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心所向,吾往之,子心所悦,吾取之,子心所忧,吾慰之,吾与子契,念及长生,无悔无畏。——《望丘史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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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霖被鬼霜突兀的声音吓了一跳,待琢磨透他话里的意思,只感觉这屋里都冰冷了几分。
浮元点点头:“阎或不知道怎么想到的,他去外面捉了几个凡人回来,涯光把他们的血都吸光了。但是涯光更饿了,阎或灵力匮乏无法控制他,他就把我们几个的灵力都吸光。”
这一切竟然都连起来了,连着几月离奇失踪的人,被吸光了血的干尸,上山打猎没了的巧儿爹,震惊四方的人间大案,作案的理由,不过是因为凶手是条蛇,而他的主子正好饿了。
“那条蛇也是你同伙?”谢霖撇了鬼霜一眼。他既然知道疯阁主吃了人,应该多少了解点内幕。
这个鬼霜,藏着掖着的那点东西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复杂,绝对不是简单一只恶鬼。
鬼霜似笑非笑,他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你不是很了解鬼吗?我们这种鬼,饿的时候,会吃人的。吃得越多,就越饿。”
谢霖的研究所里住着无数小鬼,但他从来就当他们是跟自己一样不吃不喝也死不了的非人类,只是能量来源不同而已,哪曾想过这些鬼也有温饱问题。
他似乎忽略了什么,待反应过来,又皱眉道:“你的意思是,涯光变成鬼了?”
“与鬼无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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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又相安无事过了几天,谢霖依旧老实待在小院里,等着那只反射弧巨长的狐狸能突然找回剩下的记忆,再给他们一个“惊喜”。
谢霖想知道为什么浮元一开始就让他去救涯光,他此时如同凡人般毫无仰仗,正常的兽都不会找他去救人吧。
难道他身上还有什么隐藏能力被这小狐狸发现了?
结果浮元用带着稚气的声音告诉他:“你救了我,是个好灵。”
猝不及防一张好人卡!
他终于理解了这只狐狸的逻辑,未认主的灵兽是不会与任何灵产生灵识羁绊的,这庄内灵兽只把涯光和晚晴当做饲养员,而并非一心认定的主子,对于浮元来说,它并不关心涯光是正常还是疯狂,它只知道照顾涯光是自己的任务,找人去救他也不过出于侍从的一种义务罢了。
又过了五天,浮元全记起来了。
“他们在地牢里”它说,“万兽庄有座古老的地牢,他们现在就在那里。”
如此一来,事情就好办多了。
于是在这天晚上,一灵一鬼在狐狸的带领下潜入了黑夜。他们没有打算惊动庄里任何生灵,就他现在这副人样,说出去人家恐怕只把他当作疯子,更别提除了奇葩的青衡一族,其余灵族都非常不待见鬼族,他带着这鬼实在难以服众。
这桩疑点众多的棘手案子发展到现在,案情扑朔迷离,已然牵涉甚广,谢霖甚至怀疑这就是当初希萝让他们进庄的目的,因此就算他不主动提出来,鬼霜肯定还是会插手,故而他也就顺势而为跟着瞎搅和。
冷风猎猎,树林里发出阵阵阴森的低吼,也不知道是哪只灵兽,睡觉居然还打呼噜。
浮元口中的地牢建在庄子的东南角,隐蔽在一处悬崖之上,牢门破败不堪,好像已经几百年没有生灵踏足。
鬼霜直到现在仍死活不肯解开他身上捆仙索,因此这里边唯一有点战斗力的,就剩一只鬼了。
简直是自杀式的袭击,谢霖此时恨不得收回早上答应元子一定帮他报仇的承诺。男人啊,面对可爱的生物为什么总是容易冲动呢。
“要不你进去吧,我们在外面等你。”他大言不惭地指使鬼霜。
鬼霜一句话不说,拽过捆仙索就往里走,谢霖被这么顺势一带,也只好骂骂咧咧跟了进去。浮元缠在他后脖上,瑟瑟发抖。
