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过了没多久,二皇子便请旨住在宫外,贵妃娘娘虽然忧伤不已但看着自己的儿子如此模样,实在不忍心便去求了皇上,这才有了“归棋阁”,出宫的时候贵妃娘娘特意派了春荷秋雨跟着二皇子,只是希望每月能知道自己的儿子过得怎么样。
秋雨本以为二皇子会一直这样,不料今日竟亲眼看到这个温暖的眼神、这个蔓延到眼底的笑意,自朝阳公主离开之后已经有十年没有见到了啊!这样的二皇子可以一直存在该有多好啊!
“天色已晚,二皇子早些去休息,让奴婢来照顾这位公子吧!”秋雨试探着出声。
不料景皓煜抬起头深深的看了一眼她,那个眼神仿佛是要把她整个人看穿,随即景皓煜便笑了笑说:“不愧是母妃挑选出来的,你很聪明。”
秋雨今日接二连三的被震惊到,最震惊的莫过于二皇子接下来的一句话:“搬个屏风进来,我就睡在这。”
景皓煜找了一个自己最舒适的姿势躺在贵妃椅上,紧贴着房门隔着屏风很快就睡下了,屏风内的朝阳更是呼呼大睡,哈喇子一泻千里。
尚书府,苏风清自得到消息朝阳在西山凉亭晕倒便心烦意乱,这会儿正挑灯夜读的等待着派出去的人回报具体情况,殊不知手里的书却是一夜未翻。
不一会儿暗卫进来,苏风清立即放下书,暗卫见状便说:“朝阳旧伤未愈又因骑马去西山导致伤口裂开气息不稳才晕倒,紫阳道长已为其治疗,二皇子屏退了所有下人只留下从宫里带出来的两个丫鬟,而且……”
暗卫犹豫了一下,不知该讲不该讲,苏风清眯了眯眼睛,轻轻地吐了一声:“说下去。”
暗卫吞了吞口水,只好继续说道:“二皇子也在主屋歇下了,且主屋防卫过严,属下怕打草惊蛇没有离近,不知屋内具体情况。”
一语言罢暗卫退去,苏风清藏在袖中的手忽然收紧,不一会儿又松开来,心底暗暗冷笑一声:景皓煜,好样的。
苏风清一夜无眠,次日清晨苏月朗一来到书房就看到自己的大哥顶着两个黑眼圈坐在书桌前,仿佛心情还不错。
“哥,有啥开心的事?”苏月朗一边吃着早粥,一边察觉到苏风清今日早食的量同往日比多了一倍。
苏风清擦了擦嘴,说:“昨日夜里我发现有一头猪在拱白菜,可是我又不能把这头猪杀了,想了一整夜终于想到了把猪赶走的方法,故而心情大好。”
“我们家里哪有猪?”苏月朗一脸无辜的问。
苏风清爽朗一笑,看着苏月朗,心想这个家里面还有一个这么单纯的人好像也还不错。只好转移话题,问:“对了,叶犹凉可有消息?”
苏月朗突然顿了一下,沉默了一下才开口:“没有,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苏风清看着苏月朗难过的表情,话到了嘴边又憋了回去,若是让月朗知道了朝阳就是叶犹凉的话,照他的性子定会立刻去找她,或许全天下的人就都知道了,苏风清叹了一口气,拍了拍苏月朗的肩膀,安慰道:“没关系,只要她还活着,就一定能找的到。”
苏风清话音刚落,就远远地看见管家朝这边走过来,说:“大公子二公子,门外有个叫余安冉的姑娘找二公子,是否让她进来?”
