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十月份,天还没有太冷,房门敞开着,杨毅一进大门就听见屋子里吵吵闹闹的声音。到屋一看,老爸正和季大叔在电视前打魂斗罗,完全没感觉到她的存在。
杨毅悄悄走过去,猛地跳起挂在老爸肩膀上。
杨海国吓得怪叫一声,回头看见一脸得意的女儿。
“回来啦丫头。”季常福扫了杨毅一眼又盯着屏幕里的小人儿,“四儿呢?”
“我班同学过生日请吃饭,季风喝多跟人打起来了,让人打得鼻青脸肿,在家哭呢。”
“啊?”季常福大惊失色,丢下手柄往家跑,“这混小子……”
杨海国也不再玩了,起身跟出去的同时还不忘怪罪女儿:“你咋不帮他?”
杨毅笑得快内伤。
季风庆幸地发现客厅里只有两家老妈在看电视聊天,给她们介绍完于一,正想带人回自己房间,咚咚的跑步声响起,季常福像头老牛一样冲了进来。
坏了,季风咧嘴喊了一声“爸”。
“你跟人打仗了!?”季常福一把捞起儿子的衣领,根本没看见旁边还有个外人在场。手一扬没等挥下去就发现不对劲儿,季风光洁的小脸上,一双无辜的眼睛正傻乎乎地瞪着他。“不是让人揍了吗?挺干净啊。”
“谁说我跟人打仗了?”季风不服气地吼回去。回来晚已经很罪大恶极了,再加上打仗这一条,今天老爸不打死他才怪。
“怎样?打坏没有?”杨海国的声音适时插进来,“咦?没鼻青脸肿啊。别的地方呢?”
“什么鼻青脸肿?我没打仗啊……”季风觉得莫名其妙,想也知道这两个老头是听了谁造的谣。“那死丫头呢?”
“臭小子说谁死丫头。”季常福好像也明白自己冤枉了儿子,拍拍头教训了一下他的口无遮拦后就放了手。
杨海国又好气又好笑,转身向傻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两个女人解释:“小丫说四儿让人打鼻青脸肿送回来了。”
孙少华轻笑一声没多言语。
丛丽荣咬牙切齿:“那死孩子现在撒谎跟嗑瓜子儿似的。”
于一笑眯眯地看着从门口一摇三晃走进来的人。
“大家好!”杨毅笑容可掬地摆着手。
“好个屁。”季风张嘴就骂,“你干啥跟我爸说我跟人干仗了?我挨揍你得劲儿啊?”
“他们两个在那屋打游戏不紧不慢的,为了早日欢聚一堂嘛!误会!误会!”杨毅点头哈腰地走过去推着人往季风房间走,“我们去写作业了。”
“这丫头一天……”季常福出了个大丑,哭笑不得地挠着后脑勺。
“哈哈哈……”杨毅倒在季风的床上大笑不止,老爸和季大叔简直太配合了。
“你还笑,我差点儿让我爸就地正法了。”季风擦着一头冷汗。
“笨蛋!”杨毅踹了他一脚,“跟打仗比起来,回来晚就不算什么了。”
季风一怔,随即意识到经杨毅这么一搅和,老爸果然没有追究他晚归的事。
“还不谢我!”女王一脸倨傲地邀功。
“我谢你个屎!不事先说一声把我吓够呛。”
“嘻嘻……告诉你还看什么戏。”反正她也没想让他感激。要不是怕家法上太久影响她找于一听故事,她才没那么好心帮他。
“鬼丫头脑瓜还真快。”于一脱了校服坐到床上。
“靠!”杨毅吓了一跳,伸脚踹他,“穿衣服!穿衣服!”
于一动也不动,笑看同样裸着上身的季风道:“他不也没穿衣服。”
“他没穿裤子我都见过……”
“噗!”季风一口凉水喷了出来。
杨毅瞪他:“干什么……真恶心!”
