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清和闻听忙对苏洌儿柔声道:“你别想那么多,我只是因为你的心细,常日里比他人想得周到些,不过是想身边有了你我轻松自在些罢了。”说到这儿,他转头看向姚芝兰,恨的道:“我做事自有分寸,你说这话来,可是觉得我是那昏聩不明是非之人……”
“老爷……”
“行了。”杨清和再也不愿意听,他腾的站起身子,拉着苏洌儿的手,扬长而去。
姚芝兰被杨清和噎得心气直堵,过了许久方才回过神来,咬着牙,她猛的站起身子抬手将面前的盘碗狠命的一扫,直听稀里哗啦一通乱响,一桌子的盘碗碟筷摔了满地,三姨娘杨浩宇等人吓得全都站了起来,姚芝兰抖着手指着眼前的人,恨声道:“都不得了了,都想造反了………”
没有人接她的话,大家犬都没有反应,姚芝兰的眼里是血红的怒色:“一个一个的全都在那儿算计,一个一个的全都在那痴心妄想,都想爬到我和天儿的头上去,都想爬到大家的头上去。”说到这儿,她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对众人道:“你们难道看不出来么,咱们这府里头的狐狸要成精了,你们都还在等着看么,等着看她怎么讲你们全都踩在脚底下么……”
看着姚芝兰气怒交加的样子,还是二姨娘再看不下去了,她上前轻托着姚芝兰的胳膊肘儿:“怨不得大姐生气,这女人从来都是不许进书房的,这二十来年的规矩了,怎么能说破就破了,只是大姐,这会子可不是生气的时候,咱们还是想想办法罢。”
四姨娘也回了神,忙道:“是啊大姐,这女人进书房可是大晦气,想来老爷也是听了谁的挑唆了的,大姐可一定要阻止啊。”她的话让众人的目光齐齐对上了她,虽然她不明说,可是谁都知道她和姚芝兰其实是一个意思,那就是,让苏洌儿进书房的事,是苏洌儿使了狐媚子招数哄着杨清和得来的。
看着四姨娘的这副嘴脸,三姨娘的眼里就有了鄙夷之色,当初在四姨娘送给苏洌儿的小衣服里发现麝香时,她哭天抹泪喊着撞天大冤,要不是苏洌儿帮她洗脱了嫌疑,此时不定是什么样儿呢,这才过了几日,竟然就转脸得这样快。
她是个直心直肠子的人,更加上姚芝兰的那些话里分明还带上了自己儿子,于是冷冷道:“老爷做事向来都有自己的主意,未必就是你们想的那样儿了,还是先去好生问了老爷再说罢,说不定,五妹也只是在书房外面的小偏厅里候着的……”
四姨娘一听此话,忙转身来阴阴笑道:“哟,三姐这会子竟然这样想得开呢,想当年无论哪个丫鬟婆子靠那书房近一点儿被你看见了,谁不都是要挨一顿好打,是年老的婆子就说是瞎眼苍蝇不知死到处乱撞,是年轻的丫鬟就说是娼窑子里出来的不要脸一天到晚去那边晃,直想着要勾老爷上身,今儿却又摆出这样的好人形来,这可惜老五已经跟着老爷离开了,不然听在她的耳里,定是要对三姐你感恩戴德引以为知己了。”
三姨娘哧的笑出声来:“我倒也不要谁对我感恩戴德引为知己,我只想着,这人呢要知道感恩,当初是谁因为那小衣服上麝香说不清楚在那哭天抹泪的喊冤,又是谁帮着说话撇清了才能还好好儿的站在这里,可是这不过才几日拿,竟就被人忘了。”
四姨娘的脸上顿时青一阵红一阵,她这才想起之前玉柳教自己的,无论如何要和那个狐狸精打好关系,方才自己一时竟然忘了,那样的刻薄话不知道会不会传到苏洌儿的耳朵里,心下懊悔之余,她讪讪的想要辩解:“都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当时老五那样说自然是因为那个事儿不是我做的,再说了,我说有人挑唆了,又没说就是她自己挑唆的,三姐你犯得着这样话里埋针么?”
她们两个在这里唇枪舌剑的争个不停,姚芝兰的脸色不觉越来越难看,她们的话里分明都忌惮着苏洌儿,言谈语气再不敢直面的指责苏洌儿什么,见三姨娘还要开口反击时,姚芝兰大喝一声:“好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在这儿打嘴皮子帐。”说到这儿,她看一看三姨娘,疑道:“静宜,今儿你怎么得空儿,来了前面和大家一起用晚膳来?”