苏月朗一口粥差点喷出来,苏风清见状好像明白了些什么,不待苏月朗说话便自作主张的说:“把人带到前厅,我们一会儿就过去。”
“哥,不能让她进来。”苏月朗放下碗,激动的站了起来。
苏风清倒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慢吞吞的说:“那你就跟哥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苏月朗只好把和景皓煜说过的经过重新复述一遍,苏风清不由的笑了笑说:“既然是你先去招惹的人家姑娘,人家也千里迢迢的追了过来,我们就不能放之不管,怎能让一个姑娘家流落在外?而且咱爹的生辰马上就到了,别在这个当口因为这些个事闹的不愉快,先说服她回家,若是她不愿就只能先暂时把她安排在府里住下来,再从长计议。”
这厢俞安冉进了前厅,下人们上了茶便安静地退到了一边,规矩的厉害,又想起自己一路打听才知晓原来苏月朗是尚书之子,但是自己又已经追到了京城,不为自己争取一把确实是不甘心,这才冒昧前来,俞安冉坐在前厅心里忐忑的紧,再怎么说一个女子也不该闯进男子的家里去。
就在俞安冉不安等待的时候,隐隐听到咳嗽声,丫鬟们立即上前迎接,进门的是一位俊美公子,和苏月朗有几分相似,面带病容,一双清冷的眸子里却是高高在上的气质,俞安冉下意识的站起身来,竟是不自觉得屏住了呼吸不敢说半分话来,这人在主位坐定后才见苏月朗迟疑着进来,满不情愿的坐在下面。
苏风清止了咳,这才抬眼看向站在中央的俞安冉,确是江南女子小家碧玉的样子,不由得在心里想起叶犹凉的样子,整日以男子形想示人,不知换上女装之后该是多么的惊艳?苏风清心下一暖,微微一笑说:“姑娘请坐,家弟年幼无知,冒犯了姑娘,咳……咳……但姑娘千里迢迢来到京城,家中长辈可是知晓?”
俞安冉顿了顿,吞了吞口水看了几眼苏月朗才说道:“自是知晓,家母自小便教导小女喜欢的东西就要去争取,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故而小女才不知礼数的前来。”
苏风清心底泛起了丝丝涟漪,喜欢的东西就去争取吗?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是吗?
“若是你最后发现你争取的东西你根本就得不到呢?也不后悔吗?”
俞安冉瞳孔扩大,激动地站起身来,定定的看着苏月朗说:“我不后悔。”
这一瞬间竟让苏风清看见了十年前的那个小女孩,胸前被染红的白衣,却依旧是一脸笑容,在拜托着自己照顾丞相府,苏风清气息一个不稳剧烈咳嗽起来,苏月朗立马走上前帮着他顺气,关切的问:“没事吧?”
苏风清摇摇头,等咳嗽停了也再未抬起头,只是说:“家父进宫未归,我便擅自做主给姑娘准备了一间厢房,过几日便是家父生辰,这几日府里也在忙生辰事宜,姑娘暂且先住下,这些时日便让月朗带着你在京城好好转转。”
苏风清交待完此事之后便一言不发的回了书房,把自己关了整整一日。
俞安冉在苏风清走后怯生生的拉着苏月朗的衣角,问:“你哥没事吧?”
苏月朗皱了皱眉,只是说:“我先带你去房间休息,我去看看我哥。”
归棋阁。
朝阳从睡梦中醒来,就听到屏风后面传来景皓煜的呼噜声,刚起身便有个丫鬟过来扶着她,小声着说:“公子你醒了,我叫秋雨,是二皇子让奴婢过来照顾公子的,二皇子不放心公子的身体便搬了屏风进来,在屏风后面睡了。”
朝阳随坐起了身但是浑身酸痛,只好下床活动活动,静悄悄的走到了屏风后面,景皓煜就睡在贵妃椅上死死地抵着门,身上随意搭着毛毯,朝阳瘪瘪嘴心想:还说什么担心我的身体,明明就是担心有人来伤害我才死死地抵住门的吧!
