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大半的人群离去,避难所的热闹却不减半分,剩下的人正抓紧了速度清点和整理车队现有的物资,随时准备出发。
真悟望了望此时的日头,此时正是未时,若及早出发车队还能行上一段距离,所以大伙儿都着急着走路,充满了动力,看来是在这避难所休息得不错。
处在这种蠢蠢欲动的气氛之下,刘仲禄起了身前来询问丘处机的意向:“神仙,此刻时候尚早,我们若及早出发也能再走些路程,您看是要怎么安排?”
丘处机想了想,向一旁的道坚询问道:“真悟与奎安带回的东西你可清点过了?”
道坚恭敬道:“大致清了一遍,算上早些时候我们带的水,撑个十来天左右应是没问题。”
丘处机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你可知从此处启程,前往最近的城镇需要多少时间?”
“从此处一路向西面以最快的脚程前进,大约七日时间,便能走出这片荒漠之地,届时虽离城镇尚有些距离,但想要找到水源应不是问题。”陆治朋像是料想到了他们即将准备启程离开,拿了几张厚厚的馕塞到真悟手里头,“我们车队尚有些吃食,方才见道长将你们自个儿干粮赠予他人,便想腾出一些,好让你们路上带着,以防万一。”
真悟急忙将馕饼塞回他的手中:“陆大哥,这可使不得,我们自是有足够的粮食才会拿出赠予他人,你和你车队的人还要留在此地救济他人,怎可把救命的粮食赠给我们,还不快快收起来!”
花花却在这时出手阻止了真悟:“大哥,你就带上吧,有我在这儿,陆大哥他们饿不死,更渴不死。”
差点把可以自由进出黑水城的花花的忘了,这么一想,真悟总算对陆治朋他们放心许多,犹豫之间,花花已顺手将一整袋的馕饼抛入了丘处机的马车当中,笑道:“你们就放心走吧,我虽然胆小了点,但偷点水和粮送来的胆子还是有的。”
“花花……”此次黑回城一行,如今回想起来,一直陪着自己吃苦受累的人便是这位不打不相识的好朋友花花了,他虽然是个没什么大本事的小妖,却意外拥有一颗纯真善良的心,到了即将分别的时刻,真悟顿觉有些不舍,一把上前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花花,大哥我要走了,你可要照顾好你自己,记得不要再做小偷小摸的事儿,你这么聪明能干,干啥都行,好嘛!”
花花被他紧紧勒得差点透不过气,连忙拍着他的手臂应道:“知道了知道了,快放开我啊!”
在真悟与花花二人正打趣逗乐之际,魏落英向他二人走来,浅笑道:“恩人,依照方才统计的人数,剩下的人大多都选择留在陆大哥的车队中等候物资补充,那我……”
在旁的道坚听她这么说,便已知晓这落英姑娘是打起了真悟的算盘,正欲插手此事,却闻真悟开朗道:“那你就跟我们走好了,你要去哪儿,只要顺路,我一定将你送到!”
落英欣喜道:“真的吗,我,我要去敦煌,我爹他一定在那儿。”
真悟偏过头冲查干巴拉喊话道:“查干巴拉,敦煌远吗?”
查干巴拉:“向西,小半个月的行程。”
真悟回过头面向落英,笑道:“正好我们也向西行,你就跟着我们一道儿上路吧。”他又偏过头看向师父,“师父,可以吧?”
丘处机不做声,点了点头。
落英掩不住的喜悦:“多谢恩人,此恩情落英必当铭记于心!”
道坚与刘使者相互对视间,双双叹了口气,早知如此,当初又何必费那口舌之力……
查干巴拉与巴图很快便清点过了所有物品,真悟此次只带回了七匹马,于是他们便决定由丘神仙、落英姑娘共乘马车,而真悟师兄弟三人分别轮流与他们同乘。
心细的道坚也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一套道服,在出发前让魏落英及时换上,换装后的魏落英俨然一副清秀小道士的模样,与真悟他们三人看上去竟别无二般,在外人眼里看来的确能蒙混过关,算是将全真教的名声给保住了。
时间在准备的过程中流逝得飞快,等到他们真的要出发之时,已大约过去了半个时辰,真悟将师父与落英先后扶上马车,自己也利落地跳了上去,坐在车夫的位置上,花花向他走来告别:“大哥,经此一别,他日你可还会再归来?”
这几日来真悟一直同他朝夕相处,此时见他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强忍着自己心中的不舍,玩笑道:“你该不是要哭鼻子吧,你是为我送行不错,可没让你送丧啊!”
花花瞬间哭笑不得:“呸呸呸,谁要给你送丧了!”
见他破涕为笑,真悟这才放下心来:“好了,你好歹是个妖怪,怎么一点都不威风,我们此行路途遥远,他日若能顺利归来,我一定回来找你玩耍,看看我师父留给你的任务有没有好好完成!”
“大哥放心,我一定好好看住那条蛟龙精,陆大哥他们的水和粮食我也全包了!”花花拍着胸脯自信道。
“好,我信你,咱们后会有期!”
