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区,一座位于太平洋上的人工岛。它没有自己的历史、自己的文化,居民鱼龙混杂,来自世界各地。
人工岛在过往的战争中破坏殆尽,战后由世界各大区——巴罗区、三番区、五番区、中洲区、极地开发区联合出资重建,并高调命名为复兴区。
“接纳一切,包容一切”,人们希望复兴区成为整个世界的缩影,成为世界团结在一起的象征。
然而当经济大萧条的风暴席卷全球,各大区都自身难保的情况下,复兴的豪言壮语也不得不暂且搁浅,只留下一片烂摊子。
没有遮羞布,热闹繁华的现代都市与暗潮涌动的贫民窟仅隔了一道歪歪曲曲的电网。站在电网边缘向贫民窟一侧眺望,灰尘染黄的穹顶之下,垃圾场向地平线无限延伸。无限期停工的高楼、横置在路边的破卡车以及被小混混占领的废弃工厂,城市丑陋的一面毫无保留地呈现在眼前。
讽刺的是,虽然复兴区无法成为世界团结在一起的象征,但仍旧是整个世界的缩影。
在一条没有名字的街道上,某个角落的小游戏厅里,洗手间的门紧闭着。
边威趴在马桶上疯狂呕吐,不止是早餐,他恨不得把胃都吐出来。按下冲水钮,脑中不愉快的画面随着秽物一同被旋转的水流冲走。
“穷鬼,今天您必死无疑喔!”
口袋里,占卜软件再次用甜美的声音发出善意的提醒,如同爱操心的老妈,每隔十分钟都会来上这么一次。
就像是浏览限制级网站时弹出的广告窗口,关也关不上,删也删不掉,唯一的解决方法似乎只有占据了半个屏幕的充值链接。
窗外,刺耳地警笛声越来越近,红蓝两色的灯光交替闪烁,警车呼啸而过。边威下意识看了眼脚边的旅行袋,它们还安然无恙地躺在地上。
避避风头,接下来的时间他打算在这间小小的游戏厅里渡过。从街机一直玩到吃角子老虎机,钱包里的钱也随之越来越少。
“最后一次。”
边威用力的拉下了操纵杆,老虎机开始发出沙哑的音乐声,在一阵叮叮当当之后,屏幕定格在了乱七八糟的水果上。
根据能量守恒定律、太极阴阳之道以及玄妙的中庸思想,坏运气用光后剩下的自然会是好运气,所以说生气是没有用的。但是—
“妈的,已经连续20多次了!狗东西!你也太他妈嚣张了吧!”
“喂!喂!小子,你在干什么啊!”游戏厅员工从后面一把抱住了恼羞成怒的边威,让边威抬起的大脚踢在了空气中。
“什么?你没看到吗!是它先挑衅我的啊!”
“请您冷静点,游戏而已。”一边说着,员工一边把边威拖到了安全距离。
边威叹了口气,他还没有适应从善良市民到银行劫匪这一身份的转变,情绪不太稳定。时间也差不多了,边威提起旅行包,走向了赌场的出口。
“想上哪去啊?”
挡在门前的是这间游戏厅的老板。一手提着板凳,一手拿着折扇,以及光秃秃的头顶,在这间没有监控的小店里,他就是人肉摄像头。
“我去哪管你屁事,秃驴。”
老板折扇一合,抬手便敲在了边威的头上。
“痛!痛!住手!铁扇子!”
“混球!你知道疼,我的老虎机就不知道疼吗?”
扇子“铛!铛!铛”的落在边威头上。手上拿着沉甸甸的旅行袋,边威自然没有办法还击。
“老板、老板,别生气,我知道错——”
“滚!”
没有给边威道歉的机会,老板抬脚便把他踹了出去。
“这个秃驴。”边威的脑袋还在隐隐作痛。
虽然在参与抢劫之前,边威是一个勉强合格的良好市民,但却有一套完整的、蛮不讲理的价值观。
有钱人就是得对穷鬼们颐指气使、趾高气昂,翘着二郎腿好好观赏他们吐舌头、摇尾巴的蠢样。让卑微的人认识自己到底有多么卑微,这是有钱人义不容辞的责任。
“穷鬼,今天您必死无疑喔!”
口袋里又一次传来了妈妈般温柔的提示音,边威装作没听见,快步向世涵打工的快餐店走去。
拿着这些赃物找世涵自然不妥,可存到银行里又不太方便。
一捆捆扎得整整齐齐的新钞,塞满了所有旅行包。崭新、平整、没有丝毫褶皱或是破损,钞票的表面似乎还残留着余温,就像是刚出炉的烤蛋糕,令人垂涎欲滴。
钱,边威真的需要很多很多很钱,他要用这些钱来把世涵评定成D级新人类。这样的话,无论多么危险的能力,只要不使用,都能用数据蒙混过关。
边威其实很不喜欢这间快餐店,不仅因为他们只会出售廉价的垃圾食品,还有那个总是坐在店门口长椅上的红色爆炸头大叔,明明不是人类,却能连续24小时保持着比人类还要鲜艳的笑容。
每次看到它,边威总是会想起“皮诺曹”的故事:劣质的小木偶竟然妄想变成人类,可笑的愿望让他变成了驴子,连他的爷爷也受到连累,被大鱼吃进了肚子……..
“看啊,这就是你想要变成人类的下场!”
边威揉了揉眼睛,红色爆炸头大叔的笑容依然光鲜亮丽。玻璃钢的人偶自然不会说话,可嘲讽的神情却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和往常一样,店内格外的吵闹。他选在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旅行包就放在脚边。柜台旁排队的长龙延伸到了门口,柜台后隐约能看到世涵身影。
换班的时间还没到,边威靠在沙发上玩起了手机,消磨时间。聊天界面空空如也,这说明他的合伙人暂时还未逃脱警察的追捕。
边威保佑他们能一路平安,毕竟接下来的交易还需要他们协助才能完成。
“算了,抢劫还是太冒险了,我不干。”
“你总是这样畏首畏尾。”
后座传来的对话引起了边威的注意。边威悄悄向后方瞥去,是两男一女的三人组,一边大嚼着汉堡,一边闲聊着。
“看见刚刚过去的那些警车了吗?我打赌,你连里面的一个治安员都打不过。”
“那怎么办?老老实实地找工作?”
不,不对。
要是治安员真的那么厉害,我怎么可能安然无恙地在快餐店玩手机?自信心爆棚的边威可是要给他们好好上一课:
“喂,你们!”
三人被突如其来的叫喊声吓了一跳,同时疑惑地看向边威。
“计划,你们需要一个周密的计划。”边威指着面露怯色的男人说道,“不一定非得抢银行才叫抢劫。你们人手少,可以尝试一些不起眼的小店铺!”
“小店铺?”三人面面相觑,不理解边威想表达什么。
“比如说餐馆,那里防范薄弱,也没人会呈英雄。收碗盘小弟领一点薪水,才不管你抢他们老板的钱,他们早就吓尿了!”
“一大堆人!”
“一大堆钱包!”
“没错就是这样!很正点,不是吗?”边威得意洋洋地享受着投射过来的敬佩目光。
“你真是个天才。”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异口同声地说道。
“天才倒算不上,我只是——”边威的谦虚还没说完就被无情地打断了。
“都别动!现在是抢劫!”
“谁敢给我乱来!”
“我他妈就毙了谁!”
剧情发展的速度超出了边威的预料。
“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冰冷的枪口抵在了边威的前额上。
“我叫边威...”
“好的,边威兄弟,真的非常感谢你。现在,不想死就他妈的给我老老实实趴在地板上,听到了吗?”
“明、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