阳光透过房门正好照在景皓煜的脸上,眉目间反着光,朝阳静静的看着他,这也算是离别了十年后朝阳第一次认认真真的看着景皓煜了,她突然觉得这一切美好的不成样子。
朝阳小心翼翼的伸出手,站在一侧的秋雨还以为朝阳是去摸一摸二皇子的脸,谁知手到了脸边突然换了方向,朝着二皇子的胸口就一巴掌拍了下去,景皓煜被拍的一个激灵翻身蹲在贵妃椅上,抽出毛毯下的匕首,大喊:“谁?是谁?”
朝阳扑哧一笑,秋雨一个忍不住也笑出声来,景皓煜也才反应过来,冲朝阳翻了翻白眼,说:“不好好躺着来吵我睡觉干什么?”
“你怎么没去上朝?”
“自父皇下旨彻查醉花楼事件我便一直告假没上朝了,待皇兄查清楚了我再去。”
移走了贵妃椅,打开了房门,春荷便端来了洗脸水,二人相继梳洗罢了刚好早食也做好了,还没开吃富有就急匆匆的跑进来,说:“主子,不好了不好了。”
“什么事?”景皓煜正准备坐下,富有一喊倒是让景皓煜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了。
富有喘着气说:“今日一开市……”刚开了口便看到景皓煜身旁坐着的朝阳,富有咽了咽口水倒是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了。
朝阳注意到了富有头像自己的眼神,说:“怎么了?和我有关?”
景皓煜一听适合朝阳有关,便开始不耐烦起来,说:“什么事赶紧说,别考验小爷的耐性。”
富有一看景皓煜对朝阳是这个态度,只好咬牙说了下去:“今日一开市,又冒出来好多和我们争生意的铺子,和朝阳公子之前的做法一样。”
景皓煜疑惑的看着朝阳,倒是朝阳搅拌着碗里的青菜粥,漫不经心的笑着说:“哦?还有这种事?”
景皓煜一看朝阳如此问便知道此事非朝阳所为,于是一脸不关心的样子吃着饭,仿似根本就不在意是谁所为。
富有看着景皓煜这样的态度,一时不知所措,只能向朝阳投去求救的目光。
朝阳喝了一口吹冷的粥,恩,味道还不错,一口气吃了一整碗。景皓煜虽嘴上抱怨说:“你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但还是亲自给朝阳又盛了一碗。
富有见状更是不敢小看朝阳半分,更是毕恭毕敬的站在一旁等待着量为主子们发话。
朝阳见景皓煜给自己盛粥,也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微微一笑对富有说:“三件事。第一,查这些铺子背后的东家是谁,但估计也查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第二,我们自己的铺子要做出优惠,比如布庄,推出买五米布送一米布,买十米布送三米布,买多送多的活动,但是成本必须控制在盈利的基础上,让账房先生抓紧去算成本以定价,以此类推到其他铺子。第三,你拿着我的手信和玉佩去找城南角兰桂坊的祁掌柜,他会教你如何做。”
朝阳言罢秋雨正好拿来纸笔,朝阳写完手信交给了富有之后便低头一心吃着景皓煜亲手盛的青菜粥,富有探出头询问似的看了看景皓煜,景皓煜嘴里包着吃的囫囵的说:“照她说的办。”
待朝阳埋头把整碗粥喝完抬起头才看见景皓煜正双手撑着脸目不转睛的望着自己,朝阳挑挑眉好像是在看一个神经病。
景皓煜痞笑,说道:“我决定了,绝不与你为敌,你简直太可怕了,这种方法都想得出来。”
朝阳翻了翻白眼,无奈望天叹息道:“要不是因为你皇子的身份,你以为你能如此一帆风顺?”
景皓煜咧嘴大笑,伸出手毫不犹豫的捏着朝阳的脸,宠溺的说:“你果然比小时候可爱多了。”
朝阳恨恨的说:“我看你是皮痒痒了,是不是想挨揍?”
景皓煜悻悻的放开手,不由的问:“到底又是谁和我过不去呢?”
