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曲科长和张科长终于停止了调查,给刘局长汇报后,刘局长说:“不管她出于什么原因,到公安局随便提供假信息,涉及到的还是多年前的杀人案,增加司法人员工作量,增加财政支出,藐视法律,除了说服教育外,还应该罚款和处以拘留。司法机关是严肃的办案机关,不是让人过家家好玩的。”张科长只好点头称是。
回到局里汇报后,陈局长说:“既然上级指示了,严格照办。正好那姑娘被林敏那几个痞子打伤了,把伤治好再出去,免得冷庭长面上不好看。”开了个短会,最后统一了对巫离的处理:罚款就免了,关押一周,写份检查,保证不再犯,就可以出去了。
然后,给冷云歌打了电话,当然不会提巫离被打伤的事,只说:“冷庭长,这是上级指示的,我们必须做个样子。你放心,只是让她呆几天,到时你来接人就是。”冷云歌不好说什么,只好不住道谢。当问及是否可以见面时,陈局长怕他看见巫离脸上的伤,拒绝了。
接着提审巫离,宣告了调查和处理结果,让她换房间写检查,七天以后就可以出去了。巫离听后,怔在了当场。
这,就是他们调查的结论?是自己等待的结果?
她挣扎了十三年,悲伤了十三年,那几页自首的材料,写的时候是一字一泪,那里,凝结了她成长的悲哀。可是,却被他们当成一场闹剧!
她忽然很是愤怒,无法抑制的愤怒!
“十三年前,你们没有调查清楚,就判了她无期徒刑。现在,又毫无根据地说我报假案,到底是谁在藐视法律?我说的句句属实!人就是我杀的!车仁娜是冤枉的!为什么你们不相信?!”巫离望着陈局长,一字一句。
陈局长很是生气:“真是好心没好报!见过逃跑的犯人,没见过一定要当杀人犯的怪人!你说你是凶手,证据呢?”“我的话就是证据!人是我杀的!车仁娜是被我毁容的!问她就可以清楚!”
张科长说:“我们当然问了,她说是被你父亲推倒在床上撞伤的。”巫离更激动了:“她说假话!她说的,不是真的!”为什么,她不承认被自己毁了容貌?是不好意思承认,还是想扮演一个好母亲?如果是后者,那太晚了,已经太晚了!
张科长毕竟欠了冷云歌一顿饭,所以苦口婆心劝解巫离:“我知道你的心很善良,同情你妈妈,想帮你妈妈,想让她获得自由。但不能采取这样的方式,法律是讲究证据的……”
“谁说我是同情她,想帮她?”巫离打断张科长的话:“我才不会帮她!”
帮她?帮那个从不管自己死活的女人?她才不会!她对她,只有怨恨,永远只有怨恨!
张科长叹口气:“我知道,你和冷庭长的事,对你打击很大,但是,也不能就拿法律来开玩笑,法律是严肃的……”
“不要在我面前提他!我不认识他!”巫离忽然锐声说,让屋子里的人吓一跳:“我的事,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劝说了半天,陈局长终于忍不住拍了桌子:“关她进禁闭室!让她好好反省!以为当杀人犯好玩呢,饿她几天,停止给她看病,看她还想当杀人犯不!”真是,没见过这样不知好歹的人!陈局长气得走出了审讯室。
就这样,巫离被关进了禁闭室,一间不足十平米,充满了异味的小黑屋。
多少天了?巫离坐在黑暗中,微闭双眼,凝听着自己的心跳。
那个张科长来劝说过两次,可是,巫离不想搭理,除了申明是自己杀的人外,其余的话,不想说。
跟他,有什么好说的?自己的内心,他能懂吗?连她唯一的朋友郑欢,她也不曾说过什么,因为,她在幸福快乐的家庭长大,不懂得她的世界,她的悲哀。
所以,十多年来,每到冷县长和父亲的忌日那一天,她只能躲在无人的角落,忍受着炸裂般的头痛,流着泪,喝着酒,一瓶又一瓶,好掩饰她的惊恐,麻醉那敏感的神经,冲淡那深沉的怨恨。
因为,她无人可倾诉!
她不是没有想过自首,想过解脱,但是,她不甘心。命运,凭什么这么残酷地对她?
从她出生,到成为杀人犯,到后来贷款读书,到后来工作,她曾要求过什么吗?没有!她从来不曾像其他女孩一样,对于人生,未来,爱情,有那么多憧憬和幻想。她想拥有的,不过是一个简单而平静的家,可以供自己休息,吃饭,睡觉,不受伤害,不担惊受怕,如此而已。
虽然,随着年龄的增长,也曾对爱情有过朦胧的期盼,但那血淋淋的记忆,总会时刻提醒着她,阻止着她。她的心,是一片贫瘠的沙土,培养不出爱情的禾苗。
直到,冷云歌的出现。
为什么就和他发展到这一步了呢?明明知道自己是没有未来的人,明明可以做到不爱任何人,可是,当那个夜晚,冷云歌夺过她手中的酒瓶,仰着脖子喝光了她的酒,然后,回过头来望着她笑,说:“没有了。”那一瞬间,那么自然地,她紧张了多年的的心,彻底松弛下来,失去了提防。
爱情,往往在没有设防时来临。
可是,这份爱情,不是她的救赎,而是她的毒药,是她生命的终结。
“我的心,永远不会变。”冷云歌说,但是,他说得不对,什么东西都会变,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是永恒,包括,爱情。
门外,响起开锁的声音,接着,吱呀一声响了,张科长又走了进来。
“巫离,明天就第七天了,那检查怎么还没写好?快点写啊,别固执了。刚才给冷庭长打了电话,后天上午会来接你出去。”
见巫离不回答,张科长又苦口婆心重复几遍,巫离才说:“我说了不会出去,我也不认识冷庭长,要我说多少遍?”
张科长头很痛:“你怎么这么固执?你知道如果你的供述属实,是什么后果吗?虽然十二岁杀人可以不负刑事责任,但十三年过后才来自首,并且是两条命案,还有毁容,故意伤害,这几条罪加在一起,起码得十五年以上,搞不好还会死缓。”
死缓?死刑又如何?选择自首,本就没有打算活下去。
“无所谓。”巫离说。
“什么叫无所谓?就为了冷云歌的妈妈不同意你们两个,就这样胡闹?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
胡闹?自己居然成了胡闹?巫离霍地转过头来:“如果,你们真不相信我,我出去后会找媒体报道的。”
“你……”张科长彻底无语,转身离开禁闭室,心中气闷不已,恨不得冷云歌马上来将她接出去,越远越好,最好永远都不要再看到她。
门,哐当关上了,巫离再度融入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