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仰面一口喝尽，朝阳就又回到栏杆处，认真的看着姑娘们的表演，殊不知内心早就乱成一锅糟了，哪还有心思去欣赏姑娘们费心的表演。
所以就在涅乌帕尔在身边站了许久都未察觉到，一直到他轻声喊了好几声朝阳才回过神来。
那恍惚了许久的眼神也慢慢聚焦起来，低声道：“你来晚了，错过了很多精彩的演出。”
涅乌帕尔揉揉鼻子，好像是一时间还没适应这浓浓的胭脂粉香味儿，反问道：“你都看入神了？”
朝阳冷淡一笑，说：“怎么？和南疆公主谈拢了？”
一语让本快要陷入沉睡的景皓煜兴奋了起来，这段日子看好戏的次数真的一天比一天多啊！
涅乌帕尔也不回话，轻轻拉着朝阳坐了下来，顺手的给她倒了一杯茶水，说：“阿姆很想念你，还问我你什么时候回去看望她呢！”
朝阳复杂的看着涅乌帕尔，两人离的很近，远处看就好像两人在窃窃私语，至少在门口的叶梓翀和苏风清是这样想的。
“她身体可还好？”
“西域风沙太大，她的咳嗽也一直不见好。”
朝阳抬头正好看见叶梓翀和苏风清，倒是一脸坦然的笑了笑，迎两人进来，朝景皓煜行了礼也就坐了下来。
楼下的竞争异常激烈，叫价声铺天盖地，朝阳又恢复了本性，凑着热闹倒是带着这几位大爷活跃了起来。
独独一位掩着面纱弹着琵琶的姑娘引起了朝阳的注意，朝阳玩味儿的注视着她，俨然就是一位登徒子，吓得景皓煜差点就以为朝阳好女风了。
朝阳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笑看大家说：“我们来打赌这位小娘子是谁的人，我赌一百两白银。”
先是景皓煜来了兴致，从罗汉床上起身，说：“赌就赌，谁怕谁啊！”
众人附和，朝阳便说：“这样，我们写下自己的答案，待她上来之后便揭晓答案。”
一曲弹罢，朝阳冲楼下老鸨摆摆手，老鸨立马谄媚的将人送了上来。
一身南疆服装，一头乌黑长发，面纱遮着脸，怀里抱着把琵琶，欠了欠身。
朝阳笑了笑，说：“楠木做的琵琶，虽然市面上常见，但也不失是一把好琵琶，尤其是配上小娘子这一双细长的手指，更是锦上添花，你有这手艺，为何会沦落这青楼？”
“回公子话，小女无依无靠险些饿死在路边，幸得妈妈心善救了小女，还请了师傅教导小女习得这琵琶。”
朝阳点点头表示很喜欢这个答案，回答的滴水不漏，朝阳又问：“刚刚弹得曲子名为何？”
“小女不知，实乃师傅教的曲子，小女只是依葫芦画瓢的弹下来了。”
一问三不知的回答，朝阳笑了笑便不再问了，展开纸张便下笔了。
景皓煜痞笑一声，凑上前去，说：“刚刚那首曲子，再弹一遍吧！”
那小娘子不自觉得往后退了一步，后又尴尬的坐下，架起琵琶开始弹了起来。
景皓煜和朝阳对视一眼，都默契一笑。
曲声悠长，在嘈杂的青楼里犹如一条清澈的小溪在缓缓流淌。
曲终人未散，朝阳品尝着酒水，面无表情的靠着靠着栏杆，眼里也就只有那手里的一杯酒罢了。
景皓煜看着朝阳说：“这酒好喝吗？”
景皓煜不喝酒，因为一喝酒就满身起红疹，朝阳倒是很同情他。
“还不错啊，你要不要尝尝？”朝阳把酒杯往景皓煜的鼻尖端去，景皓煜深吸一口便已经红透了半张脸，煞是好看。
朝阳有些看呆了，怎么长大的景皓煜比女娃儿还好看？
叶梓翀轻轻拍了拍朝阳的额头，宠溺的说：“胡闹，二皇子酒精过敏，切不可沾酒。”
朝阳吐了吐舌头，退到景皓煜身后，被冷淡在一旁的小娘子看着这一切，漠然。
涅乌帕尔收回笑容，将视线落在小娘子身上，说：“谁派你来的？”
