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就这么简单?”郑欢听得有些遗憾。
“就这么简单。”巫离淡淡地说。
故事很简单,但谁知道她心中曾经的波澜?谁能体会她离开时,那种撕心裂肺的痛?及至后来,得知怀孕,她那种既惊喜又矛盾的心情?谁又能明了,忍着剧烈的妊娠反应,坚持上班的艰辛?
“那么,你到底为什么要离开他?因为怕他妈妈不接受你吗?”
“是的,而且,他有妻子了。我现在这样,就很好,我很知足了。”巫离说着,憧憬着。命中注定,她和冷云歌没有夫妻的缘分,但他给了她一个孩子,她会带着云歌的爱,和他们爱的结晶,幸福地生活。
“你傻啊你,那是他妈妈骗你的,看,这里有他留给你的信。”
巫离怀疑地打开信笺,刚劲有力的钢笔字,一如冷云歌冷硬的性格:“傻瓜,糊涂蛋:我难以表述现在气愤的心情。
你居然相信我已经结婚了,居然这样离开我,居然将我筹划好的计划毁于一旦,我真不想原谅你。
我说过,我的心,永远不会变。你不记得了吗?
我回去了,不知你哪天才能看到这封信,看到后就赶紧和我联系,如果打电话不方便,就去网吧,照下面的电子信箱发邮件,要尽快联系我,否则,我就和别人结婚了,不回国了,这次说的可是真的。“
巫离看着,眼泪滴答滴答落到信笺上,然后,在郑欢担心的注视中,笑了。
“又哭又笑的,你还好吧?”
“欢欢,陪我到网吧去下好吗?”
“现在?你挺着个肚子,这么晚去网吧?”
“嗯,就是现在。”
安都县医院妇产科,一片忙碌。
巫离在待产室痛得大汗淋漓,面对医生的劝说,拼命摇头:“不,我不手术,我要自己生。”
“可是,胎头比较大,你的产程进展太缓慢了,你自己也搞妇产科的,咋就这么固执呢?你身体一向不好,产程拖得太久,对孩子不好,你明白的。还是赶紧通知你老公来吧,对了,你老公很神秘,从来没来看望过你,该现身了吧?”医生半是打趣,半是劝说。
阵痛再一次来临,巫离痛得抓着床单,咬紧了牙关,说不出话。
冷云歌自从得知她的消息,就一直筹划着回国,可公司一再挽留,高薪的诱惑,对妈妈的担心,让冷云歌犹豫了一段时间,不知到底是辞职还是请假回来接她走,眼看巫离产期临近,终于下定决心回国。前天上午,冷云歌通知她,马上启程上飞机。巫离还以为,她能等到冷云歌守在她身边,一同迎接小生命的降临,没想到,小家伙居然比预产期提前半个月,就开始闹腾着要出来了。
郑欢赶到了,巫离喘口气说:“欢欢,我想自己生,如果实在不行,你就帮我签下手术同意书,我写好委托书了,在我包里。”
郑欢一听,忙摇头:“我担不了这个责任,冷云歌不是很快回来了吗?最好等他来签。”
“他刚才打来电话,到北京了,正等飞机回来,可到市里还要坐车过来,怕他万一赶不及。如果孩子有意外,就签,否则,我就坚持。”巫离说着,阵痛再一次来临。
又是一小时过去了,巫离痛得几乎晕厥,可孩子依旧不出来,郑欢拿着手术同意书,手脚无措:“怎么办?签?还是不签?可急死我了。冷云歌,你可是快点来呀。”
正急得六神无主,李珊闯了进来,郑欢吓了一跳,忙看向巫离。医生问:“请问你是巫离什么人?”李珊望了望痛得冷汗直冒的巫离,神情复杂,说:“不是她什么人。”巫离望着李珊,又是愧疚,又是难过,加上疼痛,眼泪终于滚了出来。
医生疑惑地望望几人,对李珊说:“那不好意思,请你出去。”
李珊看见巫离的眼泪,叹息一声,问:“孩子怎么样?我是代替她家属来的。”
“啊?是这样啊,那你能做主吗?胎头有些偏大,所以进展一直有些慢,都痛了将近两天了。一个小时前,宫口开全了,可胎头下降得慢,胎心有些不稳定了,如果还要继续试产,可能孩子危险。”
李珊说:“让我检查下决定吧,我是市三人民医院的产科医生。”
“是这样?那太好了,来,老师,手套给你,检查吧。”
李珊检查后,说:“让我签字吧,做好两手准备,打好麻醉,如果能让她神经松弛下来,可能会顺产的。如果胎儿危险,就动刀,那样也节省时间。”
“好的,我开始也想这样的,可她就是不签字。”医生拿着手术同意书,出去准备了。
巫离抽泣着,望着李珊,说:“阿姨,对不起,谢谢你来看我。”
李珊背过脸,走出产房。
她在一个多小时前,才接到儿子从北京打来的电话,他还在等飞机,可又担心孩子在出生时有意外,焦急不安中,不顾妈妈可能生气伤心,打来电话征询她的意见,她才知道,她居然要有孙子了。
她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放下电话,发了足足十分钟的呆。
埋怨儿子吗?好像没意义了。高兴吗?可能有点,但一想到如海,心情又格外沉重。
怀着复杂的心情,她包了车,告了假,甚至都没给丈夫邱斌打电话,就直奔安都县医院。
护士们很快做好了术前准备,巫离被送往手术室打麻醉,手术室门合上的那一刹那,她终于痛晕了过去。
晕乎中,巫离的意识飘飘荡荡,在山水连环间,在人影憧憧中,匆匆前行。
近了,那浓稠的雾,那隔绝尘世的往生墙,那经年不变的歌声……
是这里,好久没回来了,巫离心中又悲又喜。
这些景色,她看过不知多少次,这个地方,她来过不知多少回。所有的悲欢喜乐,所有的怨恨情痴,都因这里而起。
巫离跃入往生墙内。
离歌的魂魄,依旧在炼狱之火中焚烧。粉嫩的身子,不着一缕,胸膛上的弯月刀,缓缓向下滴着血。嘴里,依旧含混不清地唱着:“九天之上的神灵,我是你忠诚的子孙,克拉姆神山的鸟啊,请飞来我身边倾听。请你听听我的许愿和祈祷,请赐予我们更强健的肉身……”
巫离伸出手臂:“离歌,我的宝贝,阿姆来了,离歌……”离歌抬起脸,混沌的眼神似乎开始变得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