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桥，横卧在小小的河流上面。桥身已经有些斑驳，下面的河流也在逐渐干涸，露出开裂的河床。杂草丛生的河岸上，依旧有着淘气的孩子在互相追逐，所幸的是小河很浅，水势极缓，也不必为这些人感到担忧。
虽然已经到了中午，但桥上依然有人来来往往，还有人在桥上摆着小摊。王小龙走在刘珊珊前面，小心翼翼地避开着地上地摊位，朝着桥对面走去。
这座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建造的了，王小龙听自己爸爸妈妈说过，这座桥在他们小时候就已经存在了，那时候的河流还很是宽大，河水不深，清澈透亮。站在桥上，就能看到河水中摇摆游动的小鱼，以及慢慢飘动的水草。
在爸爸妈妈年幼地那个年代，这座桥还没多少人通过，平日里也只是大家站在桥上眺目四望，说是交通道路，还不如说是景点更为贴切。不过随着县一中的成立与壮大，这道桥被重新赋予了意义，成为了通往知识的道路，开始承载起了河对面的希望。
终于找到了一处无人的地方，王小龙踮着脚，费力的从栏杆上探头往下面看。他看到的只是一条日益衰落的河流，没有半分生机，根本不像爸爸妈妈说的那样美丽动人。刘珊珊蹲在他的脚边，双手抓住栏杆柱子，把脸贴在柱子之间，好奇的往下面看去。
“小龙，你在看什么？”没看到令他在意的东西，也没有能引起她主意的东西。
“我在看有多高。”王小龙随口胡扯了一个理由。
刘珊珊站起来，小小的身体在桥上的石砖上蹦跳着，每一次落脚都是精准的落在不同的石砖上，虽然有时候把握不好平衡，会出现手忙脚乱的情况，但刘珊珊依旧玩的很开心。看着刘珊珊手忙脚乱的情况，王小龙微微叹了口气，脸上浮现出无奈的神色，他连忙走在刘珊珊背后，伸手抵在刘珊珊背上，帮她保持住了平衡。
刘珊珊回头冲着王小龙嘿嘿一笑。
“小心点啊，我等会一松手，你就要狠狠摔在地上了。”王小龙嘟囔着，“幸好前几天没有下雨，要不然今天才换的衣服又要换了。”
“我知道小龙不会松开的。”刘珊珊依旧张着手，在这剩下的并不漫长的桥上蹦跳着，每一次即将摔倒的时候，王小龙都会及时出现在她背后，伸手抵住她的背。
“你好烦啊。”好不容易下了桥，王小龙撇着嘴夸张的甩了甩自己的手，神色不满。
“小龙你可以不来扶我哦。”刘珊珊笑着，走在王小龙前面，开始带着他在人群中穿梭着，寻找着回家的路。
“我要是不来，你又要像小时候那样摔在地上哭了。”王小龙信步跟在刘珊珊身后，免得跟丢了她，一边搬出了往事。
“我长大了，我不会哭了。”像是宣言一般，刘珊珊握着拳头，鼓着小脸说道。
王小龙没有看到刘珊珊的表情，他只是摆着手，无奈道。
“是是是，毕竟要做大美人，哭也是不行的。”
“我还不知道原来英雄也会哭呢。”刘珊珊突然止步，回头对着王小龙调皮一笑。
“那只是意外，再说了……”王小龙脸红了起来，像是火烧一样，尴尬与羞耻在他身上无休止的蔓延着。
“嗯？”带着疑问的声音从刘珊珊鼻尖哼出。
“没……没什么。”王小龙慌乱的推着刘珊珊的背，“走啦走啦，回家吃饭，我都快要饿死了。”
“谁让你早上只吃一点，以后记得多吃点！”刘珊珊被王小龙推着前进，嘴里发出不满的声音以及提出了对王小龙的要求。
“好好好，明天我就多吃点。”对于这种要求，王小龙向来是欣然接受的。
“今天中午和晚上也得多吃点，饿着了不好。”刘珊珊像是突然想起来一样，急忙补充道。
“我保证，以后顿顿多吃，顿顿吃饱。”王小龙只能这样说。
有时候，他会顶撞长辈，也会顶撞同伴，但这么久以来，他唯一没有顶撞过的，甚至连反驳都没有过的，只有刘珊珊一人。
道路旁边的饭店传出令人嘴馋的香味，店老板站在门口不断招揽着来往的行人，想给自己的点多揽点生意。越是经过门口，王小龙就越是感到肚子里面的饥饿，和全身上下给他带来的抗议。
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尤其是在肚饿的情况下，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种折磨。王小龙也不例外，每到这种时候，他都会羡慕刘珊珊，因为刘珊珊即使是肚饿，饭菜的香味也不会给她带来折磨，她总是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抬眼望去，广场就在不远处，那里充斥着饭店，小吃店，烧烤摊等等，还有声音足够大的音响播放着音乐，整个白天，这里都是附近最热闹的区域。不过广场前面道路情况复杂，四个方向的车流都在这里汇聚，还有一个破旧的老车站位于广场前面。这里每天最常见的画面不是老太太们的健身舞，也不是店门前翘首以待的人群，更不是蹲坐在石狮子下面谈天论地的各色人群。而是拥堵的车况，不绝于耳的喇叭声，还有乘客们的叹息声，以及司机急躁的摩挲着方向盘的不安分双手。