小娘子一脸无辜，说：“小女听不懂公子所言。”
涅乌帕尔翻了个白眼撇嘴不再搭理，朝阳敢保证这副欠揍的表情绝对是学她的。
明明就破绽百出，还死鸭子嘴硬，勉强挣扎真的让人很无语啊！
况且在场的人哪个不是人中龙凤，这上不了台面的小把戏真是让人懒得开口了。
朝阳不耐烦地说：“好了，把藏在琵琶里的凶器拿出来吧，你若愿意拼死一战，我或许会留你一个全尸。”
小娘子看着朝阳，本婉转楚楚可怜的眼神慢慢变得阴险狠毒，问：“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朝阳深呼一口气，尽量心平气和的解释道：“我走南闯北阅人无数，实在不想说看你第一眼就知道你是什么货色。”
涅乌帕尔忍不住补充道：“大姐，做戏做全套，你能不能把虎口的茧磨掉再出来？”
小娘子还在做最后的挣扎，说：“这是练琴的时候留下的啊！”
景皓煜这才恢复正常肤色，不耐烦地说：“好了，何必说的那么多，本来就是一场无聊打赌，我更期待看到结果，朝阳快把你的给我看看，是不是和我一样。”
涅乌帕尔不乐意了，先行抢了朝阳手中的纸条，说：“我先看，你我一定心意相通。”
朝阳两手一摊，表示很无奈。
涅乌帕尔迫不及待的打开，竟是白纸一张。
诧异的看向朝阳，朝阳浅笑，说：“我真的不知道。”
嘴角轻挑指向小娘子，问：“嘿，你是谁的人？”
小娘子明显不配合，朝阳也懒得再浪费时间，有这个空闲还不如去喝酒听书，岂不畅快。
朝阳慢慢靠近，凑上去，看着小娘子精致的面容，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眼睛，小娘子的手也不自觉得往琵琶的内侧移动，如魅惑般的声音响起：“你是南疆人？”
不等小娘子回答，朝阳继续说：“你是西域人？”
“你是天晟人？”
小娘子的虽然已经努力镇静了，但眼角细小的抽搐还是瞒不过朝阳。
朝阳露出标志性笑容，危险又美丽：“哦，看来你是天晟人。”
“那你是谁派来的呢？”
“皇帝？”
“大皇子景皓晨？”
“还是二皇子景皓煜？”
“都不是吗？难道你是哪位大臣派来的？”
“啊！看来也不是，那就是皇室喽！”
“不是皇帝，也不是皇子，难道是后宫了不成？”
没有酷刑没有鞭笞，但是就这些简单到根本就不需要她回答的问题，却更加让人恐惧，小娘子浑身颤抖，后背已经起了薄薄一层冷汗。
“哦，看来是了，是哪位娘娘呢？”
“皇后吗？”
“皇贵妃吗？”
“贵妃吗？”
“总不会是个不受宠的妃子吧？”
小娘子的鼻息越来越沉，朝阳痞痞一笑。
“我可没有兴趣知道是哪位不受宠的妃子，你是奉命来杀谁的呢？”
小娘子的气息已经完全紊乱，挣扎着起身却被涅乌帕尔按住，阴笑到：“急什么？我们慢慢把游戏玩下去。”
朝阳的视线在小娘子的眼睛上从未离开，就算是被涅乌帕尔打断了也未转移过视线。
朝阳微微眯了眯眼，缓慢开口：“听话，告诉我你要杀的人是谁，好吗？”
“叶梓翀？”
“苏月朗？”
“看来就是景皓煜那个倒霉蛋了。”
朝阳往后退，一步、两步、三步。
小娘子汗如雨下，后背的汗已经湿了衣衫。
朝阳靠着桌子，脸色有些苍白，拿手撑着身体，苏风清倒了一杯茶水递过来，朝阳抬眼望去，挤出一丝笑容，说：“谢谢！”
苏月清回给朝阳一个温暖的笑容。
不料小娘子突然跳起来，从琵琶的背后抽出刀就向景皓煜冲去，朝阳耗费了精力没力气动弹，只是冷眼看着这一切，而景皓煜更是端着一杯茶悠闲的品着，完全不在乎那把刀是不是要插向自己的。
