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我的命。”
面色苍白地几乎透明的南宫末给了她答案。
“我用尽手段,只为让你爱上我,我不禁附身她人,只为变成凡人,和你在一起。为什么你就是看不到,看不到!”最后一句话她几乎是喊出来的。
伴着那诀别的恨意,长剑也猛地从南宫末的胸膛抽出。
鲜血洒了一地,和那些红枫交织在一起,没有人看出哪里是血,哪里是红叶。
“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是牡丹了。”即便重伤至此,他的嘴角依然挂着笑。
只是笑中带着一丝苦涩,一丝落寞。
牡丹是此时披着婉如躯壳的牡丹花妖的名字。
她颓然地垂下手中的剑,不可置信地后退着。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知道我是妖!”
婉如的脸也在刹那犹如山间的云烟,秋风一吹,也就散了,露出她原本清秀的容貌。
她无力地跌倒在地。
双手不停捂着自己的耳朵,几乎疯狂:“我不信,我不信。”
一切来得太快,尘生欲要将她斩杀于剑下,却被突然赶至的非墨白挡住了。
“南宫末已然活不了,杀了她也无济于事。”
“可她是妖。”尘生提剑就要去杀她,却再次被突然赶至的无妄挡住了。
“我虽不是好人,但既然承了你的情,今日也就一并归还。”无妄回眸看了眼双目失神的牡丹,手中的紫青宝剑再次与两柄正气之剑交织在了一起。
胸口剧烈地起伏,似在做死前最后的挣扎。
南宫末再次吐出一口血。伴着笑声闭上了眼。
被南宫末推倒在地的虞兮,大脑一片空白。她睁大着一双琉璃眸子,凝望着倒在血泊里的南宫末。
他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
正当她想要爬过去质问他的时候,一场杀戮再次朝着他们袭来。
“南宫王爷杀了皇上,企图谋反。射箭。”小乔子带着御林军冲了上来。
箭雨仿佛恶灵一般朝着孤立于树下的南宫初袭去。
南宫初面色不改,依旧孤傲地冷笑着:皇兄又怎会放过我。
眼见着箭雨就要穿刺而来。虞兮大惊,顾不得濒临死亡的南宫末,朝着南宫初扑了上去。
“啊!”
虞兮闷哼一声,看着南宫初震惊的模样,她嫣然一笑,一如她三年前第一次见到他一般。笑得那般满足。
可这背后刺骨的痛意仿佛一层一层冒着寒气的冰霜,侵蚀着她仅存的暖意。
真的很痛呢?可是比那些日子不知道轻松多少。
南宫初震惊在之前的画面里,思绪被震飞了一般,他听不到刀剑的声音,听不到小乔子的呼喊声,听不到虞兮倒下的声音。
他就像一座被禁锢了思想的木头人立在树下,立于风中。
那一根一根的箭羽,刺在了虞兮的背上。
可那些痛却实实在在地痛在南宫末的心里。
身体像被箭羽戳了一个又一个的洞。疼的厉害,疼得直逼流泪。
呵呵,到头来,你终究还是爱上了他。
南宫末闭上了眼,那口气终是没能再吐出来。
与此同时,小乔子也赶至他的身边,奔溃地哭喊出声:“皇上!你死了,让奴才怎么办!”
“不是让你带着小鱼儿走的吗?怎么又回来了?”南宫末猛地呛出声,这次没有血。他看向胸口已然冒不出鲜血的伤口自嘲道,“血都流完了,还没死,说明一时半会儿我还死不了?”
“皇上,为什么不把一切都说出来。”小乔子泣不成声。
“大局已定,就让其尘埃落地吧。”他回望了一眼同样倒在血泊里的虞兮。
他知道虞兮没有死。
若是她死了,他也会立即死去,怎会还能坚持那么久。
可在死前,他依旧舍不得她。
这个他一心想要白头到老的女子是他的命,是他这辈子再也守不住的幸福。
他朝前伸着手,想要抓住什么。
可是终究还是没能抓住。
落叶在寒风中落下了。他的手也终于落下了。
啪嗒一声。
响彻在了每个人的心里。
南宫初从遥远的思绪里醒悟过来,看着倒地的两人,他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个他一心想要杀死的人,终于死了。
可是为什么他却无法开心。
小乔子执了手中的剑,朝着脖子猛地一割,鲜血洒了一地,倒在了南宫末的身旁。
非墨白似有不忍,叹息一声:“真是个忠心的奴仆。”
南宫初冷笑看着这一切。
“从小你就比我会收买人心,父皇,母后,大臣,婉如,所有的人都喜欢你,就连奴才也甘愿为你而死。”
对了,还有这个把我当做了你的虞兮。
他垂下眸子,望向那处。血泊。
可虞兮却消失了,没有人知道她去向了哪里。
仿佛烟消云散一般。
就在众人疑惑之际。突然一颗发着红光的东西从南宫末恐怖的伤口,飞了出来。
悦己右手使了力,将妙生击退,回身来到墨白身边。
“这是虞兮的那半颗心?”