虽然在道路正中央用雪糕筒围出了一个圈，但收效甚微。对于王小龙和刘珊珊来说，每天都要经过的这个路口，着实给他们带来了很大的震撼与惧怕。
每天在这个路口前，他们两个都会左转，绕一个远路回家。
左转是菜市场门口，作为菜市场每天进货下货的地方，以及受菜市场各色各样的卖品影响，这里的味道并不好闻。
王小龙和刘珊珊捏着鼻子匆匆从菜市场门口走过，王小龙脸色有点难看，他强行压住了自己想要呕吐的冲动，等到离菜市场门口足够远了之后，他才松开手，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口气。
“真是难以想象每天进去买菜的那些人。”好似鼻尖的气味还没有散开一样，王小龙一边扇着鼻子，一边感慨着。
“里面又不是这种味道。”刘珊珊费力拉着不想动弹的王小龙，从胸腔里挤出了这样一句话。
王小龙当然不会让刘珊珊拉着自己走，只是被刘珊珊拉了一下，他就自觉地快步走了起来，甚至走到了刘珊珊前面，抱着疑惑，一边走他一边问。
“珊珊姐去过菜市场吗？”
“去过呀。”刘珊珊小跳着跟上了王小龙的脚步，思考了一下后，回答了王小龙的疑惑，“那是我爸回来之后，因为家里肯定是没有菜的，所以从外婆家出来后，就带着我来菜市场了。”
刘珊珊比王小龙早上接近一年的时间回到老家，因为是王小龙舅舅顺路把刘珊珊带回来，所以在刘珊珊父亲回来之前，她都寄住在王小龙舅舅的老丈人家，也就是刘珊珊的外婆家里面。
“而且，菜市场里面人好多。要是我走丢了，我感觉我爸都会找不到我了。”
的确，人群很容易就能淹没一个小小的孩子。
“但是我聪明，我一直都拉着手的。”刘珊珊很骄傲的跳到了王小龙面前去。
“好了好了，你要是再聪明一点，就给我好好走路，要不然等会儿回去了，都没有力气吃饭。”王小龙伸手按住了蠢蠢欲动的刘珊珊，严肃的说道。
“我会抢你的菜。”王小龙又补充了一句。
“那你来抢，抢到了就给你吃。”刘珊珊并不惧怕这样的威胁，但他还是好好跟在了王小龙身边。
“小龙你要多吃点，你这么瘦，吃多点才能长胖。”刘珊珊有点担忧的捏了捏王小龙瘦弱的胳膊。
王小龙不动声色的把刘珊珊的手从自己的右臂上摘了下来。
“我吃那么胖干嘛，我可是很满意现在这副模样。”
“不行，多吃点，怎么也得长胖一点。”刘珊珊很生气的叫道，在这一点上她没有打算退让，她似乎是对王小龙的体重很是关心。
“多吃点也可以，但我不保证能长成珊珊姐你要的那样。”王小龙无所谓的说道，不过他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胖一斤也是胖。”
“不过嘛，我也不是很在意你长不长胖啦。”刘珊珊思索着，“与其说是长胖，倒不如说是希望你多吃点。”
然后她突然就生气了。
“明明是个男孩子，每次却吃的比我还少，这是不行的。”
对于刘珊珊的这句话，王小龙觉得自己有必要反驳。
“啊，关于这个，我觉得是因为珊珊姐你吃的比较多的原因。”然后像是没有察觉到一样，他又接着说，“所以珊珊姐你还是不要以你的标准来看待我。”
这样的话说出来之后，王小龙下意识的觉得哪里有些不对，还没等他深思，刚走到楼下大门前的刘珊珊就停下了脚步，走神的王小龙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理所当然的撞到了驻足不前的刘珊珊。
“诶？珊珊姐？”带着疑惑，王小龙伸出手指捅了捅刘珊珊。
低着头的刘珊珊，像是没有反应一样。
“糟糕。”理智告诉王小龙，他现在陷入了非常糟糕的境地。
“对不起。”犹豫了一下，王小龙果断选择了道歉。
并没有什么用。
“我会多吃很多的。”王小龙用手比划了一个大大的圈，认真的看着刘珊珊说道。
“反正……我吃的很多对吧。”很轻的声音。
“……不多不多。”下意识地，王小龙想要吐露出那个字，但他还是在致命悬崖前面刹住了车。