这地牢的格局是直进直出,一条石头铺的大道,两边竖起粗大的铁栏杆,穿堂阴风迎面而来,他嗅觉敏锐,闻见了极浓的血腥气。
这里边藏的就算不是疯阁主和他的宠物,也准不是什么好东西。
牢里一片漆黑,两人下了石阶,穿过十几间空牢房走到底,转角竟是条通往下一层的楼梯。
“往下走。”浮元颤着嗓子说。
来到第二层,依然是空空如也,如果不是空气中的血味更浓了,谢霖都想马上打道回府。
就这样他们足足下了七八层,越往下走,路上就出现越多的障碍物。
谢霖一直感觉鞋底像是踩在什么粘稠的流质物体上,还总是踢到些奇怪的东西,这些东西在黑暗中滚落开,发出骨头般的声响。
他头皮发麻:“我说,你就不能搞点火吗?”他现在是凡身,夜不能视物,这种状态下偏偏是最惊悚的,因为你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未知究竟是什么。
“不能。”鬼霜幽幽道。
“那你把我解开,我给你搞点行了吧。”谢霖不耐烦地扭着身子
“你不会想看的。”鬼霜莫名其妙说了一句。显然他一定是看到了奇怪的什么东西。
他不服气:“元子,你给我说说这里有什么。”
然而元子只拿尾巴绕着他的脖子,一副恨不得把自己缩回娘胎的怂样儿。
他正想教育它,结果又踢到了一个什么东西,这东西一下子滚了好远,沿着长长的地道发出清脆的回响。
“嘶——”突然,自那东西滚去的方向传来了怪异的声音。
像是一条蛇在吐信子......
谢霖来不及做什么反应,因为浮元的尾巴快把他的脖子绞断了!
“快!把......它扯开!”他仰着脖子原地蹦跳,用活动不便的一只手艰难地扒拉鬼霜的衣袖。天晓得狐狸为什么怕蛇,一听声音就紧张到把尾巴越缠越紧,谢霖就这么不幸地被它当场处了绞刑。
在极度缺氧的间隙里,他隐约听到鬼霜冷哼了一声,下一秒就感觉到作怪的狐狸从他后背上被扯了下去。
终于得救了......他失力跪倒在地,大口喘着气,止不住地咳嗽。
好似咳了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声音消寂,他才猛然惊觉,他的身边......空无一人。
无论是浮元还是鬼霜,都不在了。他完全想不通究竟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又是怎么不见的。
这种感觉,就好像去一个鬼屋游玩的时候,转个身同伴全都被拖走了,四周都是恐怖的音乐,还是伺机而动的鬼手从黑暗中朝你伸过来。
谢霖还活在旧世界的时候去过鬼屋,但他觉得现在这里比记忆中的鬼屋要恐怖百倍。
他心脏狂跳,有那么一刻,感觉自己的腿怎么使力都站不起来,只能无声骇笑。
现在的他,就是一个周身灵力都使不出来的睁眼瞎,别说去找那一鬼一兽了,他连回去的方向都分不清。
“嘶——”那蛇催命符一样的声音又在身后悠悠传来。
不管是什么方向,离那条蛇远一点总错不了吧。
于是他爬起来朝声音的反方向走,后背死死抵着那一根根生锈的铁栏,以免又撞到什么不该撞的东西,偌大的地牢里,只有那蛇的呼吸声和他的脚步声,他感觉它在跟着自己。
这条路似乎既无法往上,也无法往下,每过一个转角又到了另一侧的走道上。但好在他已经把蛇远远甩在后面了,心下稍安。
又一个转角过后,他的眼睛终于捕捉到一丝刺眼的光。于是他奋不顾身往前跑,直到散射的光源把他的身子整个包裹住。那是出口?!
不,那是地狱!
一间将近几百平方、三层楼高的牢房,圆弧型的石壁上点着数不清的火把,正中心几十根粗大的铁柱直插穹顶环绕成一个铁笼,在铁笼里面,堆着尸山,流着血海.......
那是人,残缺的人,那是人血,火红的血。
谢霖毫无犹豫立马转身,他下一秒就要冲刺出去了,但是他又硬生生停住了,甚至包括心跳都要停住了......
在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蛇头,一双跟他的头一样大的绿到发黑的蛇眼正盯着他。
卧靠,究竟是多变态才会想不开把这丑玩意养在身边当宠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