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端木府比往日清净得多,天未亮门口便是好几辆马车,府里女眷都出来了,分别坐上马车朝东边菩提寺方向去了。卓盛得知此事便告诉了牧北野,看来今日不便登门,但牧北野还是带着凉春去了,缘由是他知道凉春要寻的人应该还在府里。
见到牧北野的拜帖,门口的小厮立即将人带进了客堂,上好的茶水茶点伺候着,回话的说了,府里老爷今日不在,去请了大少爷过来。
凉春直接问了句二少爷可在府里,小厮不明她身份但是毕竟是牧北野带来的不甘怠慢,便带着她去后厅寻二少爷端木翎去了。
端木府比北陵王府大了许多,毕竟是开国便由高祖皇帝赐给端木家的,为的也是让皇后在京中可以尝尝与亲人相聚,加上历代家主的扩建,端木府算的是京中第一大宅了,比坏男的本府也要阔气几分。
端木翎的梅园倒也不远,领着凉春的小厮到了梅园与园里管事的下人招呼了一声,只见那管事的婆姨上下打量了凉春一眼,只有礼的说了声:“劳姑娘稍等片刻,老奴去与二少爷通禀一声。”
这管事的婆姨是端木翎母亲陪嫁过来端木府的丫鬟,应是三年前他母亲过世才来梅园的,凉春倒也回了一个理,就在院子里站着。倒也没用多少功夫,那婆姨便出来了,引她去了书房。
屋里点了藤香,气味大底是为了遮掩屋里的药味,未曾听过他有何不妥,但这药味可不是一日累积起来的。端木翎坐在书桌前此时起了身子,倒是一如既往的黑衣衫。
“姑娘登门所谓何事?”端木翎出口问道,自然知道八九与御马之事有关,却也不敢贸然开口,毕竟她曾说一切如旧,权当不知。
“讨些药钱,还有诊金,想着你也是堂堂端木府二公子,该是不会欠账的吧?”凉春手一伸,真是像是来讨债的。
端木翎还未开口,凉春便在这屋子里转了转,“当然,还有一事……”
“公子……”屋外一身疾呼,凉春话还未说完,就见人冲了进来,看衣着倒也不像是随便的家仆,像是有天大的事,顾不得有外客在,朝着端木翎喘气着喊:“公子,表小姐犯病了!”
凉春还未反应过来,端木翎已经快步闪过了她冲出了门外去,而凉春在脑子里想了想,表小姐?莫不是怀宁?拧着眉跟着出去了。
“马车行路一般表小姐就咳嗽不止,后来还咳出了血老爷让人将她先送回府来了,已经知会了陆大夫。”那小厮便随着端木翎疾走便告知具体事宜,而凉春一直尾随跟着后头,此时明显端木翎也顾不上她。
怀宁咳血?她印象里怀宁的身子康健得很呀。家仆口中的表小姐全名是莫怀宁,她是端木翎大舅舅家的孩子,其父是位将军一直征战在外,而母亲生下她之后身子一直孱弱,直到三岁那年母亲过世家中无人照料被端木翎的母亲接来府中,虽是孤儿但性子文静些却也并不是自怨自艾的那种,凉春记得她与自己年纪一样,幼时都是结伴读书玩耍,未曾听说她身子有何顽疾。
凉春想着便已经随端木翎来到了怀宁住的院落了,端木翎没有理睬一路上丫鬟小厮的行礼,径直走进了内阁,陆大夫已经在床侧给床上的人诊脉了,端木翎没敢出声,只探头望向躺着时不时还有些咳嗽的人儿。
凉春侧了侧身子,她看向床上那张惨白的脸蛋,心中也是一紧。当年那粉面可人的小丫头如何今日这般的憔悴,向来身上这病痛绝非近日才有的了。
那陆大夫刚起身,恭敬地对着端木翎开口道:“回禀二公子,想是姑娘今早染了晨露,病情又加重了几分,我去开些汤药先稳住了病症,姑娘此时的病情怕是等不得了……”这陆大夫看样子已经给怀宁看病有段时日了,话里的意思很是明白,治不了。
“表哥……”床上的人突然开了口,想抬起的身子却被端木翎快步过去压下,“你且莫要乱动了,好生休息休息。昨日便与你说莫要去了,你就是不听。”
“今日是她的忌日,旁人不管,我若不去心多有不安呀。”这些话说得气息极弱,许是有些撑不住了,只弱弱补了句,“莫要怪下人们……”便闭上眼,似乎沉沉睡过去了。
今日是她的忌日……这句话对凉春多有触动,她心疼床上的那个人便不自觉就走了过去,突然被一人拦了下来,“你是何人?”拦住凉春的是一中年妇人,但是凉春隐隐还记得她的名字,晨夕姑姑,她是怀宁的乳母当年随着一道来端木府的。
“我是大夫。”凉春坦然对之,而晨夕姑姑似乎还带有一丝疑虑,凉春看向端木翎,“二公子,我的医术你该不会信不过吧。”
“让她看看。”端木翎自然知道面前这人竟能去掉那些马身上连他都不明白的毒,自然定是个医术高超的人,虽还不放心她的来路,可若是能救怀宁也是好的。
凉春细细打量着怀宁的面色,再将手附在她的手腕上,细细的感受着她的脉络,眉头却是越来越紧缩,收了手才对着端木翎问道:“多少年了?”
“应是三年有余了。”端木翎回答。
凉春摇摇头,“应是你发觉才三年有余,她这身子应是有八九年的不适了,只是咳嗽不止孱弱之象应是这几年才有的。”凉春此话一出端木翎凝眉,他身后的晨夕姑姑却一步跪倒在了凉春面前,“姑娘果然医术了得,我家小姐八年前就常常会有小小腹痛,但只以为是偶尔岔了气没有多在意,后来常常梦魇惊醒,尤其是入秋之后便会更甚,只是请了大夫也说身子不大碍,每每开了些安神的汤药。”
“这些话为何不早于我说!”端木翎一声呵斥,床上的人似乎感觉到了微微翻了翻身,凉春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二公子,外头说话吧。”
端木翎颔首,而此时的凉春的左手却不自觉抚了抚自己右手手腕处,那里有断小小的伤疤,她脑中推算着时日,隐隐知道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