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子一筹莫展。
在闭关室里，他预设过很多情况，偏偏就没有想到这种。
他自己是白身入道，也就是先修行再觉醒的神境通，找到灵气入体的感觉花了很久，但入体以后的流程还算顺利，其余师兄弟也大多是这样，没有一个遇到过灵气顺利入体了又消散的情况。
“我觉得……”
“再来一遍。”青云子说道，“你的问题待会儿再说。我们先再来一遍，这次我会送一点真气进你体内，看看到底出了什么差池。”
秦荒配合地重新入定。经过五次练习，他已经很习惯引气入体的方法了，其速度之快，操作之熟练，与一些老弟子相比也不遑多让。
青云子分出一缕真气仔细感受，一直到抵达丹田附近时，秦荒的控制都堪称完美，直到沿督脉向上时，却不知怎的，忽然消散了，简直像皮筏漏气一样。
“前几次也是在此处散开的？身体有没有哪里不适？”
“是的。我应该不适吗？”
“不是应不应该的问题。我先前以为你是集中力不足，灵气入体无法控制又从天灵穴流失，没想到是散在体内。天地灵气与真气并不一致，身体有外物在内，本会感受到痛，类似抽筋岔气才对，你这都五回了，竟然一点感觉也没有。”
实际上是六回。他不知道秦荒自学过一次的事。
“不可能是没天赋啊，神境通都有了，引气也顺利……”
“小子，老实交代。”青云子忽然沉下脸，似乎动了真格，“你到底还有什么事瞒着为师？”
“我刚才就想说来着。”他那一串响指不是白打的，“我忘了……”
“怎么又提这茬！说正事不要开玩笑！”
……看来他还是不相信。
秦荒上回就打算坦白自己失忆的真相，青云子也当是胡扯，考虑到强行解释效率极低，他只好转而交代思考中的另一种可能。
葛由曾经把秦荒献祭给金乌神主，而跟金乌神主对峙伺机逃跑的过程中，秦荒险些被他抓住，情急之下舍弃了元神体的一只脚方便抽身。
他把这些事交代了，青云子边听边直流冷汗，等到秦荒说完，更是连念数声祖师爷保佑。
要知道，秦荒当时可是肉体凡胎，行事判断哪怕半分差池，小命早就没有了。也多亏他神境通的天赋不弱，才堪堪从邪神手下逃出生天。
“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我没打算不说啊。”秦荒无辜受责，“当时我答应过了，有空就说，这不就说了吗。”
“有这回事？”
“千真万确。”
“罢了，这不是重点。”青云子大手一挥，眉头却紧锁不开，“炼气共炼神，修道讲求锤炼元神，你现在元神不全，如何修炼？”
秦荒没想到会遇到这种情况。自以为天纵英才，全门高层都看好，没想到一实操才发现是个残疾人，这落差换了谁也顶不住。
然而秦荒能顶住。
被葛由阴也不是他能控制的，遇上金乌神主本就九死一生，他今天能在此处活蹦乱跳已属鸿运当头，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没办法了么？”
“我是没办法了。”青云子没有放弃，只不过一脸慷慨就义的样子，“麻烦一下你师祖，说不定能给点思路。”
看来这个“麻烦一下”，内容没那么简单。
·
师徒两人都是神境通，赴死的速度也特别快。
全阁上下寻了一遍，祝烈阳正在茶室里品茗养神，青云子一见她就来了一个迅猛刚烈的猛虎落地式，滑向祝烈阳的茶台边。
秦荒见状，忙也跟风跪下。
“师父——师父啊！！”青云子一开腔，那叫一个撕心裂肺，虽然演技还不如雀儿逼真，声势还算唬人，“不肖徒儿学艺不精，如今亲传弟子丹道险阻，求师父出手相助，救徒孙一命！！”
……用得着这么夸张吗。
秦荒抬眼偷瞄，感觉祝烈阳神色如常，仍旧那副春风化雨的表情，没有很难说话的样子。
“行了，先起来吧。”
青云子微微抬头，正要起身，却听那和蔼老妇声如洪钟，喝骂但起：
“劣徒跪下！谁让你起了！！”
…………用得着。
秦荒只感觉整间茶室都在微微震动，不由得感到大开眼界。
“六合徒孙儿，来这里坐。”
祝烈阳神速变脸，又放柔声调，拍了拍茶台旁的空蒲团。
看着青云子跪得瑟瑟发抖的样子，秦荒板着脸，慢吞吞挪动过去。他师祖已经倒上新茶，招呼他一起喝。
“等会儿不论看见什么都不要怕，你喝你的茶，啊。”
秦荒点了点头，噤若寒蝉。
安顿好了宝贝徒孙，祝烈阳又转头招呼完蛋徒弟。但见她右臂微震，袖中随即滑落出一根晶莹通红的软鞭，“啪”地一抽，青云子面前不到三寸之处顿时留下一道鞭痕沟壑。而他似乎早习惯了如此阵仗，虽然浑身肌肉一紧，却一动不敢动。
“劣徒！三天闭关，就闭出了这么个结果！三昼两夜，都用在神游天外，周公相会之上不成！你我皆知六合资质不一般，雀娘入门已由为师代为操持，你不尽心教导大弟子，有了困难只知道推给师父，这两人到底是你徒儿还是我徒儿！不妨明日改口称师弟罢！”
青云子听她一顿倒豆似的喝骂，也不敢还半句嘴，任凭鞭子劈头盖脸乱抽，连秦荒看了都有些不忍。
虽然徒弟教不好师父自领罚，此事天经地义，可事情毕竟起源于他没主动坦白异常状况，置身事外不太人道。
可每当他想解释点什么，祝烈阳就丢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他不得不将送到嘴边的话咽回去。
“行了，说吧，到底什么情况。”
青云子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开口道：“吾徒六合，因……葛由祭祀之故，元神缺损，行不了小周天，无从炼气了。”
烈阳姑听过这解释，持茶盏的手顿了顿，半晌化作一句叹息。
“因果循环终究应验，唉，只可怜我徒孙平白受苦，丹道本已艰难，今后可如何是好……”
“师父，那解决方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