“好险好险。”王小龙不为人知的拍着自己胸口的同时，长舒了一口气。
“珊珊姐，要不，我今天就在街上吃吧？”王小龙试探道。
他说的街上，就是他们绕远路进来的那条街。那是一条县上著名的美食街，坐落着多家老店，多以面食为主，这在王小龙的认识里是令他诧异的存在。也许是受名气的影响，王小龙最近经常光顾那里的米粉店，虽然吃不出究竟有多好吃，但对他而言，只要不是难吃到吃不下去的地步，他都能开心的吃下去。同时，也因为他经常跑出来吃饭的问题，没少让他受到责备。
“我突然觉得不饿了，随便吃碗面就能饱了。”没有得到肯定或者否认，王小龙只能小心翼翼地接着开口。
“不，不行，不能让你在外面吃了。”连续的三重否认，一下子就击溃了王小龙看似强大的内心。
“无论如何，你都要跟我们一起吃。”像是子弹一样的言语，击中了生无可恋的王小龙。
“好。”他有气无力的吐出了一个字，他预感到了接下来的情景。
刘珊珊温柔地话语，以及那和善的笑容，都让被拖扯着地王小龙陷入深深的绝望。
王小龙生无可恋的看着那扇门。
王小龙生无可恋的看着她打开门。
王小龙生无可恋的听着房间里传来的声音。
“爸，大碗呢？咱家的大碗去哪儿了？”
噩梦般的未来在他的眼前展示了出来。
安静的坐在饭桌前，王小龙一言不发。
“哟，小伙子干了什么？”刘珊珊的父亲，刘乐山端着一盘菜从厨房走了出来，看到王小龙后，就顺势坐到他身边调侃道。
“别问我。”王小龙趴在桌子上，把脸埋进去，闷声闷气的说。
“小伙子不要害羞，让我看看。”已经三十多岁的刘乐山笑呵呵的把王小龙抱了过来，放在大腿上仔细端详着。
“哇哇哇，你要干什么，干什么！”王小龙手舞足蹈着，费尽力气从刘乐山怀里跳了下来，气鼓鼓的冲着刘乐山道，“我都不是小孩了。”
“不是小孩还哭成这样？”他指了指王小龙的眼角，那里依旧有些泛红。
“别发火，等你过了这关再说。”刘乐山及时制止了王小龙，幸灾乐祸的指了指厨房。
“饭煮的不多吧？你们总是要吃的。”王小龙心底还藏着意思侥幸。
“非常不幸的是，雅南今中午不回来吃饭，她要在学校打印资料，所以，我饭煮多了。”刘乐山表情沉重，拍了拍王小龙的肩膀，一副庄重的模样，但王小龙还是听出了他话里话外的幸灾乐祸，“加油小伙子，连带你雅南姐的那份，好好品味我的爱心午饭。”
“我宁愿我的人生中从此没有午饭这个东西，另外，拜托不要使用爱心午饭这个令人失去胃口的词语。”王小龙生无可恋的坐在桌子前。
“今天你俩有些不对劲，怎么都哭了？”看到刘珊珊端着盛满饭的碗走过来，刘乐山连忙上前帮忙，接下来的话也被他藏进了腹中。
碗很大，至少是刘珊珊和刘乐山手中碗的三倍有余，而且碗里的饭，刘珊珊还特意压了压，是完全没有空隙的一整碗饭。
看着平整到没有起伏的米饭，王小龙感到自己即将丧失掉身为男人的尊严，但他只能含着泪用筷子翘出一口米饭，不情愿的塞进嘴里。虽然饭菜很好吃，但是王小龙味同嚼蜡，如坐针毡。
刘乐山瞟了一眼王小龙，起身把碗从王小龙手里夺了过来。
“爸！”旁边传来了刘珊珊不满的叫声。
王小龙立马紧张的看向刘乐山，心里祈求着刘乐山能够坚持下去。
没有辜负王小龙的期望，刘乐山瞪了刘珊珊一眼，斥道：“你还真忍心让小龙吃这么多？等会把他撑坏了，我看是谁心疼。”
“可是小龙他乱说话！”刘珊珊立马转头瞪着王小龙。
本来正在偷笑的王小龙顿时又苦着一张脸。
刘乐山狐疑的看了王小龙一眼，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最后只给王小龙留下了小半碗，恰好符合他平时的饭量。
“乱说话也不能用这种方式来惩罚，小孩子家家的，合理饮食就对了，吃这么多迟早把肚子撑坏。亏得你还想要当医生，怎么就想出这么个不是个法子的法子，等会吃了饭回房间好好学习去。”刘乐山先把饭塞回王小龙手里，然后又对着两人训斥道，“至于你，吃完饭就给我去洗碗，不准拖延，然后罚站一个小时。”
“哼！”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哼了一声，赌气地转过头去。
“好好吃饭，不准别气。”刘乐山不满的拿筷子敲了敲碗沿。
“你小子说了什么话惹到珊珊了？”刘乐山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
刘珊珊沉默的吃着自己的饭，没有作答。