“大姐你说话讲究点儿行不?”季风边咳边讨饶。
她哪里不讲究了?杨毅翻了个身,前后看了半天忽然说:“于一,你怎么没有纹身啊?”
“怕疼。再说学校哪能让纹一身花里胡哨的?”
“骗人!”杨毅扁扁嘴。于一看起来实在不像会怕疼或遵守校规校纪的人。
“不过说真的,”季风也凑过来,“那个叫大涛的,那身纹身真他妈汉子啊。”
“你也可以去纹!”于一说。
季风拉长了脸:“我爸见了不一把火给我燎平的……”
“好了!”杨毅收起笑,一骨碌坐起来,正经八百地对着于一,“下面是提问时间。”
“嗯。”于一点头。
“你坐起来说。”杨毅拉他起来。
于一倚着床头半躺半坐,“问吧问吧。兄弟你真可怜。”
“你才知道!她是一个磨人精。”季风坐在地上叹息。
杨毅不理他,眼神灼灼地盯着于一,盯得他直想闪。
“我先跟你说,有些话还是不能说。”他先打预防针,免得待会儿问到了再徊避,这丫头肯定又撒泼。
“我知道。”杨毅很理解地点头,“刘七是谁?雷管和韩高赖是谁?”
“你听得可真清楚。”于一苦笑,这种问法根本就等于让他把整个M城的黑社会势力从头到尾描述一遍。
“他们在M城各管一片儿?那你爸的地盘在哪?”
“我爸不是混子。”
“老崽子说能真正能在M城作主的只有你家老爷子。”
“你信他还是信我?”于一挑眉。
“信他!”杨毅想也不想地回答。
真够诚实的。于一和季风相对无语。
“起码以前是吧?现在收手了?”
“一直也不是!”于一被问得好狼狈,“你别瞎猜了,我都告诉你。现在M城的大头基本上有三个,西城这边的刘长河;东城有两个,三百和车站那片儿是一个姓韩的朝鲜人管;其它地方雷家说了算,掌权的叫雷管,也就是老崽子的大哥。他们是名副其实的黑社会,干的都是见不得人的买卖。尤其是那个姓韩的,手特别黑,无法无天。”
“这么猖狂,警察不管?”季风疑惑地问。
“是不敢管吧?”杨毅扬着张小脸,“怕被报复。”
“一部分原因。”于一抓过校服在里面摸烟,季风连忙叫着“别别别哥”,一把夺下来,开玩笑,让他爸闻着烟味儿不废了他的。于一只得作罢,恢复原来姿势接着说:“那些白道上的头头脑脑,其实差不多都是像雷管刘长河这样的人供着的。”
杨毅概括道:“兵匪一家!”
“那你爸呢?”季风想着当年跟于军的数面之缘。“如果他不是黑道上的,凭什么那些人都怕他?”
“其实关于我爸自己的事,他反倒没跟我提过太多。我就知道他以前当兵打过仗,大概有些战友在市里省里比较牛逼……”
“你怎么不说你爸本身就很……厉害呢?”牛逼二字形容人家长辈似乎还是不太礼貌,杨毅伸了伸脖子,几乎碰着嘴唇的两个字硬是抹了回去。“我敢说把这些个什么雷管刘长河还有那个朝鲜人都拉出来单挑,他们肯定都不是个儿。还有你爸那些手下,进去之前都是省油的灯啊?搞不好哪个还是现在这些老大的前辈呢。谁敢惹啊!”说多了。杨毅捂住嘴巴,可是已来不及。
于一眉毛一掀:“知道得挺清楚啊!”
“听别人说的。”她语焉不详地说。
这招骗季风还行,对于一行不通。但他并没有不悦,反而笑嘻嘻地说:“丫头你比我还有数啊!说出来交流一下。”
真的要说?不过既然季风他姐夫那样的小警察都能知道的事,大概也没什么说不得的。杨毅歪着头权衡一下,把听到的有关于军的事迹,说评书一样全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