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梁国都,有一家【彩织锦】绣坊,绣坊老板手艺精湛,就连皇宫的娘娘都慕名邀她制作衣裳。因为手艺好,所以半年的时间,绣坊已经经营的有声有色。绣坊并不很大,学徒也只有十人,做活从来是贵精不贵量,不贪多,只求精。而且,绣坊的老板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一提绣坊的美人儿老板黎水瑶,似乎无人不知。
这天,将军府的夫人邀水瑶过去,要做几件衣裳,想和水瑶详谈一下。将军府的生意水瑶做过,彼此也是熟悉的人。水瑶没多想,便拿了花样突然以及布料样品便去了将军府。
将军李猛是个粗人,却很豪爽,夫人却是个直爽之人。水瑶被将军府的下人引着向主楼走去,太阳正大,晒的她额头有细密的香汗。
来到门口,水瑶低头迈过高高的门槛,再抬头看到大厅里站着一位身材挺拔高大的男人,正背着手看着墙壁上的一副字画。背影宽厚而又让人熟悉,水瑶有一刻的呆愣。
那男人似乎也察觉到了有人进来,慢慢地转过身来,俊美的面孔,高挺的鼻子,狭长的凤眼,英挺的美面孔,黑眸闪烁着丝丝的悸动。
水瑶的心抑制不住的痛了一下,怎么会是他,他怎么会在这里,她心上的伤疤,似乎一刻间又裂开了,被欺骗被愚弄,被负了的痛,一起涌了上来。
可是,她没必要再痛了,都过去了,都说爱的越深,恨的越弄。她不爱了,也就不恨了,他不配在她心里占据任何位置,连给她恨都不配。就当是对一个陌生人,路人。
“让王爷久等了,王爷快快请坐,家夫马上就回来。”将军夫人人未出声先到,从后堂出来招呼完龙寒烈又看到了水瑶,忙对水瑶道:“水瑶,来啦,又麻烦你亲自跑一趟了。”
水瑶淡淡的视线从龙寒烈身上移开,对将军夫人微微行礼,“夫人那里话,您照顾我生意,我高兴还不及,怎么会麻烦呢,您看看,这里是新进来的布料,还有新的花样图案,看有没有喜欢的。”
“不急,不急。”将军夫人率直一笑,介绍道:“王爷,这位大美人是这里最有名的绣坊老板,黎水瑶。水瑶,还不给王爷行礼,这可是大龙王朝来的贵客。”
水瑶福身,淡淡行礼,“民女见过王爷。”
龙寒烈心情复杂,想要靠近她的人和心,却发现,彼此的距离似乎很遥远,她的淡漠,她的波澜不兴,已经让他失去了靠近的勇气。
这时李猛将军从外面进来,粗声喊道:“王爷驾到,怎么也不提前知会一声,真是有失远迎,王爷海涵那!”
“将军客气了。”
水瑶低低行礼,“民女见过将军!”
龙寒烈的视线忍不住盯着水瑶,她是那样的冷漠,看他的眼神,好似看着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心猛的一痛,眉头紧皱起来。
水瑶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轻声道:“夫人,这些图样和布样留下,您选好了派个人送去就好,将军府有贵客,我就不叨扰了,这就告退了。”
她说完低低行礼,转身要走,龙寒烈一急喊道:“瑶儿!”
李将军一脸疑惑的问:“王爷和黎掌柜的认识?!”
“认识!”
“不熟!”
水瑶和龙寒烈同时开口。
‘不熟’两个字,深深的在龙寒烈心头上刺了一下,他们真的已经是陌生人了吗?
李猛哈哈一笑,化解尴尬,“既然是故人,难得相遇,今日成人之美,还请王爷留在舍下用个晚膳,黎掌柜的也要赏脸啊!”
“多谢将军美意,那恭敬不如从命。”水瑶含笑站在一边,波澜不兴,她猜测,事情应该没这么巧,巧的将军夫人需要做衣衫,巧的刚好龙寒烈在将军府做客,不会这么巧吧?
龙寒烈望着水瑶的沉着冷漠,哪怕她有一丝的不自在,也会让他觉得有希望,可是,没有,她那样平静,让他的心一片寒意。他甚至看不到水瑶对他的恨。她对他,已经无爱无恨了吗?