“嘛……一不小心说错话了。”王小龙老实本分的吃着自己的饭，不打算再重复一遍内容。
“我吃完了。”刘珊珊放下碗，不满的瞪了旁边的王小龙一眼，就蹬蹬蹬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我做的菜不好吃了吗？”察觉到刘珊珊饭量减少后，刘乐山连忙放下碗，冲着刘珊珊的背影大喊着。
没有回答，刘珊珊躲进了房间里，随之里面传来了反锁的声音。
摇了摇头，刘乐山把凳子搬到了王小龙身边，说道。
“你不是说不跟她说吗？怎么，你说出去了？”
“怎么可能，这一点我还是能做到的好吧？就是说了不该说的话。”王小龙把碗放下，等到把饭吞下后，才开口，“那件事我可不打算现在说，我可不想让她为这种小事担心。”
“口气蛮大的嘛，居然觉得那是件小事。”刘乐山舒舒服服的躺在沙发里，点燃一根烟，并没有吸，而是看着它静静燃烧，自从结婚后，尽管他身上还带着烟，也从未吸过。
“那件事……”王小龙顿了一下，像是在回忆什么，脸上露出怀念的神色，“毕竟直接受害者不是我，我只是伸出了手而已，在他们看来，我或许就是个多管闲事的家伙罢了。”
“你这话说的，可不坦率哦。”摁灭了烟，刘乐山重新回到饭桌上，“等你以后多经历一点事情，你就会知道当初你决定施以援手的时候，你是多么的闪耀夺目，简直是要把我这个老男人的眼睛都给闪瞎。”
刘乐山夸张的说道。
王小龙只是冲他挥了挥右手。
“这种夸张的说法还是免了吧。不过话说回来，珊珊姐怎么想要当医生？”
刘乐山瞥了他一眼，有些不高兴，然后狠狠的给他夹了几筷子菜。
“你要是不乐意珊珊受这个苦，就去把她劝回来，省得你以后又来抱怨。”
“干嘛要我去劝，这种事，还是要叔你出马才行的吧？再说了，下学期才初三，指不定高三的时候，珊珊姐的想法就变了呢。”王小龙扒拉着菜，把它们全都赶到一边去，免得饭全被菜给盖住了。
“胡说八道。”针对王小龙的这种观点，刘乐山言简意赅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那你干嘛不去劝？”
“我劝得动还要你干嘛？”很迅速的反问，一下子就把王小龙砸的哑口无言。
“……”
王小龙沉默的吃着饭，而刘乐山直勾勾地盯着他，一言不发。
沉闷的气氛促使着王小龙飞快地进食着。
“啊，算了算了，迟早有你小子的好果子吃。”刘乐山像是失去了全身力气一样，很颓废，莫名其妙的王小龙不知道为什么在他身上看到了心痛的感觉。
“大概是错觉。”王小龙默默的放下碗，进行着不为人知的心理活动。
“去洗碗。”回到沙发后的刘乐山像个老大爷一样指使着王小龙。
“你什么时候吃完的？”王小龙这时候才惊讶的发现这一点。
“这可是我的得意绝技。”刘乐山满脸得瑟，“就这一点，你小子可是无论如何也赶不上我。”
“我不认为我会需要叔你这种吃法的速度，吃这么快，当心噎着自己。”王小龙一边收拾着饭桌，一边说道，“而且，难道叔你觉得吃得快是什么值得得意骄傲的事情吗？”
“那是自然，只有充分挤出时间，你才能在每天的二十四小时里面，做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刘乐山笑呵呵道。
“我觉得你就不要说什么努力了，回来时候我才看了，水果店可是关着门的。”端着餐具往厨房走去的王小龙对刘乐山发出了会心一击。
“那个水果店，我现在也只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又没人来帮我的忙，总不能把你拉去帮忙吧？”看着踩着凳子，逐渐在厨房里忙碌起来的王小龙，刘乐山感觉自己心头出了一口恶气。
“你要是不怕被人举报雇佣童工的话，尽管找我帮忙。”王小龙头也不回的说道。
“你这娃儿，硬是狠心的要不得。”刘乐山待在沙发里嘟囔了两句。
“有这闲情逸致，叔你还不如去把水果店支起来。”伴随着稀里哗啦的水声和碗碟的碰撞声，王小龙毫不留情的指责着刘乐山的懒惰。
“前几天才把货卖完，现在这事儿免谈。”刘乐山一点都不在乎这一点，“我这叫作提前享受退休生活。”
“老年生活。”被寒冷水流刺的呲牙咧嘴的王小龙可没打算在嘴上留情。
“老年就老年，反正我现在还能供得起雅南跟珊珊的学业，唔……”刘乐山闭着眼睛思索了一下，然后睁开眼睛有些喜悦道，“好像还有得剩。”
“我冒昧的问一下，叔你是不是把大学后面的也给算进去了？”
