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北野向来只管着自己底下一脉的北陵军,而兵部与他也只有些文书来往,对于兵部尚书和两位侍郎他皆是熟悉的,可此番剿匪有功,皇帝让他主持秋猎的防卫事宜,原本这块是由兵部尚书来主持的,突然插手兵部,牧北野这几日只在兵部转了几圈也迟迟没有大动静,五岳茶楼里都开了赌局了,一半赌他沙场征战厉害朝中运筹不行,而另一半则是赌他个全才。
“尚修文方才让人送来了近五年来秋猎的记事簿,你且看看,我向来并不喜欢官家那文绉绉绕三绕四的说法。”牧北野指了指桌上堆着的文书,对着身后之人说道。
凉春叹息一声,今日是取了府上小厮的衣裳扮作他书童模样跟着来的,长得太过白净,身子又甚是单薄旁人看了便知道是个女子,凉春给自己贴了两撇小胡子,碍着北陵王的面子自然是不会有人揭穿他的。
门外走进一人,对牧北野行礼,“启禀王爷,端木府上来人了,今年秋猎用的马匹全数到了,御用的马匹还请王爷查验。”
虽马匹有专人管理,但是皇上用的几匹是要当事的亲自去查验一番的,没有这样的规定但是历来为了以防万一还是会这么做的,牧北野自然也是懂的,对凉春使了使眼色,凉春就与仟吉一起跟着他身后去了。
护送马匹来的是端木家的二公子端木翎,端木一族历代经商,涉及的范畴也十分广泛,如今端木家名以上当家的是端木福琛,但他年过古稀族中大小事宜都是他嫡次子端木玉聪在统理。端木家孙子辈大多已成年,大公子端木颜在主府协助端木玉聪,二公子端木翎主要负责船运诸事,马匹这块是由他负责,三公子端木明主要负责茶叶布庄等杂货经营。
牧北野已见过端木家其他两位公子,若说大公子端木颜沉稳,三公子活泼,面前这二公子显得有些生冷,沉着面倒是让他思及尚步云对自己的评论:黑面阎王。这端木翎虽不至于像阎王倒也与黑白无常差不多了。
“见过北陵王。”端木翎俯身行礼,脸上依旧是不变的冰冷。
“免礼。”牧北野摆了摆手,倒是身后的凉春偷眼看了端木翎几次,心中想着他倒比从前更冰冷了几分,而端木翎习武自然比旁人敏感了些,很快发现了偷看自己的凉春,他自然是认得出凉春是女扮男装,眉头微微挑动,对北陵王侧眼看了一下,微带着些不屑。凉春自然是瞧见了,知道他定是以为北陵王带个女人出来办理公务定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可也无从解释。
牧北野是全然不在意端木翎的神情变化的,送来的一共三匹马,他绕着它们先是走了一圈,“都是奉域的麒麟马,还是你们端木府有本事,奉域那帮人可不好交往,这麒麟马本就寥寥无几,竟让你弄了三头过来,圣上定是开心的。”
凉春也打量着这三匹马,辨别良驹的本事她并不比牧北野差,七岁那年祖父就领着她在富山马场里挑良驹,练骑技了。小声在牧北野二侧说道:“那匹白的,虽毛有杂色瞧着不够亮丽,但瞧它的马头高昂雄俊,面部瘦削肉少,不错。”
牧北野也略带同意的点点头,方才转了一圈他也比较属意那一匹,秋猎时找个机会向皇上讨了这一匹。耳畔又听凉春说了一句,“那一匹黑色的需换掉。”
牧北野上前细看,端木翎也随着上去了,半晌牧北野对他说道:“这一匹换了吧。”
端木翎显然不明所以,这三匹是他精心挑选的都是千里良驹,“这匹看骨骼定是千里良驹,但眼下无肉,性情定是凶恶,若是冲撞了圣上便不好了。”
牧北野解释的话也是凉春心中所想,端木翎听了此话却不是很福气,“圣上向来善骑射,这马即使性情刚烈些,但比起乖顺的或许更让圣……。”
“王爷!”凉春突然出声唤了牧北野一身,断了端木翎的言语,牧北野朝凉春走了过去,只见凉春正对着那匹方才她与牧北野都看中的白马正面,脸色不是特别的好,牧北野挑眉,“怎么了?”
“你瞧,这马的眼睛。”凉春这么一说,牧北野与端木翎都看向这匹马的眼睛,粗的看并不觉得有什么异样,但是细细一眼,这马的眼眸竟有些些发着绿色,牧北野虽觉得奇怪但也不明所以。
“这马中毒了。”凉春又迅速细细看了其余两匹马,发现除了那匹要被换掉的黑色马,另一匹马的眼珠子也微微有些绿色了,牧北野在一旁自然也都注意到了,不禁心中一凉,暗想这下毒之人心思真是够深的。
“你是何人,为何如此污蔑我端木家!”端木翎在一旁神色显得镇定得很,对着凉春便是一吼,像是被羞辱了一般,“麒麟马可是一般人能见着的,你如何仅从马的眼眸就判定它中毒了?”
凉春沉默了,她双眼直直看着端木翎,牧北野以为她被吓着了,将她一把拽到了身后,“本王的人,何须与你解释,她若说有毒便是有毒。”
“北陵王……”端木翎对牧北野恭敬但是并不畏惧,“若是您说这马中毒,那我端木府就是犯了欺君之罪,王爷是想将我端木府送到圣上面前治罪?”这话里说得严重,可他面上可没有丝毫畏惧。
凉春扯扯牧北野的袖子,“王爷,我还未确诊,不能轻易下定断,刚才是我唐突。”
牧北野看着凉春,倒不是真的怀疑她刚才判断有误,只是奇怪她此时的退让,凉春的性子可不是会畏惧权势的,而此时凉春的眼中有几分哀求,牧北野只好点头,“既然不能确诊,那就去请几个兽医来,一起查验一番,不能冤枉了端木府。”
凉春点点头,她看向一侧的端木翎,他脸色依旧那般的冷冰没有多余反应,凉春知道他的确不需要有什么好着急的,此时恰逢有侍卫来通报兵部侍郎有要事与牧北野商议,凉春且是要留下的,牧北野将仟吉留下护卫便走了。
马厩内,几位兽医正在里头给三匹马做确诊,而端木翎与凉春都立在马厩外,凉春望着他的背影,只觉得他如他今日所着的黑色长袍一般,看不透心思。
不久兽医便出来复命了,说无中毒之状,至于眼眸泛绿也未能说出个缘由,有个说是兴许是水土不服所致,也有一个说或许是平日所食的饲料有所影响,换了便可。
端木翎看着凉春,目光独独,“你可知我端木一族不容污蔑,今日看在北陵王的面子上不与你计较,日后可要谨言慎行,莫嫌你脖子上脑袋太过安分。”
“二公子!”凉春唤住了他,“听闻二公子自七岁开始便与马匹打交道,十三岁便能驯服汗血宝马,自然对于马比我更知晓一些。在公子面前是我班门弄斧,是我不知天高地厚。”
端木翎侧目看她,他自然是听出了凉春话里的意思,她在告诉他凭他的才能不可能不知道这些马有问题,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只一抚袖便走了。
仟吉此时上前一步,“凉春,你何时这么鲁莽了?”
凉春垂下脑袋不言语,思索再三进了马厩,朝着外头的仟吉喊了一声,“与王爷说今日我不回府了,明日再遣马车来接我。”
仟吉一愣,这凉春是要住在马厩里惩罚今日的冒失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