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香,愁断肠。
千杯酒,解思量。
世间事,皆无常。
为情伤,笑沧桑。
万行泪,化寒窗。
有聚有散,有得有失。
一首梨花辞,几多伤离别。
乾隆八年。
今年的梨花开的甚早,片片在风中打起了漩涡。
我独自坐在竹林里,林间风声幽幽,凉沁沁地,恰是怡人。
自晨曦初起到日落晚霞,我倚着翠竹望着头顶天色,朗天圆月,银粲的光泽照在我身上的绛月纱上,自天而下,皆是华彩万丈。
我抱着酿了一年的桃花酿自斟自饮,遥望月色,上面飘着几个字:乾隆八年癸亥三月二十二日酉时薨,年三十一岁。追封世子,谥曰恭。
这已是三月初,而弘普此时正在地震灾区的宁夏。
那个梦,再次在脑中盘旋。
而后,整个身子如同浸入冰中。
麻木着,麻木!
我为他,抛家弃母,不准他离我而去,决不允许。
天渐暗,墨云压顶。勾注古道旁群山巍峨,壁岩险峻,漫山草木皆枯,冲天的峰峦上绿色皑皑,暮色将离前最后一丝余晖照上去,瞑光茫茫耀眼。
古道深广曲折,暮下无人行走,马蹄踏地的清脆响在山间回荡幽幽。
早春时节,依然有些寒意,黑色流线突地划过静寂云间,伴随着嘎然一声长鸣后,落影无踪。
骏马疾驰如腾空,三天三夜夜奔波劳累,到达宁夏时已天黑。
我抬头看看天色,眼前山边已有弦月勾弯,不禁愈发着急,一鞭狠狠挥下,马儿怒吼,蹬开了四蹄狂奔惊风。
宁夏,宝丰。
余震刚过,冰冻的黄河被震开裂口,大水泛涨进城,形成一片汪洋,水深处达二三米。民众和牲畜被冻死、淹死者无数。村庄里的农户房屋,被大水淹没了一大半,新渠二三十里以外,穿过宝丰、石嘴子,东连黄河,西达贺兰山,一二百里范围内,全部成为一片冰海。
弘普这次前来,是督建新城建造工程。
此次前来宁夏的官员并非只有弘普一人,也有一些熟人。为了怕被人认出已‘殁’的我,不敢贸然前去见他,恐掀起惊涛骇浪的后果,于是便乔装成大夫躲在人群之中,借由周身腐蚀的气味掩盖身上的体香。
地震,死伤惨重,大夫和草药急缺。
久病成医的我虽然不是一个医术精湛的大夫,但是一些伤风、感冒还是不在话下的。
尤其在这这种地震灾区,像我这种不求回报的医者更是难求,自是不会有人顾及我的真实身份。
来到这里已经五日,白天在余震中帮助伤者们包扎熬药,晚上则跟一些外来大夫挤在官府专门为我们准备的营帐内休息。
在这种时刻,大夫的待遇还是很高的,毕竟在这危情时刻,请来一个大夫确不容易。
虽然不能接近弘普,但是却可每日见到,已不在如没来时那般焦躁了,只要知道他是安全的便好!
弘普依然每日顶着一副人欠他几千万的臭脸,冷的几里之外的人都觉得寒意侵身。
自我‘死’了之后,他便是这般,我知他气我在儿子和他之间选择了晖儿,可是这非我所愿!谁叫不巧我有了呢?
想到我的裴儿,每日思念的肠子都拧结成麻花状,好在有锦萱帮忙!
宁夏府城和平罗县之间,地下有南北走向的活动断裂带,而最好的迁移之处便是城西的高地。因为处于地壳时期,所以不知下次的运动又是什么时候,而新城的选址还未决定好,我心急之下,写一封密函,交给宁夏的知府大人,请他务必交给弘普。
我的字迹弘普是认识的,而我的意见他亦是会采纳的。
果不其然,第二日,弘普命令所有的官员负责将城中的百姓迁移到城西的一处高地。
之后便是紧张的搭棚状态。
这日,夜下天寒,月色昏黄,风声呼啸掠过苍原,泣泣如诉。戌时,天边闪现出一条绚丽的彩色光带,就像一条金色的火龙,转瞬即逝。夜幕降临,天色渐渐变暗,黑得如同墨染的一般。天空中不时迸发出闪亮的光,照得地面发白。此刻,大地沉浸在灾难前的宁静中,静得让人发怵。
即使没有亲身经历过,我也知,大地震又来了。
铁蹄般踏踏震地动天,上千火把但凡划过一处,尽叫墨沉苍穹多出一道血淋淋的口子来。
轰隆隆的响声,还有震天的嚎叫声,那一刻,终于体会到天塌下来的绝望。
如梦中所视一般,天空中电光闪闪,惊雷震荡,地上狂风呼啸,大地深处传来“嘎嘎”的声响。整个大地上下抖动起来,接着便是一阵剧烈震颤。摇晃、瓦落、墙倒、屋塌在顷刻间发生。黑暗中,人们的尖叫声、惊恐声响成一片,令人毛骨悚然。
虽已身处安全地带,可是那惊恐之感,却丝毫不减!狂吼着,抒发自己内心的恐慌之感,我虽然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却如大多人般,目瞪口呆,失声惊叫,许久后,方才平息下来,庆幸不在其中,否则任你有百般能耐,也是躲不过去的!
好在宁夏满营已由府城东北迁移到府城西,由低洼处迁到了高燥。而残生的男女老幼已经搬入新城之内。
望着远处的世界,我跌落在地,而后静静观赏。
耳畔雪海翻涌,狂沙卷石,犹如战场酣斗惨烈,烽烟麾下,是白骨缠草根、流血飘浮橹的荒芜景象。
不过几日的时间,便是生与死的抉择!
数十日的辛苦,累到极致,正准备好好睡上一觉时,背后骤然一暖,有人紧紧抱住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