“我是有这个打算，但是不知道雅南和珊珊怎么想的。不过只要她们俩有那个心思和本领，再读个几十年我也乐意。”刘乐山本人反正是很乐意见到这对姐妹在学业上能创造出自己的巅峰，只有这样，他才能感到欣慰。
“哪用得着那么久，而且雅南姐八成是不行，你还是指望她能考上大学，然后顺利毕业吧。珊珊姐只要有那个心，我觉得还是可成的。”餐具的清洗工作终于到了最后的步骤，王小龙一边仍由水流冲洗着，一边开口道。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偏心珊珊呢？”
“这哪里叫做偏心了？雅南姐成绩本来就差，你对她指望那么多干嘛。她现在就半年时间了，我看是够呛。”王小龙在厨房里翻了个白眼。
“不说雅南了，说说你。”刘乐山又点起了一根烟，“你缺了小半学期的课程，考的怎么样，有信心没？”
“这已经不是有没有信心的问题了，我可以光荣的告诉你，我失败定了。”王小龙没有掩饰的意思，直接平淡的开口说出了这件事。
“等等，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看过分数了，115+18+30，怎么样，很意外吧？”王小龙已经进入了收尾工作。
“语数英？政史地？还是其他的？”
“语数英呗，还能有什么？”王小龙撇了撇嘴，擦干了手，毫不在乎地走了出来。
“这种惨淡的成绩，对你来说还真是少见啊。考成这样，你不想读了？”刘乐山问道。
“你看我这还是想读的样子吗？”王小龙指着自己反问道。
“过来坐着吧。”刘乐山移动了一下身子，用手拍了拍自己先前坐的位置，示意王小龙过来坐下，“珊珊那孩子，大抵就是因为这个哭的吧。”
他先是以极度肯定的口吻陈述的自己的猜测。
“你说你不想读了？你打算怎么度过这接近五年的时间？恐怕没有人会接纳你吧，还是说你打算回到乡下？现在的你，除了读书，你还能做些什么？学校是让你认真学习的地方，除此之外，它一无是处。你不选择上学，就是选择了逃避。如果你要逃避，当初又何必站出来充当一个英雄？你后悔了吧？”一连串的，仿佛是夏日突然而至的倾盆大雨，刘乐山的嘴里蹦出了这些问题，这些问题又像是倾塌的砖石一样，要将站在下面的王小龙一同埋葬。
“……要说不后悔，那是不可能的吧。”王小龙有些艰难的开口。
“为过去的自己而感到后悔，这种东西本来就算是人类的劣根性之一。一个人生长于斯，总会有这样或那样的事情让他感到后悔，但恰恰是因为会后悔，才算是一个真正的人。正因为如此，你现在的后悔，也印证了你当初选择的正确性。为什么要逃避呢，小龙？与其选择后悔来逃避，为什么不好好反省？”
“正确？反省？我不知道。”王小龙如是说。
“我看你是皮痒了。”刘乐山的表情看上去有些不爽。
“这件事是不可能的。”
“那你就不要再逃避了。”
“我可没有逃避。”
“那就去上学吧。”
刘乐山说完这句话后，王小龙沉默了，一言不发。
尽管他构思过不读书的生活，但他依旧难以做出选择，他的内心深处，依然有着回到校园的渴望，但过去的事情让他难以直视这份心情。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依附在墙头的一棵草，摇摆不定，做不出自己的选择，没有外界的干扰，他就只能摇摇摆摆下去。但，除了外界之外……
“想想珊珊吧，她可是等了你好久好久了。”
“等了有多久呢？”王小龙开始思考起了这个问题。
从出生开始。不对，那时候的她先了他六个多月出生。那就是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也不对。王小龙的思绪很快，毕竟那时候他们还只是不知事的小婴孩。但真要说起刘珊珊在等他，还要从三年级开始。三年级那年的一天，她坐在大门前一直等着他。从温暖的下午，一直到微冷的晚上。跨越了漫长的五个小时，她才等到跟着父母玩耍回来的王小龙。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当他看到那个在门卫室灯光下绻缩的身影后，第一次陷入了发愣的状态。于是后来，他做出了以后出去玩会带上她的承诺。
而到了六年级的那天，她问王小龙选择了哪所学校。他信誓旦旦的告诉他是同一间，但是阴差阳错的，他还是留在了原来的学校。这是他与她的第一次错过。
而后，她转学回到的家乡，原本做好了约定，即使是远离了，也要每天过的开开心心。但他没有做到，或者说，怎么可能做到？
