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念到底是乱了心。
林沅说完这话就穿上大衣要走,宗念去送,刚才把外套送楼上去了,便也没有折腾去拿,反正至多也就送到院门口。
屋外北风很硬,林沅看她在后头也跟着穿鞋,皱眉道:“干嘛?”
宗念说:“送你。”
她一只脚半伸进雪地靴,另一只脚还踩着室内拖鞋,跟他距离不过半臂远,上身就一件豆沙色羊绒衫,领口在锁骨下面,就这个装扮走出去三步保证冻实了。
“不用,外边儿冷。”
他态度坚定,宗念也不强求,想着礼数尽了就可以,遂微一勾唇道:“那你回去慢点儿开。”
“你周六要去齐圣生日会吗?”他垂眸问道。
宗念重新套上室内拖,后撤了一点距离,“是啊,答应了,那天晚上也没什么安排。”
不过想到这个,她是半期待,半为难。
期待的是,从小到大也没 参加过这种场合…记事儿以来宗英北章桦俩人关系不好,保姆照顾她吃穿却没人想着张罗这样的聚会,即使她过生日,都是宗英北让人买个礼物就打发了。
宗念本身性格也不活泼,甚至是孤僻的,无论国内国外基本都是独来独往,更没有机会参加谁的生日趴。
也有例外——跟徐斯明在一起的两年多,倒是徐斯明给她张罗着过了一次生日,就两个人,一顿低配版的烛光晚餐。
有一说一,那段回忆是美好的。
而令她为难的是,“齐圣平时喜欢什么,我送他点儿什么合适?”
他手底下的秘书,他总该对齐圣了解一二的吧,“能给个提示吗?”
林沅闻言却是莞尔一笑,微垂的眸子里有几分笑意,“我还想让你帮我准备一份儿,当天我不去,你帮我拿给他。”
她有些怔楞,知道他长得好,近距离看他笑的时候却是不多,宗念没有过多沉溺于那清浅的笑容里。
“那,我回头跟钟鸣商量商量。”
“行。”
话音落下,有那么几秒的时间,彼此谁都没再说话。
两人站得近,她耳边全是林沅规律而又莫名浓重的呼吸声,鼻间是林沅身上夹杂森凉烟味的沐浴乳香气。
也许这颗心从他那句‘我给你兜着’之后便再也平静不下来,思绪是是蓬乱的,始终拢不顺。
她到底不及他定立足,视线不着痕迹的飘开,装着去看小石榴。
宁谧中,有手机铃声骤然响起,声音不大,但是宗念心一时半会儿都是虚的,倒是无端吓得一突突。
小石榴闻声惊醒,朝宗念旺旺两声,似是提醒。
这个时间打电话,“可能是赖总吧,我得给小石榴打个卡。”
她说了这么一句,就要去那电话,想了想又回来,“慢点儿开,我选好礼物发给你看。”
林沅面上那抹笑不知何时消失无踪,恢复了清清冷冷的严肃模样,好似刚才的温暖从来都是错觉。
“我走了,门锁好。”
“拜拜。”
“嗯。”
看到门彻底关上,宗念上前去反锁,咳嗒一声,心里同时一空。刚才他在的时候还觉得有些有些局促,现在走了,按理说应该是松一口气才对……
一时竟愣了神,宗念是听到小石榴的叫声,才像是忽然间回神,听到铃声仍在响。
宗念赶紧跑过去接,拿起电话看屏幕,显示的却不似赖铭伟名字。
看到这个名字,蹙眉都成了条件反射,划开接起,“喂?斯明”
……
这些日子,徐斯明没有再想着去卖宗念的车。
倒不是良心发现,是他和白子衿联系了很多熟人,熟人又托熟人,尝试了各种途径,最终的结果仍旧是:涉水车,大换过,基本除了壳子和座椅没有什么是原厂件儿了。如果非要出手也不是不可能,刨除各种手续和运费,卖到别的省市,到手能剩下个大几万吧。
三百多万的车卖不到十万?别说宗念本人会不会接受,就是徐斯明也是觉得这加码简直就是个笑话。
“你那朋友没病吧?这又不是赃车,给钱就当废铁卖?”
徐斯明在质疑,这耍人一样的价格就是白子衿联系到的那人开出来的。
白子衿不是听不出他的嘲讽,但他今天刚回金城,这次的公出时间特长,徐斯明是土生土长的北方人,一时吃不惯南方菜,熬掉了些分量,而那原本清隽迷人的面孔,如今竟是生生瞧出了疲态。
“那人不是我朋友,”白子衿抿了抿唇,压下心底不愉,“一个朋友的大学同学,家里在一个三线城市做二手车贩。”
徐斯明不想跟她掰扯,爱谁谁,卖不上价是事实。
经济舱对于身高超过一米八的都是灾难,腿伸不开。
徐斯明看着白子衿,大概是因为时间太晚了,他也是临时通知她过来接机,此刻在酒店房间的白炽灯下,倒是能看得出她出油斑驳的妆面。
一女的,难道不该时时刻刻保持光鲜吗?
徐斯明心底嫌弃,脑海中倏然浮现出一张不描眉画眼也依然明艳娇俏的脸孔,徐斯明捏了捏眉心,听着白子衿的絮叨,顿觉疲累。
“车不卖了,小念开着也挺好的,为了几万块钱不值当。”
徐斯明分得清轻重缓急,大几万到手起不到什么作用,反倒是有可能在宗念心底埋下怀疑的种子,现在离收网还有两步之遥,车和房子,那两个才是大头儿,丢西瓜捡芝麻,不值当的事儿。
一句‘小念’,终是让下了班又应酬了一整晚的白子衿翻脸,“卖不卖你跟你的小念商量吧,跟我说得着吗?”
徐斯明捏着眉心的手指一顿,侧首抬眸的瞬间,原本眼中的深沉和不耐,竟然秒速切换为无力和乏累。
“过来。”他半阖着眼皮,笑得无奈。
白子衿瞪着他,站在原地。
“过来,快让我抱抱我媳妇儿。”他眼神越发宠溺,原本的声线添了一丝喑哑,“南方人口味真的吃不惯,子衿,你能想象我吃了三个礼拜的披萨汉堡吗?”
说到最后,黏黏糊糊的语调,竟藏了两分可怜。
白子衿看了眼他朝她伸出的手臂,“是菜吃不惯,还是人吃不惯?”
徐斯明闻言一愣,“吃人?”
她紧紧的盯着他的眼睛,再开口便是讥诮和试探。
“我听说你这次是跟你公司董事长千金一起去的,”白子衿顿了顿,红唇一掀,“不是自带了‘口粮’?徐斯明,我看你不是吃不惯,而是天天大鱼大肉,盆满钵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