晚膳很丰富,气氛异常的平静,将军夫人忍不住道:“之前也知道水瑶是大龙国来的,真是想不到竟然和王爷是旧识,这说是巧合不太合适,要我说呀这是缘分。冒昧的问一句,王爷和水瑶之前是朋友?”
“妻子!”
“奴婢!”
两人的回答不一,却足以让将军将军和夫人震惊不已,两人一脸的不解,却也听出了不对劲,夫人忙道:“吃菜,吃菜,快给王爷,把酒满上”。
李猛却似乎对两人的尴尬浑然不知,粗声问:“怎么一个回答是妻子,一个是奴婢?莫不是水瑶和王爷在赌气,才来到了我东梁国?”
这要真这样得赌多大的气啊,水瑶却放下筷子淡淡的解释道:“我本是王爷的一个夜奴,后来离开了王府也就和王爷没什么瓜葛了,如今……也只能说是路人而已。”
路人,只是路人?龙寒烈的黑眸紧紧盯着水瑶,最后仰头喝下了杯中烈酒,酒异常的苦涩,从喉间滑入心底,苦,苦的心痛。他紧抿着薄唇,却没再说什么。将军和夫人也不便再问什么,一个劲的让龙寒烈和水瑶多吃一些。
晚膳后,天色已暗,水瑶告辞离席,出了将军府她径自向回绣坊方向走去,却不料腰一紧,有人从身后攫住了她的腰,有力的手臂一带,将她带入到一条巷子里,她的身子贴住了被太阳晒的很暖的墙,被他的双臂紧固在怀里。夜色里,他的眸子闪烁着痛,呼吸间有淡淡的酒味儿。
“王爷这是何意?”她问的不慌不乱,犹如一汪湖水,波澜不兴,脑海里却想着当年的事,他的狠绝,无情和欺骗。她不争气的昏倒在他怀里,醒来后看到的是自己躺在一间屋子里,那是一间客栈。心口痛的呼吸不畅,她出门,看到赵默轩守在门口,她问:“我娘呢?!”
赵默轩回答:“人已经走了。”
“你有没有骗我?我娘走了,她安全吗?”
“她把令牌交给了王爷,王爷没道理为难她。”
母亲又这样走了,她认为是龙寒烈逼走的。她要离开客栈,而赵默轩也没拦着,她毫不犹豫的离开了,按着摄魂信上的地址来到了东梁国,找到了摄魂。度过了生不如死的日子,才又重新站起来。
龙寒烈低头,手撑着墙壁,望着走神的水瑶,鼻息间都是怀中人儿熟悉的香气,她的淡然,她的冷漠像一把无形的刀,深深的刺在他的心头,可是,这不能怨她,要怪只能怪他自己,他暗哑着声音,低声道:“我们是路人?我们不熟?”
“难道我们很熟吗?”水瑶反问,眸子淡漠的望着他,没有浓浓的恨,也没有一丝丝的爱,她已经忘记了怎么去爱,怎么去恨。无爱无恨,她已经忘情。
龙寒烈低低的笑,笑的苦涩,却有些暗喻的道:“你的身体,我哪里不熟,你说,你哪里我不熟悉?!”
水瑶冷冷一笑道:“那么碰过我身子的人,似乎都应该和我很熟了?”
龙寒烈面色一暗,“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他宁愿看到水瑶对他的恨,那么说明她还爱着他,可是,这样的水瑶让他无力,害怕,她就像一朵云,飘忽而又无法摸到。龙寒烈低头寻找她唇,狠狠地吻了上去,带着不安和害怕,想要寻找到什么,抓住什么,可是,越吻他的心越凉。
水瑶就那样木然的接受着他的吻,甚至张开了唇齿,让他的舌探了进去。他吻的激烈,她回应平淡,似乎还意兴阑珊,他激不起她的半点涟漪。
龙寒烈感觉到了水瑶对他的吻没有感觉,他一阵的挫败和无力,痛苦的紧紧的抱住她,停止了吻,脸贴在她的脸颊上,温热的眼泪慢慢滑落,粘在了水瑶的脸上。
“王爷,天色已经晚了,我要回去休息了,今晚月色挺好,您自个儿在这里慢慢欣赏月色,我就不奉陪了。”水瑶无视龙寒烈的痛苦,抬头望了望天,小脸上竟然还挂着淡淡的笑。
他抓不住了,再也抓不住了,龙寒烈惊恐的抱紧水瑶,不肯松手。水瑶似乎有些不耐,伸手抵住龙寒烈坚硬的胸膛,一推一撤,人已经从他怀抱中出去,身影极快,手法巧妙,让龙寒烈胸口痛了一下,甚至没有防备的后退了几步。
龙寒烈的头有些痛,忍不住伸手捏了捏眉宇间,苦苦的笑着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了。”
水瑶弹了弹衣衫的褶子,轻轻一笑道:“彼此彼此,不奉陪了!”说完身影一闪,人已经离去。
龙寒烈回到了住处,屋子里亮着烛火,开门看到小然坐在桌前,小手乘着下巴,一脸苦恼,看到他进来,忙跳下了椅子冲了过来,抱住他,急切的道:“父王,娘亲呢,娘亲没来吗?您不是说到将军府就能把娘亲带回来吗?”