“不错。”非墨白见无妄收招,似有退去之意,便回眸回了一句。
“你看起来,并不吃惊。”悦己冷艳瞥了他道,“你莫不是早就知道了?”
“我只是猜测。”非墨白盯着飞至半空的红心,叹息一声,“给南宫末把脉之时,他的脉象有些乱。”
这颗红心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无妄见众人都只关注着这颗红心,也不忘自己的来意,一个飞身朝着红心飞去。
“不好!无妄要抢!”墨白怒喝一声。
一旁的尘生目光从未从无妄的身上移开,见无妄有所动作,第一时间就冲了上去,挡在了他的身旁。
“师侄,既然屡屡坏我好事,那么我也不会顾念往日同门情谊。只好杀了你。”
无妄眼中精光乍现,手中宝剑凌厉地出招,剑剑致命。
妙生见尘生不敌,心中忧心,也顾不得已经离去的悦己,冲到尘生旁边,协助他对阵无妄。
“妙生师侄,也来凑热闹吗?”无妄冷哼一声。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她。
“废话少说,我是不可能看你杀了大师兄的。”妙生假装没有看见,提剑就挡在了尘生的身前。将无妄赶至假山之上。
尘生看着妙生如此勇猛地出招制敌,眼中煞有奇怪之色。
“快走。”妙生轻声低语一声,传递给剑那端的无妄。
“未得到那妖的灵丹,我是不会走的。”
“那么多人在场,你觉得凭你一己之力,你能得到吗?”
无妄听着那句话里的嘲讽,只觉有道理,便佯装不敌,捂着胸口逃了。
尘生赶至之时,只能看到无妄惊慌失措的背影。
他眼里露出狐疑之色道:“他逃跑了?”
“是的,这老贼似乎是服用了什么药物,才使功力大增,可方才他突然捂住胸口,应是药效散失,只觉自己孤身一人,敌不过我们,所以才逃跑了。”妙生从容应对。
尘生沉思片刻,觉得言之有理,便伸手捋了捋她额前凌乱的碎发:“下次不可这般鲁莽,若不是他突然逃跑,你这小命可就不保了。”
妙生伸手拉着他的手撒娇道:“知道了,下次妙生不会了。我知道大师兄这是关心妙生。”
看着她天真无害的笑容,尘生无奈地摇了摇头。之前那些怀疑一并也烟消云散了。
悦己回眸看了眼假山上拉拉扯扯的两人,冷哼一声道:“白日宣淫,真是招摇。”
一旁的墨白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住,他望了一眼尘生,又看向悦己,似笑非笑道:“折容给你的那些话本子看来还真是什么都有啊。”
说完不待悦己反应,他走到那个早已被众人忽视,神情恍惚、跪倒在地的牡丹身边。
掏出从悦己怀里取出的魔镜,将之收进了镜中。
红色光芒飞升至半空,突然就消失了。
没有人知道它去了哪里。
一场宫变就这般没有征兆地开始,没有征兆地落下帷幕。
猝不及防间,扰乱了所有人的心思。
不得不说,南宫末这招棋下的让所有人都不得其解。
死去的人再也没了痛苦。
活着的人,却开始犯了难。
这一地的残局,每个人都沉默无语。
直到一声凄厉的哭声。才打破这一场寂静。
“父君,你怎么了!”小鱼儿拿着锦盒终于是找到了他心爱的父君。
“小乔子,你怎么了,怎么流了那么多血。”小鱼儿不停地摇着已然绝了气的南宫末,眼泪哗哗的流了出来。
“父君,你醒醒啊,小鱼儿打不开这个锦盒,打不开。”
“父君,你说要带小鱼儿和娘亲去远重山看桃花的,你忘了吗?”