涅乌帕尔一个箭步拉住小娘子的手腕，用力，咔嚓一声，轻易就折断了纤细的手腕。
小娘子立马疼的叫出了声，回身改为攻击涅乌帕尔，手起刀未落，另一只手也被涅乌帕尔折断，刀也掉落在地上，砸出一声脆响。
涅乌帕尔拍拍手，不屑的说：“以卵击石，自找死路。”
小娘子也顾不得很多，赤眼恶狠冲着景皓煜喊道：“我要杀了你。”
涅乌帕尔见景皓煜一脸没听到的表情，着急地说：“二皇子，人家要杀的是你啊！你倒是给点反应。”
景皓煜闻言终于有所动作，放下了茶杯，气定神闲的说：“想杀我的人多了去了，我若每次都上心的话岂不是要累死？”
还是朝阳清冷的声音打破了沉默：“看来是我输了，一个生意人总是做亏本的买卖。”
楼下仍旧是一片热闹。
大家被扫了兴致，也就各自散去。
只剩朝阳和景皓煜并肩走在京都的街道，两人沉默的走了许久，久到好像那条路无限的长。
最后两人拿着酒爬上了屋顶，对酒赏月倒是有一番滋味。
景皓煜仿佛是趁着朝阳的酒意正浓，说：“犹凉，对不起。”
朝阳拿着酒瓶的手一顿，诧异的看着景皓煜的侧脸，在月光下呈现处细腻的轮廓，可是那双看着自己的眼睛却悲伤的好像要把她吸进去，朝阳笑道：“白痴，好端端的说这些干什么？”
“十年前你假死之后，我虽难过却也不至于为了你做出些什么。也许是老天在眷顾我吧，让我在机缘巧合下听到了父皇和钦天监的对话，皇帝的儿子，天朝的皇子，多风光啊！可是我的命还不如草芥，只不过是父皇的一句话罢了，母妃隐忍多年也只不过是希望父皇能照拂我能长大，朝阳，若我说我对皇位避之不及，你可信？”
朝阳点点头，不语。
“所以我请旨搬离皇宫，不问政事一心经商。因为，我不想成为第二个你。”
原来你眼底的悲伤缘来于此。
“对不起，如果我能早一点知道，如果我能更勇敢一点，或许你就不会一别十年，无依无靠。”
朝阳扯出一丝笑，淡淡开口：“我身边有紫阳啊！他这些年没少挨我欺负。”
两人相视一笑，一泯前尘往事。
“我很庆幸自小就认识了你，成为你的朋友我很高兴。”
“我永远都会是你的朋友。”
“所以，明日南疆王的册封大典带我一起进宫吧！”朝阳晃晃酒坛，示意景皓煜喝完了。
“说得好像我不答应你就能拦住你似的。”景皓煜撇嘴道。
朝阳哈哈大笑，有朋友如此，足矣。
朝阳是晕乎乎的回到房间的，一打开房门就看见苏风清一尘不染的站在窗口，朝阳挑挑眉说：“也不知怎的，这几日我的房间异常热闹。”
苏风清转过身面对朝阳，也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她。
朝阳关了房门，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说：“你再不说话我可就睡下了。”
苏风清还是不言语，朝阳突然就来了气，直接上床就躺下了，气鼓鼓的说：“出去把门给我关上。”
良久才听到苏风清叹了一口气，走到朝阳的床边，说：“明日你是不是要随同进宫？”
朝阳睁开眼睛，无奈的看着苏风清，默默的坐起身，揉了揉因酒意有些发热的眼睛，低低嗯了一声。
虽然这个答案在苏风清的脑子里重复了无数遍，但是从朝阳口中说出还是会让苏风清一时无法接受。
朝阳看着他一张冰山脸，说：“不然你能想到更好的办法吗？”
“那我和你一起去。”