王小龙扪心自问着。
没有人给他回应。于是他开始了自问自答。
“我会因为之前发生的事而讨厌上学吗？甚至是惧怕上学这件事本身？”
对于这个问题，王小龙很迅速的就能得出答案。
“会。”这种东西，承认起来没有丝毫难度。那么……
“如果能够回到从前，重新作出自己的选择，我还会延续以往的选择吗？”
答案是理所当然的会。尽管无时无刻的后悔的，痛苦着，饱受折磨着，但他永远不会更改之前的选择。
“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我会继续上学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不仅仅是会了，他还会选择回来，回到这个县城来。
“事情虽然发生了，但我本人真的是不想上学吗？”
“不，不是的。”王小龙只是惧怕着，这份惧怕剥夺了他的理智，让他丧失了自己选择的理智，只能下意识地逃避着，想要尽可能地远离校园。
“如果我选择不上学，珊珊姐会开心吗？她会乐意见到我做出这样的选择吗？”
她肯定不会开心，但她肯定会做出开心的表情，尽管她再一次，或者说是永远的没有和他同校。小小的，小小的，但却敏感脆弱的人，也是个细腻的人。
“珊珊姐，如果你来，你会做出什么选择呢。”
背靠着沙发，王小龙出神的想着。
不用在意这些了，只要做出自己的选择就好了。
但从内心深处涌来的不知道该叫做什么的情绪淹没了他，将他整个人都给吞噬了。第一次发现，做出一个选择是那么的困难。
“唔，下午不用去学校吗？”刘乐山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何止今天下午，明天都可以不去。下周一才正式开学。”王小龙摇了摇头，将之前的思绪抛之脑后。
“还真是轻松啊。”王小龙好像从刘乐山的话语里听出了羡慕的情绪，随后他有点严肃的继续说道，“至少在这周结束之前，好好想想到底该怎么办，我也不过多的劝你了，但是希望你能多想想珊珊，你要是不上学的话，最大的可能就是回到乡下了哦。”
回到乡下。很简单，很寻常的事实，但是王小龙知道，如果刘珊珊没有大假期的话，他们两个一年里都不怎么能见到面了，这还是离得近，要是他还在外地，再见面可能就要等到她大学时候了。那可真是一个漫长的时间。
“不要让我失望。”刘乐山的这句话充满的重量，王小龙感觉到自己要被压垮了，尽管他无法完全理解话里的失望到底是在指什么。
“不要想太多，其实你只要不让珊珊失望就行了，加油。”面带着笑容，刘乐山又补充了一句，然后给王小龙打着气。
“嗯……”王小龙很心虚的应下了刘乐山的这句话。
“糟糕。”不经意看到墙上时钟的刘乐山发出了一句惊叹。
“糟糕？叔你又打算干什么？”看了看墙上的时针，正指在下午三点的时间，不知不觉都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啊，确切来说不是我打算干什么。”刘乐山脸上有着微妙的尴尬和不好意思，“应该是你才对。你回来之前，我听到你房间有电话声，再过了两分钟，你爸的电话就打到我手机上了，所以，你应该理解到我的意思了吧？”
“……”扶着额头，王小龙沉默了很久。
“理解了，我也充分理解到了叔你想害我的那颗心。一般来说，这种事不应该在我回来的时候就说吗？”王小龙欲哭无泪。
“看你和珊珊的那个样子，我哪里还想得起来这件事。”看着王小龙往楼上跑的背影，刘乐山先是大喊了一句，然后飞速的降低了声音，“记得再替我问个好。”
“这种事我觉得完全没有必要。”
进了房，映入眼帘的是紧闭着窗帘，还有小小的书桌以及一张看上去就会感到温暖的单人床。
书桌上，固定着一盏小台灯，上面还摆放着诸多的书籍，书有些破烂，但都摆放的很整齐。木制的书桌有些刀刻的痕迹，看上去有一些年头了。房间角落，还放着一个蒙着灰尘的棋盘。
关上门，打开灯，王小龙从枕头下摸出了一部手机。熟练的解锁之后，未接来电里面果然显示出了王小龙父亲的名字。
“啊，总感觉叔是故意的。”躺倒在床上，试探性的回拨了电话，果然没人接听，再等这通电话，估计也要到下午五点左右了。
王小龙有点头疼，联想到这通电话的时间，王小龙就更加头疼了，毫无疑问，王思远已经给他父母打过电话了。
“果然，当初就不该先填了家庭信息。”王小龙心底第一时间浮现出了这个念头。
