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士面色一红,镇定了下来道,“我只是不喜蛇。”
一听这话,小青蛇上下浮动的蛇信子倏然一滞,水汪汪的大眼睛转瞬恶毒地盯着他,似要看穿他的心。
悦己伸手抚摸着小青蛇,叹了口气道:“既然他不喜欢你,你又何必执迷不悟。”
而后她将青蛇放到地上,招了招手道:“走吧。”
小青蛇就这般乖巧地扭动着身子走了。
道士心下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向着悦己道了声:“多谢姑娘。”
悦己看着他,点了点头。
心中邪恶地想着:若你要把我当妖精除了,我就找一百条蛇招呼你。
二人一路不言,走到巷子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悦己刚想说送到这就不用送了。
没想到一个声音却是赶在了她的前头。
“小妞,那么好的身段,为何遮着脸,来让大爷瞧瞧。”一个醉汉突然就朝着悦己扑了过来,“没准大爷满意,就恩宠你一夜。”
悦己鄙夷地瞪了醉汉一眼,刚想出手教训。
身后不远处的道士却是突然飞身给了醉汉一脚道:“登徒浪子,妄想作恶!”
许是力道太大,醉汉被踢出了数十丈外。狠狠贴在了墙上,打了一个饱嗝,便晕死了过去。
“姑娘,以后莫要晚上再出来了。”道士留下一句,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他只觉这女子身上的气息古怪,但是一探却又闻不出任何妖气,故只好作罢。
若在平时,遇到这一介弱女子,他自当应该把她送回去的。但是怀里的宝剑却是突然发出一声剑鸣。
有人在催促他了。
奇怪的道士。
悦己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转身走到那醉汉的面前。
不慌不忙地收起手中的竹伞,然后摊开自己的五指,只见先前被她放走的小蛇,不知为何再次出现在她手里。
她朝着小青蛇吹了口气。
小青蛇猛地朝着醉汉扑去。
只一瞬间,它就钻进了他的衣服里。
悦己走到悦己折容时,只听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嚎叫声。
“姑姑,何事这般开心。”苍月极少看到悦己笑,一时间也忘了问她去了哪里。
“遇到一个醉汉。”
苍月打了个寒颤,她似乎也听到了那声惨叫声。
被姑姑盯上的人,可没几个有好下场的。
蓝日刚从外面回来,哈哈大笑道:“苍月,你知道我方才看见了什么?”
随后他也没注意悦己,继续说道:“我看到一个醉汉大腿被蛇咬肿了!哈哈。”
苍月哼哼了两声后狠狠踢了他一脚。
蓝日这才看到一身红衣的悦己站在自己的正前方。
他顿觉哪里不对,刚想开口,悦己却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悦己闲坐舒林小槛,夜深半寸灯烛,点的是盏梧桐小灯。
“泪眼浮生,遮不住一世情殇。你将这梧桐灯点上,灯影浮梦,自会知晓。”师父的声音伴着那些青烟缓缓流淌在她的脑中。
悦己看着掌心晶莹剔透的红泪,久久没有眨眼。
掌心上移,缓缓滴入,那滴血泪带着未散去的桃花香落尽昏黄的火焰中,却是燃得更旺了。闪烁的灯影渐渐趋于平静,在墙上投射出巨大的影子。
只见眼前暗影朦胧,悲喜交加,竟是青衫女子一生的回忆。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
傍晚时分,雨势骤急,漫天大雨,洋洋洒洒。
药农少年不顾大雨,为药田里的草药搭起了遮雨棚。
待青衣长衫湿地能拧出水来,终是保住了这些珍贵的草药。
药农少年急忙打伞赶回竹屋,却被一株小树枝绊住了脚,竟是摔了个狗吃泥。
他艰难地爬起身,也不恼,而是看清了树枝的模样。仔细端详,原来是一株桃花苗。少年摇头,疑惑这何时自家院子竟长了一株桃花苗。
桃枝微微倾斜,断枝残叶,奄奄一息,看着无比可怜,掀起的泥土隐隐可以看见长而稀疏的根须。
少年怜悯,弯身将桃苗重新种好,举着油纸伞为桃苗遮雨,直至天亮雨停。
一场大雨过后,桃苗恢复生机,药农少年却病了。
“我是一只桃花妖,千年修得其容,今日你救了我,便是我的恩人。”
深夜竹屋之中,一个貌美的青衫女子面色飞霞,轻轻低头,在少年苍白的唇上啄了一下。
少年面色红润,高烧褪去,青衫女子却消失了。屋前的桃花枝竟开出了一朵粉色的小桃花。
你以百年修行换得他一世安康,最终却还是落得如此下场。
悦己沉默不语,继续看下去。
少年睁开双眼,第一眼便看到了探出窗口而入的粉色桃花,无比兴奋。心想这一定是给他带来好运的桃花。
于是他将桃花重新种植,日夜浇水施肥。随着日子不断地消逝。桃枝在少年的精心照顾下,越长越好。连药田里的那些珍贵草药都长得格外茂盛。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我为你取名叫灼华吧。”一日看着满树芳香扑鼻的桃花,少年浅浅一笑,竟抱着手臂粗细的桃树枝干诺诺亲了一口。
少年缓缓走进屋内,如果他再稍稍转一次身,一定会看到满树的桃花渐渐变得如同晚霞般赤红。
至此以后,桃花妖改名叫灼华。
一晃十年,那株桃花渐渐长大,一株变两株,两株变三株,四株,直到数也数不清。满庭桃花灼灼,满树芬芳怡人。
看着满树的芬芳,他时常会听到宛转悠扬的琴音,不知从哪里传来的,袅袅琴音,铮铮琮琮,如蝴蝶穿花,又若流水逐鱼。
他是一个药农,只读过草药书,不懂那些雅人日日提倡的音律之美,但是每日听着这些悦耳的琴音,他也觉心旷神怡,神清气爽。
药农少年渐渐长大,看着窗前那株伸到案前的桃花枝,笑逐颜开道:“灼华,你真美。”
桃红点点,花瓣轻抚,散发着别样芬芳的香味。
“要是能保佑我找到心上人就好了。”清脆的声音再次响起。娇艳的桃花却是娇羞地收紧了花瓣。
桃花妖灼华暗自下定决心,再过几日,定要找个好时机以人身出现在恩人面前。
“半夏。”她轻轻喊了一声梦中无数次呻吟的名字,却在此刻无比兴奋激动。
药农男子名叫半夏,家中世代种植草药,他又是夏天所生,所以早逝的父亲给他起了一个草药的名字。
自小便一人住在这竹屋内,漫漫十年,他岂知有一女子也默默陪伴守护了他十年。
半夏隐约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声音,声音柔软动听,竟好似悦耳的黄莺鸣叫。
他缓缓转身,却什么也没看到,他摇着脑袋,轻叹一声:“许是这几日太累了。”便捏着耳朵继续朝着内屋走去。
灼华大惊,用玉手轻轻捂住自己的小嘴,暗自咯吱咯吱地偷笑着。
她原本以为只要她守着半夏,半夏就能够平平安安地过完一生。
可惜她忘了半夏是个药农。
是药三分毒。
她又哪里知道这些草药哪些有毒,哪些无毒。
半夏即便熟读《本草纲目》,那日也不幸误食毒草,至此一病不起。
城内的大夫纷纷摇头,无力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