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望去,快餐店还是往常的样子,油腻的垃圾食品加上糟糕的用餐环境,让人毫无食欲。哭闹的孩子、行动不便的老人、毫无安全常识的兼职学生,犯罪分子只要天花板开上几枪就能轻松控制局面,而治安员们却无能为力。
边威的身体正在本能地抗拒这里,自从上次被抢之后,快餐店已经在他的用餐地点列表上永久除名了。
“海星,你去点餐吧,想吃什么就点什么。”启迹很大方地说道。
“嗯!”海星兴奋地点了点头,像小鹿般跑开了,在这之前她从来没吃过美食城以外的食物。
现在角落的餐桌上只剩他们两人。那感觉就像是和狮子共进晚餐,无法确定自己是作为狮子的同伴还是下一道菜而被邀请过来的。
所以边威尽可能地把视线放在餐盘或者是窗外,避免和启迹进行眼神上的沟通,这样能让他砰砰跳动的心安静些。
“放心吧,刚才买饮料时我给巴克打了电话,他马上就会过来。”启迹先说话了,话题的内容也很友善。
“那太好了,海星是他的掌上明珠。如果海星丢了,他下半辈子就只能瘫在床上靠吸氧过日子了。”
谈话就这样展开了。
边威得承认,启迹很健谈,而且知识面足够宽厚。从体育到旅游、从美食到动物、从政治到环境保护,他的话题内容随同经线、纬线而展开,包容万象,简直是把巨大的圆圆的世界握在手里。
“观察者是个极端的组织,不允许内部多元化思想存在。”
“分裂还是毁灭,很快就会有答案。”
“美好的理想需要诉诸于鲜血。”
人的一种品质未必会抹杀掉他的另一种品质,他们可以共存。
渐渐的,启迹给边威的感觉正从旧伦敦的杀人鬼向爱因斯坦倾斜,他身上所散发出的人格魅力就像病毒一样,快速、隐蔽、无孔不入,而且具有传播性。
如果可以,边威愿意和他像这样聊上一下午,谈理想、谈未来,既有收获,也是一种享受。不过海星很快就会回来,打断两人的谈话。所以,边威只能进入最后一个话题,给启迹一个善意的提醒:
“你为什么敢这样大摇大摆的走上街?你忘了吗?你是通缉犯。而且你身边还带着海星!”
“无论怎样打扮都只是浪费时间,你迟早会被观察者发现,然后送进观察中心。”
边威露出了得意洋洋的表情,他对自己的装束和安排很有信心。而且再过不到五个小时,他就会和世涵登上驶往三番区的渡船,远走高飞。
“观察者不可能知道我在哪,他们已经没有机会了。”
“不,还有机会。我已经报警了,十五分钟前,我说看到了通缉令上的人物,就在这家快餐店里。”启迹平静地说道,“如果路上不堵车的话,他们应该马上到了。”
边威的灿烂的笑容凝固了、冻结在了他的脸上,比冷冻库里邦邦硬的猪肉还有难看。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这不过是启迹的一个玩笑,所以他又笑了起来,只不过笑声有点艰涩。
“我没开玩笑,我说的是真的。当你和海星在游戏厅里玩得开心时,我给巴克和观察中心都打了电话,并且告诉他们咱们的位置——快餐店。”启迹甚至拿出手机,展示了通话记录,“接下来的故事,得按照我的剧本进行。”
“等等,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你疯了吗!”边威站起身歇斯底里地喊道。
“观察者杀死巴克,而巴克的死将会点燃海星的复仇之心。仇恨让我们紧紧联结在一起,我们将成为志同道合的伙伴。”启迹的声音平静得如同睡眠者的呼吸,不带任何感情,让人毛骨悚然。
在那一瞬间,边威仿佛看到启迹的瞳仁变成血红色,翻腾涌动的血红色,就像是在说:我要杀了你。
人的一种品质未必会抹杀掉他的另一种品质,他们可以共存。杀人鬼和爱因斯坦同时存在于启迹的脑子里,他是一个有创造力的疯子。
“还有那个玩火的女孩,她也会成为我的同伴。”
“不可能,世涵——”
“观察者也会杀死你,如果她想要为你报仇的话,就得需要更强的力量。只有我才能帮助她。”
几近无法呼吸。
声音卡在边威的喉咙里,让他无法呼吸。唯一能清楚感受到的只有从心底升起的愤怒,随着沸腾的血液扩散向全身。
“我们会成为——”
捏得咔咔作响的拳头猛然挥出,狠狠砸在启迹的面部。启迹跌坐在地,用手捂着脸,鼻血从指缝间歪歪曲曲地流了下来。边威感觉自己的指关节肿了起来,但这不足以成为他停手的理由——
“边威,你在干什么!”海星回来了,她手里端着小山一般高的垃圾食品,尖叫出来。
玻璃门被一脚蹬开,治安员如蝗虫般涌了进来。威慑声、尖叫声、哭泣声,眨眼间快餐店便乱成一团。观察者夹杂在治安员之间,四处寻找他们的悬赏目标。
边威一眼就看见了他的哥哥——边行,和那个脑子不灵光的蠢女孩——夏璃
微弱的颤抖传遍全身,随即消失在猛烈的心跳声中。边威拉起海星,跌跌撞撞地逃向餐厅深处。在他背后,启迹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