百无聊赖地，王小龙打开了那个通讯软件，如往常一样，还是没有收到他想要的那条信息，随手发了一条新消息后，就把手机放回了床上。坐回到书桌前，王小龙犹豫了一下，还是拿了本书看。
一边看着书，一边在草稿纸上随手演算着，验证着。偶尔遇到不解的问题，或者难以理解的话语，王小龙就会在桌上的那叠书籍里翻找，待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后，就胡乱的扔到自己旁边去。原本整洁的桌面很快就变得混乱不堪，不过即便如此，也没有影响到王小龙。最多是在有书滑落在地上的时候，会惊到王小龙，但在将书捡回来后，王小龙又再度投身了进去。
王小龙彻底清醒过来，是门外急促的敲门声。伸个懒腰，不用怀疑，门外的人一定是刘珊珊。这是王小龙凭着自己的内心，瞬间得出的一个答案。
拉开门，果然是那个熟悉的娇小的人。
“你手机一直在响，我都听到了。”拉开门后，刘珊珊脸上担心的神色完全消失不见了，只剩下阴沉。
“抱歉，打扰到珊珊姐了。”回头看了一眼刚刚熄灭的屏幕，王小龙对刘珊珊感到了深深的歉意，以及产生了责骂自己的冲动。
刘珊珊稍稍掂了掂脚，王小龙立马知趣的让开了身体。刘珊珊不满的瞪了他一眼，他只是嘿嘿笑着挠了挠头。
等到刘珊珊看到桌子上那堆书籍后，王小龙好像看到刘珊珊嘴角微微弯起了一瞬，尽管脸色依旧阴沉，但是却柔和了那么一点点。
“对了珊珊姐，现在几点了？”王小龙像是找不到话题了一样，生硬的问了一个问题。
“等会儿吃饭的时候会叫你。”刘珊珊犹豫了一下，“你的房间，我明天来给你收拾。”
“为什么？今天不行吗？”王小龙不满的叫嚷了起来。
“今天不行，我今天还要生你的气，好了，到明天之前，你不要跟我说话了。”冷冷的说完这句话后，刘珊珊马上转身进了隔壁的房间，只是在王小龙看不到的时候，她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真正的笑意，温柔灿烂，不可忽视。
“太好了。”喜悦之情充斥着她的胸间，仿佛是要从中溢出一般。
目送了刘珊珊，王小龙赶紧关上门回到了自己床边。拿起手机，先看了看上面硕大的数字，是十八。他的手指慢慢在按键上滑动，有点犹豫是不是要打开手机，回拨回去。老天，或者说是他父亲把并没有让他犹豫太久。闪烁的屏幕唤回了走神的王小龙，叹了口气后，他认命的接通了电话。
先是一段沉闷的无言时间，双方都只听到了对面的呼吸声。
“爸，是我。”犹豫了下，王小龙率先开口打破了这份沉闷。
“嗯。”手机那边，是沉稳的男声，他的语调有些慢，但胜在话语清晰，不会让人听不清，“你刚才在干嘛？”
“我在看书。”不假思索的说出了事实。
“感觉怎么样？”他没有说是什么的感觉，但王小龙准备把他理解成看书的感觉。
“很不错。内容都很有趣，虽然可能有点超纲，但是多动动脑还是能够理解的。”王小龙说出了自己看书的感觉。
“不要超前，一步一步走，打好基础最重要，空中楼阁是最容易倒塌的，不要耽误了自己。”王小龙恭敬地听取着父亲的教诲。
“在珊珊家住的还习惯吧？”他的父亲王怀明这样问道。
“习惯的很，我都快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了。”隐隐约约的，对面传来了母亲的笑声。
“你妈说你这么想的话，那就去他们家当儿子。”王小龙听得出父亲的话有些无奈。
这种玩笑话其实是他们父子二人，当然也不局限于他们父子二人，应该说是相识地一群人，都经常听，甚至是习惯了的玩笑话。
“那你告诉妈，小心我真的跑去当他们家的儿子。”王小龙恶狠狠地说道。
“那有的人怕不是要开心死哟。”王小龙听出来了，这是母亲徐思琼的声音。
“别开这种玩笑了，我哪可能去珊珊家当儿子。”王小龙有气无力的回道。
“好了，别听你妈胡说了。在学校怎么样了？”提心吊胆的王小龙终于听到了这个问题，所以他长舒了一口气。
“也就那样吧，说好也算不上是好，说不好也没差到接受不了的地步。今天上午在班上还是找到了熟人。”
“熟人？”王怀明的声音有点疑惑，毕竟王小龙才回到家乡，按理说除了小时候的玩伴以及珊珊家之外，就没有其他熟人了才对。
“不是以前认识的人。是前两天考试的时候，坐我旁边的人，刚好也是二班的，和我一样，也是转学回来的。”王小龙回忆了一下，解释道。
“嗯，我还以为是你以前的玩伴。”