三姨娘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不过是问自己正被禁足,怎么就出来了,她想起昨天晚上苏洌儿说的话,眼角往姚芝兰脸上一扫,淡淡道:“回夫人的话,婢妾原本也不敢来这边碍大家的眼,只是老爷突然派人来鸽语苑里叫我,婢妾就来了,正想着是为什么呢,老爷这又走了。”
姚芝兰狐疑的看了三姨娘乔静宜半晌,想着春巧来回禀的话,又见她方才的话里分明是有维护苏洌儿的意思,心下顿时明了,她亦只当什么都不知道,淡然道:“想来也没有事,嗯,只是这老五若果然是进书房伺候,那三妹你说,咱们该怎么办呢?”说话间,她的眼睛死死的落在乔静宜的脸上,分明就是在探试着她的内心的。
三姨娘却眼皮一垂:“大姐是正室夫人,妾室的事自然都是由夫人说了算的,婢妾只听夫人的吩咐。”
她这样不动声色的又将皮球给踢了回来,姚芝兰心里窝火,脸上却发作不得,转眼见到浩宇正在一边站着,她心底另外一根筋立刻又被扯动起来,向杨浩宇道:“浩宇,如今蕊珠儿的孩子也生了,你也该回北方去看顾铺子了?”
杨浩宇低头恭敬的道:“回母亲的话,浩宇前儿也跟父亲这样提了,可是父亲说,北边儿现正有三弟在照看着,扬州这边今年的事儿又特别多,让浩宇今年就都别出去了的。”
“什么。”姚芝兰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的响个不停,她抖着手压制了半天,方才勉强一笑的道:“好,很好……”说着话,她一扶银姑的手,径直出门去了。
剩下屋子里的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后,也只好各自先散了,杨浩宇轻轻托着三姨娘的手肘慢慢送她回去,边问道:“娘,父亲怎么突然就赦了你呢?”
三姨娘看一看儿子,深深的叹了口气,在儿子跟前她自然是不会隐瞒什么,于是就将昨晚苏洌儿来到鸽语苑说的话细细告诉了,临了,她向浩宇问道:“你说,这里面到底会是什么样儿的呢?”
杨浩宇一听苏洌儿昨天晚上竟然去找了娘,又是那样的一件事,先就惊得他什么似的,他愣了一愣才道:“娘,我觉得,五娘的话可以信,娘只看方才大娘那要吃了儿子的神情就知道了,她恨不得我和娘全都离得远远儿的了,她才高兴呢?”
乔静宜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害我对老五没有好处,我们娘儿俩都碍不到她什么,但要说她碍到大房倒是有的,姚芝兰如今就怕老五老四再生出个孩子来跟她的儿子抢家产,什么事她做不出来的?”
杨浩宇道:“娘说的是,这些天我一直在想,那个麝香想来定是她下的手脚,要说这既害了五娘又害了你后,最大得益的人就是她了。”
乔静宜脚下一停,转而看向杨浩宇道:“儿子,不管怎么样,你打点生意的时候,得知道为自己打算,能抓在手里的就一定不要放,年头你爹说要留下你时,她是千肯万肯,就想着让她的儿子去北边儿后,把北边的生意乘这个机会全抓住了,这会子一听你竟然又插手了扬州这边的生意,扬州附近的生意可是杨家的根本,她又慌了神要撵了你去北边儿,可想而知,咱们自己若不为自己打算着,明儿你爹一去了,等着咱们娘儿俩的会是什么下场,想想就知道了。”
杨浩宇耐心的听着三姨娘的话,不停的应着,心里早乱了起来,苏洌儿在遭到麝香落胎的事后,竟然又有人要毒死她,按着眼前的这些情形来分析,做这些的定是大娘没错,她那样娇婉柔弱的一个女人竟然要承受这样的生死威胁,无论如何,都是杨浩宇之前所想不到的。
想着苏洌儿昨天送自己的那朵荷花,和方才那似包含了千万句话语的目光,再加上之前见过的她身上的伤,他的心就慢慢的疼了起来,这个原本该生活在云端仙界的女子,苍白面容的背后她到底遭受了怎样的遭遇。
第二日天一早起来,苏洌儿服侍着杨清和正要用早饭,就见春巧一脸见了鬼似的跑了进来,急急回道:“老爷五夫人,不好了。”
杨清和闻言不悦的一挑眉,苏洌儿看见了,慌忙向春巧道:“出什么事了,这样慌慌张张没规没矩的,成何体统?”
春巧像是顾不上去领会主子话里的责备,抖着手指着外面道:“大,大夫人领着三位姨奶奶,全跪在咱们屋子外面呢。”
“什么?”杨清和正捧着一碗碧梗米粥在喝,一听顿时将碗“咣啷”一声顿在了桌子上:“她们要干什么?”
要干什么,自然是为阻挡她进书房。苏洌儿心里冷笑,脸上却是惶恐而又为难的:“先生息怒,想来定是为着昨儿晚上说洌儿进书房的事儿。”说着话时,苏洌儿可怜兮兮的垂下头:“先生,我看还是算了吧,若只是为着洌儿一个人,要闹得姐姐们生气,实在是不值得。”
杨清和摆一摆手:“不关你的事。”说话间,他也不出去看,就叫春巧出去传他的话:“知道是为什么来的,愿意跪着就跪着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