。没什么好担心的!”老夫人的病在子音调养下逐渐好转,说话也中气十足。
她摸了摸浅儿的肚子,上面圆下面尖,又比寻常人五个月时候要大许多,高兴地笑了出来,浅儿随着苏羽两个人淡笑了起来。孩子,这个孩子现在是凤浅儿心里最挂怀的事情。只要是他好,浅儿别无所求了。
老夫人住在羽然园,四周是些白梅,正应了匾上写的,回坐冬寒观羽梅,怅然随风待怨飞的好诗!想必老夫人年轻时候也是一派美人,才学出挑。浅儿落住绛芸轩,苏羽便在对面的常羲阁住下。两个人闲来就能到彼此的地方聊天,好像又回到了从前放晴山上的日子。算卦求签,天南地北地聊天,姐妹两个抛去了关于如风的一切,便能相对坦然。
“白梅真好看,梅雪一色,没有雪的时候赏赏白梅也是好的。”苏羽推开常羲阁的窗子,外面白梅胜芳更傲白雪,“不过再好的白梅也总有谢的时候,妹妹已经六个月了,这寂家的兄弟一次也没回来看过你啊!是怕?还躲着?这样的负心汉好在当初我没有嫁!”
六个月了,这么快就过了年节。可寂如欢的话悠然在耳,她做不到劝寂如风回心转意了。那么,她和如风的感情也都到此为止吗?凤浅儿舍不得,舍不得悬崖上的生死相随,舍不得洞房花烛的轻声私语。对着苏羽的调侃还能微笑以对,全是因为这个孩子。现下唯一的与如风的联系便是这个孩子了……
“姐姐又拿妹妹玩笑了,如风他四处奔波,可为当铺办下了不少大事儿。从辛子的信里也不难看出来,奶奶一定把继承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如风虽然不来看我,也未必像刚醒来时那样信任如欢了。”
这就是凤浅儿,生活给她再大的艰难,不能赢时她也绝不认输。
苏羽在一边听得鼓掌,离开桑棋那时自己是多么地死去活来,连浅儿一半的坚强都没有!现在想想,男人的负心,给女人能带来什么伤害呢?只是惋惜了失去一个相爱的对象而已,不值得哭诉,
“妹妹什么打算吗?安心养胎?外面都交给辛子?他人可靠吗?”四个疑问句,浅儿一个也不否认,辛子是值得信任的人,虽说他曾经是寂如风的心腹,好在她棋高一招,辛子现在只会帮着她。
一个月前
“少夫人,大少爷不在只有您能做主了!”辛子急急忙忙地闯进来跪在浅儿的身前,“求求您,求求您……”
他气喘吁吁,眼里含泪,清秀的五官,眉毛却快皱成了一团。
“什么事情,慢慢说,慌慌张张地算什么?”柔儿一边端来安胎药一边喝止了他的慌张,“少夫人身怀有孕,需要静养的事情你不知道吗?”
“柔儿!让他说……”
“少夫人慈悲,我娘重病在床现在急需一千两医治,可现下工钱未结,手头上又刚刚在外投了生意周转不过来……还请少夫人救救我娘吧!”他字字恳切,看进凤浅儿的眼里,简单的焦虑,没有任何心急的成分在里。
给柔儿使了个眼色立即从梯己里面匀出一千两银子,拿到了辛子面前:“这里是一千两,你也是从小就进的寂家当铺,而我和你的小少爷也需要寂家里面有自己的人。你可愿意。”
“我愿意我愿意!”辛子又看了看钱,低头不敢接着,“可是不需要这么多,现在小的这里还差三百两便够了。”
“谁说这一千两是白给你的?今后从你工钱里算便罢了。”
辛子千恩万谢的样子到今儿个她还历历在目,这样孝顺实在的人,一定会忠于她。苏羽的担心倒变成多余的了,这个姐姐聪明至极,小性子还是有的。这些日子相处下来,竟然再也不提桑棋,再也不提改嫁的事情,怕是还有些放不下曾经。
“姐姐,若是有机会再选一遍,你当真不选如风不与我抢?”这话问出来,自己都红了脸,觉出了尴尬,苏羽呢?凤浅儿实在想知道答案,想知道接下来,苏羽能不能成为她的借口。
可是她的回答是这么让浅儿失望:“不会,依旧不会。再说,也不可能有第二次的机会啊!”
“怎么不可能?”苏羽惊讶地看过来,浅儿也严肃了起来,把脸上的笑收了起来,“还有四个月,只要我生下这个孩子。你来做少夫人!”
苏羽的心好似停了一秒,空了一瞬间,开始怀疑她是不是疯了:“妹妹,你疯了?”
“没有,姐姐,如风自己可从如欢手里夺不回来的东西都需要姐姐在身边才可以,求求你。”
苏羽不知道是该拒绝还是该答应,她肯和离,为了寂如风而和离。与她的牺牲相比,自己和桑棋……凤浅儿看得出她神色犹豫,知道她也在踌躇。便又在一旁劝解:“我们和离是一定的,没有什么是可以挽回的,我们的情已经断了。任谁,也修补不好!”浅儿看着自己的肚子,行动都要不方便了,老夫人年事已高,要是不在寂家兄弟身边安排上一个说的上话的人,这个孩子有命出生也没命长大啊!