龙寒烈拖住小然的手,走到桌前,一脸落寞和痛苦,“明天会来的,你要耐心等待,不可擅自行动,知道吗?”
小然高兴万分,突然又嘿嘿的笑了,“父王您是在放长线钓大鱼吗,小然是鱼饵是不是?!”
龙寒烈微微笑了笑,拍了一下小然的屁股,催促道:“滑头,去睡觉!”
小然点头,向自己的屋子走去,心里雀跃的期盼着,母亲明天的到来。他忐忑着,母亲会不会已经认不出他来了,毕竟,他已经长大了,明天他一定要表现好,不让母亲生气,让她高兴,然后和他一起回家,还想着,明天一定要穿上母亲做的衣服,他出门的时候带了一身母亲亲手做的衣服,穿上了,母亲一定能认出他了。
第二天的水瑶,又被请到了将军府,这一次道是没遇到龙寒烈在,将军夫人也没提及昨夜的事,只是在商谈衣料的时候,有意无意的说,“水瑶,你可不知道,这王爷出使东梁国,还带了个六岁的孩子,小小年纪还是副使,那小家伙机灵的,在朝堂上竟然把我家那口子给镇住了,让他哑口无言。他还想收那孩子为徒,岂止那孩子说,要和他做朋友,真是个不得了的孩子啊。”
水瑶当场僵在那里,眼中闪过一抹慌乱,急急的问道:“六岁的孩子?”
“对啊,叫小然来着,是王爷的儿子呢,真是虎父无犬子啊,这么小的年纪,就有这样的心智,羡慕人啊,要是我家孩子也这般就好了!”
小然,是她的小然吗?水瑶淡然了许久的心狂跳起来,她离开小然的时候,小然四岁,失去他也有一年的时间,算算日子,他也该过六岁了,水瑶死寂的心,似乎为了小然而激烈的跳动着,急急的抓住将军夫人的手,“夫人,您说的可是真的,他真的叫小然吗?”(小然被水瑶带走的时候已经快一岁了,分别三年多,四岁,如今又过去一年多五岁,虚岁六岁有亲亲说年龄不对解释一下。)。
“是啊,小家伙在朝堂上自己说的。怎么了,你认识这孩子?”
“夫人,他们住在哪里?住在哪里?我要去看看那孩子,夫人请您告诉我?”
“好,好,你别急,我差人带你去。”
水瑶急迫的想去见夫人口中说的那过传奇的孩子。小然,她的小然当年是落下悬崖的啊,可是,六岁,又叫小然,即便是龙寒烈和欧阳海棠生的孩子,岁数也不对的。她忍不住给了自己希望,莫非就是她的小然,她的儿子,她的儿子活着?!
大龙国使者住的地方不一般,把守的很严,没人带着是进不去的,而带着水瑶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将军。将军把她送进门去,自己却没进去,说有事要忙,便离开了。
水瑶脑子里什么也没想,只想着,小然,期待着,祈祷着,这个小然就是她的儿子,希望着,她的小然没有死,活着,奇迹的活着。
她走到主楼前,内心忐忑,心不由自主的不规则的跳动着,眼睛死死的望着主楼的大厅,想要进去,却又在害怕,万一不是她的小然怎么办?
正暗自神伤的时候,一抹小小的身影像飞鸟一样从大厅里奔出来,一身镶着金丝线的衣衫,稚气的小脸,英挺的眉毛,俊气不凡。
水瑶身子有些不稳,跌跌撞撞的向前迎去,心好似开了花,眼中却忍不住落泪,忍不住伸手要拥抱眼前的孩子,而小然已经扑进了她的怀里,哽着声音喊道:“娘,娘亲,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