“哪可能，我自己都快不记得他们样子了，真遇上了，我们估计都认不出对方来，哪里还说得上是熟人。”王小龙笑了一下，脸上出现了少许的感伤，“当初回老家也只待了不到一个月，也许他们和我一样，差不多都忘了吧。”
“既然到了新学校，那就多努力找几个新朋友。”王怀明道。
“老爸，那个……”欲言又止，有些害怕于说出下句话。
“我都知道了。”兴许是猜测到了王小龙将要说出的话，王怀明先说出口阻止了他。
“你舅舅跟学校那边沟通过了，你可以入学。”王小龙内心深处哀叹了一声。
“但有个条件。星期六会给你单独发一套试卷，你得过关才行。”
“星期六？”王小龙有些费力的从书堆底下翻出了，辨认了一下日期，“不就是后天吗。”
“嗯，这次有信心没？”王怀明问道。
“谁知道呢，我觉得大概是有的。”王小龙耸耸肩，开了免提，把手机放在桌子上，自己则双手抵着下巴坐在桌子前。
“要加点油哦，我们也不容易。”听着手机那边父亲的声音，王小龙撑着脑袋闭上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们大概能猜到你的想法，但我不想让你以后也这么劳碌，等你以后长大了，你就会知道人生的艰难。”王怀明的声音充满了劝勉，但王小龙打断了他的说话。
“不用等以后了，我现在就明白。”
“你明白就好。我当初就是信心满满的辍了学，才在外面飘荡了这么久，如果不是你舅舅搭手，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做着苦活，哪还有精力把你好好养成现在这个模样。”
“虽然我现在也算不上什么好，但还是谢谢你了，老爸。”突如其来的道谢反倒让王怀明陷入了沉默。
“……你如果有这份心，就去好好学习吧，建国以后，咱们王家可还没出过大学生。”沉默并没有持续太久，王怀明就开口了。
“你就算是跟我说了这件事，我也没办法啊。而且，这件事怎么想也该是你的错吧？”对自己父亲给自己施加的压力有些不满，王小龙的话语里稍微带了点刺。
“你有办法。”王怀明的语气很是肯定，“倒不如说，你是我们的希望。”
“那老爸老妈你们能不能给你们的希望放个假？”
“如果希望这东西还能放假，那就无法称之为是希望了。”
“不要说得这么令人痛苦，这些事情，我会尽力去做的，为了你们。”王小龙拿笔在草稿纸上随意涂抹着。
“等你什么时候不是为了我们，你才是真正的希望。”也许是错觉，王小龙耳朵里的声音好像有些颤抖。
“在我为了自己之前，就让我为了你们而努力吧。”王小龙小声的像是在自言自语。
“那你就好好努力吧，不要忘了你的背后还有我们，不要去惧怕，不要去畏惧，要勇于挑战，未来并不都是黑暗的。”没有听错，王小龙确认了，声音的确有些颤抖。
虽然很想说出未来也不都是光明的，但话到嘴边，还是变成了另外一句。
“嗯，我会努力的，至少目前我会努力去克服。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要好好相信你的儿子啊，他可是一个很努力很强大的人。”王小龙笑着说出了这样一句无关未来的话。
只有黑暗与光明交织的未来，才是真正的未来。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每个人的未来，又怎么会是一帆风顺，或者荆棘遍地呢？
“那就先挂了，不要忘记周六的考试。”临挂断前，王怀明嘱咐道。
“好的，你和老妈要注意身体。”王小龙说道。
“你也是。”常见的结尾后，王怀明挂断了电话。
“啊。”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王小龙捏着手机，倒在了床上。
“真是麻烦的父母，给我这么大的压力，不过大学啊，这前面还真是一条漫长的路。”伸着看不见的五指，在房间的黑暗里像是要捉住什么东西一样挥舞着。
黑暗中辨不清来处，也看不到去处，但至少在这里，有着让王小龙留存的温暖。
也许是下午高强度用脑带来的后遗症，王小龙感到自己有些昏昏沉沉。于是他脱掉碍事的鞋子，拥过被子盖在自己的身上。
即使这里是刘珊珊的家，但王小龙所感受到的，依旧是自己家的味道，倒不如说是刘珊珊把这里变成了他的家，也许用他们的家来形容更为准确。
带着“这一切真好”的念头，王小龙在晚饭来临之际沉沉睡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