怕谁留下余未断的情,伤心时非昨日光景,谁说深秋硕果之后,还有机会漫漫行。未来的路,只恐未有真爱的踪影。凤浅儿最下策,并非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她要死,她要离开,是真么没有人能挽留,便如从前她走,她逃离皇宫,便没有人能找的到她一样。即便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这一次寂如风也是真的伤了她的心。
苏羽在这几个月里,一边照顾凤浅儿一边悄悄跟学习着寂家的账目。老夫人那边,也是浅儿亲自说和,这才想着把浅儿的孩子过继给苏羽,从此凤浅儿与寂家再无任何瓜葛,才答应了让苏羽进门。
转眼已是八个月了,早不是梅花盛开的季节,绿草莺歌,暖风送入绛芸轩,苏羽渐渐忙碌少来,陪着的也只有柔儿和几个小丫头片子。
“柔儿,柔儿!”
“少夫人,柔儿姐姐去帮您拿安胎药了!”
从头喝到尾了,凤浅儿只有苦笑的份儿:“你叫什么?很少看见你出入。”
“回少夫人,奴婢是小七,新来府上没多久,柔儿姐姐怕咱们照顾不周到,才很少出入,怕惊扰了少夫人休息。”
小丫头机灵乖巧,相貌可人,看着也不像坏人,浅儿心自想,若是柔儿累坏了可怎么好。现下坐着有些腰酸,不如就让她捶捶也罢:“话到会说,不过是偷闲,侍候侍候,才知道你周不周到。来帮我捏捶两下,腰酸得很!”
小七凌厉赶紧过来,凤浅儿背对着她,感觉她手法很不错,用力也均匀。虽说比平时柔儿的劲道大许多,但也还算舒服。
“小七是哪里人啊,?”
“回少夫人,原本是西山的,老夫人见家里少伺候的丫头,就把奴婢接来了。”
小七究竟是什么人呢?老夫人去接来,不对吧?主子接仆人,岂非不妥?想来一定有别的目的。
“行了,捏了这么久你也该休息休息了!”
“可不是,少夫人……”
凤浅儿突然感觉到身后一阵凉意,赶忙转身抓住了小七的手,但是匕首已经刺入肌肤。疼痛伴随着血液不断奔腾,她努力地抓着,可是终然是力气不够用啊!眼看匕首就要抛开她的肚子。小七一抹诡笑,却在瞬间被点住了。
“浅儿你没事儿吧?”鲜红的绮罗纱衣,鲜红的面纱,头发梳得老高,眼神却是隐藏不了的妖娆,若不是白鹂儿及时赶到,或许她要一尸两命了,“少小七,年龄不小倒保养得挺好,真看不出你活脱脱比我大了一轮!”
“哼,一万两银子,妙牵娘子怎么能挡了我的财运,莫非你有更大的好处?不然这样咱们五五分成,杀了她,就是一人五千两。”
浅儿听着已经有些费力,可是一万两来杀她的究竟是谁?真想不到,自己的身价这样高,那江湖上要来要她命的人应该不少吧?
“谁?是谁?出……出的一万两?”
“浅儿,你不要说话了,先好好休息一下,我给你止血!”白鹂儿点住了她肚子上的穴位,好在匕首只是划破了点儿皮儿,并没有伤及内里,孩子没事儿,她的内脏也无碍,有些疼痛,脉搏也甚为微弱。
门口出现了两个人的身影,白静和欧阳盈嘉。白鹂儿抱着受伤的凤浅儿,点点头,两个人便把少小七带走了。
“不能走……她,她还没说,是谁……”如风还是如欢?一万两银子,对于寂家来说或许并不是一大笔银子,只要向朝廷献宝,所得到的又岂会是银子?“鹂儿,告诉我……告诉我……”
她看着白鹂儿为难的表情,似乎已经猜到了是谁,心里莫名其妙地空了一排,呼吸都变慢了。加上鹂儿所说,她便更加确定了:“少小七是江湖上有名的杀手,欧阳找了她两三年,所以她销声匿迹,前儿个……和寂如风聊起来,他说他有办法,便是出一万两悬赏杀人。他说少小七一定会上当……我们是没想到……他委派她杀的人,竟然是你!”
“好,很好,非常好啊!”
浅儿的眼泪吧嗒吧嗒,不听话地往外流。这难道就是恨,连自己亲生骨肉都要杀吗?一尸两命以后,他会开心吗?
“什么好啊?我们几个都蒙在鼓里,如风倒还认识白静认识欧阳,只是连我也认得了,究竟发生什么了,你们之间,难道到了彼此残杀的地步吗?”
“寂如欢喂他喝了 ‘忘前尘’。”浅儿撕咬着自己的唇,有些出血,但这也不敌心里面的疼痛,骨子里的疼痛,“你说,一个失去记忆的人有办法再想起来吗?”
“有!”鹂儿的坚定,给了凤浅儿希望,“苗疆秘术说,只要有生命就有记忆,没有一个活着的人会永远记不起某件事情,除非使用记忆封存,但是无论什么方法,人只要活着就有记起来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