“……”
谁也没有想到小鱼儿会亲眼目睹这一场悲剧。
“皇叔。父君死了吗?”他像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拉着犹如磐石的南宫初。
死了!
南宫初也想知道,那个永远在自己面前潇洒不羁的皇兄死了吗?
可他没能走到他的面前,没能去问问他。就倒在了红枫树下。
一群暗卫突然飞身而至,快速接走了身受重伤的南宫初。
小鱼儿也终于被另一群暗卫给带走了。
非墨白再次感慨:“若是他们早些来,或许就能避免这一场悲剧。”
“该来的,迟早都要来,桃花仙不是说了吗,他们之间只能活一个。”悦己走到南宫末面前,伸手接了一滴眼泪道,“回去吧。”
虞兮醒来的时候,是在一片虞美人花丛中。
她睁开无力的双眼,发觉自己消失多年的妖力竟然全都回来了。
可是为何就是动不了身体呢?
她垂下眼帘,才发现自己已然变成了一株虞美人。
可南宫末呢?南宫初呢?
这些人为什么都不见了?
突然她觉得自己被人捏住了脖子般呼吸困难。
她瞥过脑袋,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身体被一株藤蔓缠绕住了,自己快要死了吗?
她突然想起自己先前为南宫初挡了箭雨,嘴角不自觉开始苦笑。
没想到没死在箭雨下,到死在了一株藤蔓的手里。
正当她要闭上眼,等待死亡的降临之时。
突然一声稚嫩的声音悄然响起。
“咦,这牡丹花丛中怎么有一朵虞美人?”
一个身着蓝色锦袍的少年突然把她一把扯起。让她脱离死亡之神的怀抱。
牡丹花丛?
这少年莫不是五谷不分?
她刚想开口,却没想到自己的周围的虞美人全都变成了牡丹花。
她猛地抬起下颚,一时间四目相对。
这少年是?
看他的眉眼,三分像南宫初,七分像南宫末。
尤其是嘴角的两个小酒窝,笑起来像极了南宫末。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而后朝着他身下看去。只见一枚粉色的玉佩映日眼帘。
怎么可能呢?
她感觉心间不住地开始痛,仿佛有什么要涌出来。
直道另一句话响起,那颗心才终于不再狂躁。
“小乔子,你说这花,我如何处理,生在牡丹花丛中若被别的花欺负了怎办?”
“太子爷,依小乔子所见,既然太子喜欢这花,便是这花的福气,太子爷可以把它种在花盆里。”
“如此甚好。那小乔子我们把她放在一揽芳华可好,那里阳光充足,这花定能长好。”
“……”
太子!
南宫末在继任皇上之前,一直被人尊称为太子,她又如何不知。
可为什么救了她的人是南宫末,不是南宫初呢?
感到心间剧烈地疼痛。
她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脑海里,那些混乱的片段终于交织成了一段完整的记忆。
“小乔子,你会种花吗?你看这虞美人怎么总是低着头,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南宫末此时年方十五,声音略显稚气。
“太子爷,你这每天浇五次水,再好的花也会被淹死的。”
“那该如何?”南宫末撅着脑袋,一副好学的模样。
“奴才听这御花园的园丁说,这花除了浇水,还得施肥,捉虫……”
“这么麻烦啊!”南宫末歪着脑袋,沉思片刻道,“那好吧。就当为民造福了。”
小乔子心下汗颜,太子爷你这救了一朵花,为民造的是哪门子的福,不过这句话他可不敢说出来。
夜深人静的时候,南宫末携着小乔子,偷偷摸摸地潜到茅房。
小乔子看到南宫末头上戴着一个头套,只露出两只眼睛,不解道:“太子爷,你这头套是做什么的?”
“你这蠢货,别叫我太子爷,若是被人认出来了,明早宫里该流传太子夜访茅房偷屎,被皇弟知晓,又该嘲笑我了。”南宫末猛地给了他一计爆栗。
“你是我的奴才,若是被人认出来,一眼就知道是我。”
“是是是,奴才愚笨了。”小乔子心里叫苦,忙不迭地也接过南宫末递过来的头套,戴在了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