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来到陆家,拘谨的不知道该坐在哪里,所见之处都是贵气十足的样子,那些虽然古旧的陈设精雕细刻却也纤尘不染,头顶巨大的水晶吊微风吹进来波光粼粼的闪着光倒映在能照得出人影的玻璃上分外耀眼。长途跋涉的路上母亲不停的嘱咐,这次见的虽然没什么血亲关系,是与爷爷称兄道弟过命交情的战友,也与去世多年的外婆有着颇深的交情,不可以多讲话,不可以乱动东西,不可以四处乱走,不可以……便是我现在安静的坐在软绵绵的沙发里四处张望。
父亲与母亲尴尬的坐着,过一会儿总会有人来更换一些茶点,言语温和的让我们稍作等候。
从盛阳等到日落,头顶的水晶吊灯不再映着外头的阳光闪耀着,倒是散着自己的光,暖黄着整个屋子,我靠着母亲问“妈,我们还不回家吗?”
母亲安抚着顺了顺我的头发,仅仅是笑了笑。
而后外面传来鸣笛声,过一会儿,进来了几位个子很高身披戎装的人,他们声音洪亮的在门口笑着说着话,母亲和父亲迅速的站了起来,我躲在他们身后,不知所以。
那几位中的最长者向这边望了过来,拍了拍脑袋,一旁的人接过他手里的军大衣与帽子,他交代了几句,人便很快散去。
那是我第一次见陆爷爷,绝对的威严与气宇轩昂,虽是已过花甲之年,却依旧能看到年轻时时的气宇轩昂。他笔直的坐在下来,眉眼带笑示意着说,“坐下吧,我这年纪大了,脑子也不经用。等的时间也长了吧,待会一起用个饭。”
母亲忙开口道,“不用了,我和家辉也没等多久,这次来西城,我们做晚辈的专程想来看看您,带了一些家乡的特产,您别嫌弃。”
“哎,你这孩子说话现在生分了起来。我在这西城一呆半辈子没了,小辈有人看望我,说明那远洲还惦记着我这异乡人。”转而叫道,“杨嫂,你去把这点心拆开,我解解馋,另外,前些天连副送的那什么的水果吃食端来些,旁的送的什么都挑些好的给小石拿着。”
母亲赶忙推辞,这……
“家里就喊陆叔,这儿没什么官阶,你和家辉都是自家人,别为了些小事再客套。”
父亲笑着接过话,“陆叔,您近来看着精气神都挺好,有空回远洲让阿林给您做几道地道的家乡菜尝尝,她现在的手艺可是练了出来。”
陆赫谦爽朗的笑着“这可等不到回远洲,你两在这儿多住几日,明个让小林开个菜谱,杨嫂照着买回来。”
忽然间,陆爷爷的眼神落在我身上,满眼甚是讶异的停止了笑声,气氛忽然冻结了一会,妈妈赶忙拉出我,用力在我屁股上一拍,“怎么现在连人都不会叫了?一点礼数都不懂了?”
我拘谨的向前走了几步,声音轻糯糯的用方言叫了一声“陆爷爷”,又是半晌的停顿,我怯怯的看着面前陆爷爷,眼里的盛气忽然变得温和起来,不知道是否看错,好像还多了一份恍如隔世。“孩子叫什么?”
“石暖,暖和的暖。”
“来,小暖,到陆爷爷这儿来”他拍了拍腿,笑眼温和,妈妈抵了我一下,我走了过去,他摸了摸我的头,拿起杨嫂刚端来的新鲜水果,一个巨大的石榴放到我手里“囡囡,快吃吧,这个最甜。”转而声音陡高道“杨嫂,赶紧上晚饭,孩子在这儿等了多久了,你们怎么招待的!”
杨嫂走出来刚想说些什么,二楼忽然传来下楼的脚步声,我抱着石榴仰头看去。
那时水晶灯携着明亮的光,映着他的脸格外的好看。他穿着灰色软糯的毛衣,挺拔而纤瘦。
下了楼,他平缓的问候了父母,将几颗白色的药丸递到陆爷爷的手里,“爸,医生叮嘱了多少遍了?你哪次能按时一点?”
陆爷爷爽朗的笑起来,一仰头还未曾接过他手里的水杯遍吞了了下去。
父亲对陆爷爷客套夸赞了几句。
转而陆爷爷笑着与我说,“暖暖,这是爷爷的儿子,你唤他小叔。”
我望着他,他的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也望着我,他的眉眼和陆爷爷格外的相似,五官英气而错落有致的分布着,剑眉星目里不多一丝一毫的像陆爷爷威严感,却是温和而又谦逊的距离感。那时年幼,直勾勾的盯着他口无遮拦的说,小叔长得真好看。引得一阵哄笑。他依旧是淡淡的带着笑意,替我剥开了石榴,不多不少均匀的五瓣却依旧连在一起里面硕大红彤彤的石榴籽就像是红宝石一样耀眼,不慎遗漏了几颗在他手里,他伸出手塞进我嘴里,问道“甜吗?”
浅浅的笑意和深深的眼睛
那时初见小叔,世界分外的明朗。
《陆语日记》
老陆今天给我按了一个我从未听过的辈分,小叔。
他一向都这么独断随意。
明明没什么血亲关系,怕自己显老,明明可以当哥的年纪,却拉着我做叔。
见着个跟石榴一般的小姑娘,眼里晶莹剔透的闪着光。
很讨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