“别闹了。”朝阳烦躁的摆摆手，见苏风清又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心里一团火蹿出来，不留颜面的说：“能不能别什么热闹都往上凑？你还有尚书府，你别忘了你的亲弟弟还在这里，你不保护好他总跟着我干什么？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要分心去照顾你，能不能让我轻松点？有一个景皓煜一个叶梓翀就已经能给天晟重创了，呵，再来个尚书府的嫡子吗？那这笔买卖南疆公主可赚大发了。”
苏风清何曾想过朝阳会说出如此伤人的话，当是便呆愣在床边，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苦笑道：“原来在你心里，我不过是一个累赘，一个阻碍。”
朝阳低着头不去看他，反正狠话都已经说出口了，就干脆狠点心，最好是能刺激苏风清赶紧回天晟，不要趟这潭浑水。
朝阳缓慢抬头，睁开已经灼烧到有些疼痛的眼睛，赤眼说道：“你知道就好。”
苏风清失魂落魄的点头说好。
朝阳虽然心里难受到不行，看着苏风清的模样更是不忍，但事到如今连自己也没有十全的把握能够带着景皓煜和叶梓翀全身而退，何况再加上苏家两兄弟呢！若是用激将法把他们两个刺激到那回天晟的话，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苏风清颤抖着手开门，身后传来朝阳冷漠的声音，冰冻三尺“带上你那个傻子弟弟一起走。”
苏风清猛然抬头，那双眼睛真想穿透朝阳的身体，真想看看她的心到底是什么长的，真想知道她说这些话的时候会不会有一丝心痛。
朝阳被苏风清的眼神刺痛，却也只是讽刺一笑：“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回家别走官道，别窝囊的死在路上。”
苏风清摔门而去的时候朝阳正巧看到对面叶梓翀意味深长的表情，朝阳揉揉刺痛的脑袋和眼睛，重重的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一大早，朝阳就被景皓煜从床上拽了起来，一脸迷茫的看着周围。
“朝阳，苏家两兄弟一大早就走了，你倒是对他们是真的好，怎么不把小爷我弄走啊！”
朝阳揉揉散落杂乱的头发，嘟哝：“走了就好。”
景皓煜把手肘撞了撞朝阳，一脸坏笑：“我说以后能不能也对我这么好？能不能也如此保护我？”
朝阳翻了个白眼，轻语吐出：“滚。”
门外传来叶梓翀的声音：“朝阳还没醒吗？”
朝阳甩甩还有些发昏的脑袋，朝外喊了一声：“醒了醒了。”
慌忙穿上外衣，朝阳诧异的看着景皓煜，发自内心的想问一句：“明明是一起喝的酒，为什么我会这么难受，你生龙活虎的到处瞎蹦跶。”
景皓煜不答，只是催促：“快点，你哥要等着急了。”
第一次明目张胆的从宫门走进宫还是头一次，朝阳有些好奇的张望，耳边好死不死的传来景皓煜的声音：“天晟国炙手可热二皇子的侍从怎么跟没见过世面似的？”
朝阳低着头，紧跟着景皓煜，小声说：“我观察观察环境，计划一下一会儿你从哪个狗洞逃走。”
“啧啧，南疆国虽然是个小国，但王宫里有狗洞也太让人贻笑大方了吧！”
朝阳咬牙切齿不好发作，只能恶狠狠地说：“那就没办法了，唯一的逃生路被你斩断了。”
景皓煜也不计较，抬头看看天，懒懒地说：“你可别忘了，你的亲哥哥也在啊！”
朝阳稍稍抬头，同样的姿势望天，在心底深深的叹息，真想踹他一脚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