前方的人骑着马儿开始向前行进,真悟同样策马,马车的车轱辘开始转动,花花望着他们逐渐远去的背影,他的背后站着避难所所有的弟兄们,大伙儿一同招手为他们送行……
落英放下车帘子,身后众人送行的景象令她不禁心生感叹,此次在黑水城起义闹事的带头者虽然看到的大多是陆治朋与陈贵二人的行动,但他们这些从狱中逃出的“奴隶”们都知道,黑水城真正的救世主应是全真教的这几位。这会儿才刚启程,丘处机却已入定,落英不想打搅神仙,便随手拿了本经书看了起来。
上午虽赶路时消耗了不少体力,但方才在避难所处,大伙儿都得到了充足的歇息,体力恢复大半,这会儿又得了马匹,尽管头顶上的烈阳依旧没有褪下灼烧的势头,但他们依旧行走地飞快,保持着这样的速度前进了大约半个时辰之后,竟还碰见了前方先行出发的队伍,双方友好地打了几声招呼之后,便朝着各自的方向背道而去。
落英在车中坐着有些无聊,拉开门帘正好遇上真悟回头时的目光,她微微一愣,随即回过神来,矮着头走出车厢内,与真悟并排坐着,偷偷给他递了一颗杏子,小声道:“这是我在花花那儿摘的,他种的杏树才刚结果,熟的不透,我怕酸牙,就留给恩人你了。”
真悟有些诧异,但他一路驾车正好有些渴但又不好意思开口要水喝,便不客气地将落英递来的果子接下:“多谢姑娘,不过姑娘不必一直称呼我为恩人,叫我真悟便是了。”
见他大口咬下饱满的杏果,被酸得微微皱眉,落英掩着嘴笑道:“好,你若不喜欢,我唤你真悟便是,但你也不必一口一声姑娘,同样唤我落英便可。”
瞧着落英一身利落的道服扮相,干净的面庞在这风沙肆虐的荒地中透出了一丝英气勃发,还真有几分全真教弟子的模样,真悟将嘴里的杏核随意一抛,回头应道:“好,那我便唤你为落英师弟,你就喊我真悟师兄吧!”
二人相视而笑之际,倒霉被杏核砸中的奎安气愤地朝着真悟大吼:“二师兄,你竟偷吃果子!”……
他们越往西走,这天色暗下的时间便越晚,仿佛一路都在追逐太阳,怎么都走不到天黑的尽头,直到马儿实在奔波不了,他一行九人也终于忍受不住饥渴的煎熬,好不容易找了一处巨大的岩石,作为遮蔽风沙的歇脚处,终于停下了今日的脚程。
马哈木和巴图正在细心照料一路辛苦的马儿,趁着真悟他师兄弟三人正忙着搭建蒙古包的时间,落英为了节约食量又能充饥饱腹,便将之前陆治朋送给他们的馕饼掰碎了泡入水中,简单煮了一锅馕饼汤,水才沸腾便立即盛出,以免浪费了珍贵的水。
“各位,开饭咯!”随着落英一声吆喝,众人急忙撂下手中的活儿,团团围了过来。
真悟望着锅里一团糊糊,这卖相看起来实在是不怎么样,但他们条件实在艰苦有限,糊糊的馕饼汤端在手上后倒是有几分清香扑鼻,重新勾起了他的食欲,用筷子搅和了两下便大口喝了起来。
馕饼本厚重无味,虽有饱腹之用却难嚼下咽,却是他们旅途者最为便携的干粮之一,只是像落英这样将馕饼掰碎了煮成汤的做法,真悟还是头一回瞧见,这使得原本又硬又难啃的馕在吸收了汤水之后变得软糯香甜了许多。
一碗馕饼汤瞬间下肚,原本饥肠辘辘的感觉已是烟消云散,见锅底还有些剩,真悟看着眼色又偷偷舀了一勺,最后连带着碗底都给舔得一干二净,落英收拾碗筷之时不禁感叹,正是连刷完的水都省了,不过脏归脏了些,他们还没打算要刷完,标记了每个人自己的餐碗之后便收起等着下次再用,在如此艰苦的条件下也即便是想讲究点也没得讲究,不过落英还是有她的法子。
在她正忙着用干净的纱布擦拭碗底之时,天空的颜色终于在一团火焰般的云彩下逐渐褪去了光彩,夜幕降临的同时,璀璨的银河点缀了这片漆黑的荒漠大地,白日里焦灼的气温也快速降了下来,风沙吹过引得落英瑟瑟发抖。
众人正围着火堆烤火,他们从草原上带来的蒙古包在这片土地上同样正好适用,到了要歇下的时间,男子们一同挤入帐中,如此挨着睡正合适互相取暖。碍于性别之分,落英需得一人睡在车厢之内,细心的道坚早早给她搬来了厚厚的被褥与毛毯,叮嘱她倘若实在太冷,不妨睡在火堆旁,今夜正是他会与查干巴拉轮班值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