“你吃好了没有?吃好了赶紧滚。”朝阳心想着已有好几日星辰未传来消息了,怕是又积压了不少事情。
“我不走,我是要不分昼夜跟着你的。”
朝阳再次仰头望天,无语到不行,饭菜撤下去之后朝阳习惯性的瘫在罗汉床上,打开窗户任阳光照进来,说:“你这是在软禁我?”
景皓煜笑嘻嘻的给朝阳倒茶,根本就不在意她在说什么,点点头说:“嗯呐,是的啊!”
朝阳顺手接过茶,也不在意景皓煜在说什么,两个人竟是和谐的不成样子,一盏茶的时候,秋雨站在一旁添茶,景皓煜随意拿着一本书在看,朝阳无聊的紧,只好轻声喊了一声星辰,刹那间房间便多出了一个人,悄无声息的站在朝阳的身侧,倒是把景皓煜和秋雨吓了一跳。
朝阳也不多话,只是伸出手,星辰便掏出了一咂信件放了上去,景皓煜好奇的凑上去问:“什么东西?”
朝阳四平八稳的打开信件,入眼便只有一句话:“南疆王病重,南疆公主秘而不宣。”
二人同时偏头相视一眼,朝阳又习惯性的用食指敲击着桌面,好半天才开口说:“查,南疆王病重多久,是何原因,还有就是南疆公主近来有什么大动作。”
“属下在得知消息的时候便派人去查了,南疆王中毒已有数月,是谁下的毒还在查探,南疆公主除了每日在宫里陪着南疆王,没有任何动作。”
朝阳听完微微一笑,一边说:“做得很好”一边拆开其他的信件,一上午也就这样过去了。
午食的时候紫阳不请自来,给朝阳把了脉点了点头示意无事之后相当自觉的坐下吃饭,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时间倒是很快就过去了。
安逸了过了好几日,朝阳的伤终于养好了,又恢复到活蹦乱跳的状态,把“归棋阁”搅得鸡飞狗跳跳的,让景皓煜着实头疼到不行,幸运的是终于迎来了苏承安的生辰。
这日朝阳早早就醒了,轻声起床看了看窗外天色正好蒙蒙亮,景皓煜已经雷打不动的睡在门前,朝阳好笑似得看着景皓煜流口水的样子,心想着若是有什么东西可以把这个画面定格下来的话,一定又可以笑话他好些年。
秋雨蒙蒙转醒,看到朝阳站在景皓煜的窗前微微一笑,不由的觉得朝阳若不是男装装扮,一定美得不可胜收,才二七年华就已经让人移不开眼睛,更别说是及笄之后了,怕更是倾国倾城了。秋雨刚准备起身行礼的,就看见朝阳转过头来,伸出手指放在嘴边示意她不要出声,又指了指景皓煜,轻声赤脚踮起脚尖走过来,凑在秋雨的耳边低语:“时辰还早,你再睡会,他若是醒了找我,就说我在后山上看日出,乖。”
热气透过空气传到秋雨的耳边,虽然自知朝阳是女子,但仍止不住浑身酥麻,这也是有生以来第一位没把自己当做下人看的主子,秋雨听话的又躺下闭上眼睛,可再也无法入眠,朝阳翻窗离开后整个屋子便安静的只听得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落地后山山顶朝阳才发现自己没穿鞋,不过已到五月地面上的凉气倒是少了很多,朝阳的脚裸露在外面,微风吹过有些凉意但也不算冰凉,感觉倒是很奇妙,好像是有蚂蚁爬过。
后山遍布桃树,独山顶立着一棵百年银杏树,粗壮却不显沧桑,绿叶茂盛的不成样子,隐约能看到些许淡黄色花球,像是已到了花期,朝阳飞身上树,舒适的靠着树干,透过树叶缝隙看着天边渐渐泛白透出暖人光亮,闻着这个季节独有的清气心情分外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