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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公主大招亲

春日特有的下弦月升起的时候,粉红粉白的杜鹃花正开得灿烂。莹白的微光,一闪一闪的,完完整整倒映上群青色的夜空,花朵的缝隙中,月光同星光模糊地融合在一起。用完晚膳后,皇上和以往一样来到了九公主的寝宫殿。在晚膳后和最心爱的女儿聊上几句,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不过,今晚,除了这个惯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她。

李岚一见父皇驾到,早就亲亲热热的扑了上去,虽然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孩子,可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以这种方式表达自己对父亲的喜爱。

习惯成自然地搂住这柔软小身体,皇上的脸上露出了温暖的笑容,“岚儿,今天你是不是又溜出宫了?”

“父皇,人家在宫里有些无聊嘛,反正有小刀保护我,一定没事的,”李岚眨了眨眼睛,“父皇一定不会怪我的,对不对?”

她的黑眸里藏着狡诈的光芒,看上去却仍然纯真清透得一如冰凝水晶。如果这孩子做出再出格的事情,估计他都会心甘情愿地受她欺骗吧——皇上苦笑着想。

“岚儿,既然在宫里待的无聊,那么如果将来让你去别的国度呢?”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过些日子,会有许多外国时节来长安,他们都是来向你——求亲的。”

诶??她大惊失色地捧住了心口,痛不欲生的表情再次将脸扭成了一个变形的团,“父皇,你怎么舍得把我嫁到国外?你知不知道,有多少涉外婚姻是以失败告终的?语言不通,文化不同,生活习惯不一样,因为这样分手的多不其事,更严重的,说不定会被丈夫偷偷杀掉哦,哇,保不准还被分尸……”

她那充满暴力的想像令皇上打了一个寒战。

“你这孩子也不知道每天都在想什么,这次为表诚意,那些王子们都会亲自跟着求婚使者团来长安,到时朕为你好好选一位。”

“可是父皇,”她叉起了腰,“我一定要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其他人全部免谈!”

“喜欢的人?”皇上似乎有些惊讶,又将脸一板,“不管你喜欢的是谁,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你必须嫁给来求亲的这些人里的其中一位。”

“为什么,父皇??”公主的脸继续抽搐变形中……

皇上也不敢抬头去看那张扭曲的小脸,侧过头道,“总之,你听父皇的就没错。”

正在努力上演变形记的李岚,此时并没有留意到皇上似乎有些难言之隐。

“好了好了,这些天朕就允许你可以随意出宫,过几天是你六哥的生日,你也去凑凑热闹吧。”皇上决定在其他事情上妥协一下。

这个诱惑对李岚完全无用,拜托,就算之前不可以随便出宫,溜出宫对她来说那只是小菜一碟!不过,看老爹那么坚决的神色,似乎多说无益。就算她把全身都扭成一个团,也改变不了老爹的决定,谁叫他是老大呢。

但是——她的唇边忽然又露出了一抹邪恶的笑容,她自然有办法让那些王子们没人看中她……

想要娶她的下场——是很悲惨的哦。

短暂的懊恼消失在她的脸上,扭成团的脸蛋转化爲阴险的笑貌,她站在角落里阴恻恻地笑。

——船到桥头自然直。

——

三天后。

位于长安东市内的一座王府内,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今天正是六皇子李冉的十九岁生辰。这位六皇子从出生起就深受皇上的青睐,若不是因为是庶出,恐怕当今太子的位置早就是他的了,不至于像现在被嫡出的大皇子李允占了上风。但尽管如此,他的人气还是不可小视,在桃花朵朵开这本风云月刊上的十大钻石王老五排行榜上,他始终占据着前三甲的位置,雷打不动。

借着向这位人气王恭贺生日的机会,前来献殷勤的官员更是不计其数,门前停满了来访的马车,有几个官员还因为争停车位而打得鼻青脸肿,闹得不可开交。

不过,在这些勾心斗角,心怀叵测的客人里,难能可贵的还有一位高举免战牌的官员,脱离高贵的形象,出人意料的保持着小市民的个性,完全不管别人正在努力抓住机会展现长袖善舞的特色扩展交际,礼部侍郎——萧飞逸大人正自顾自地沉浸在美味招待的幸福中,就算今天实在是人很多,但只要闻得香气,他便可化身爲滑溜鱼,一反平日迷糊特色以异常灵活身手地在人群中忽隐忽现。

今天一下朝他就开心地拉着橘逸势扑向六皇子府,比任何人都更早的出现在了那里。不明真相的人绝对会将萧飞逸从此归于六皇子派系,然而,事实的真相常常距人们揣测的相差甚远……

“鲵鱼炙、剔缕鸡、菊香齑……苏——”感觉口水有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嫌疑,他连忙向征性地吸了吸,反手在从身边走过不知名的人身上擦了擦,幸福地游曳在堆满食物的庭席间。大皇子和六皇子两家争权夺势关他什么事嘛,有人肯摆宴席当然要来吃啊!哈哈,食物不会因爲主人的原因就失去了原有的美味嘛。

耶耶——只要有点心,天下无大事!

“终于放心了,”在一旁注视他行动的橘逸势微笑着松了口气,“看来飞逸纯洁的心灵,可以确保他能不受环境的影响。”

“纯洁的心灵?”李岚翻着白眼纠正,“请称之爲——迟钝与少根筋。”

前来道贺的人陆续到来,就连大皇子李允,也亲自带来了贵重的贺礼,虽然私底下不和,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的嘛。

“飞逸,听说你父亲和几位哥哥也会过来吧?”橘逸势转向满口塞满了糕点的萧飞逸。

“真的,那飞鸾哥哥也会来喽?”李岚的精神一振,赶紧东张西望,“人呢,人呢,他今天穿了什么颜色的衣服?”

“好像是蓝色吧。”萧飞逸含糊地应了一句。

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李岚此时完全听不见别的声音,专心致志地寻找自己的梦中情人——萧飞鸾!

左边那个……太胖,不像!

右边那个……太高,不像!

前边那个……靠!前面那个那么丑,也敢穿蓝衣?绝对否定!

后边那个……咦?好眼熟哦,喔——后边的是小刀。

“看看,飞逸,那不是你四哥吗?”橘逸势顺势往一个方向指了一下。

在激动心情的促動下,猛地擡起臉的李岚,在下一秒,立刻愣住了,只听见自己的小心肝在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那总是令她心神不宁的男子正站在门口,嘴角挂着一丝浅笑,仿佛千顷桃花初绽,清馨气息迎面而来。不过是随意立着,整个人便像是笼在一层若有若无的玉石光晕里。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从他身上感受到了温和如春的气息。

似乎注意到了她的注视,他的目光也朝这个方向看来,如湖水潋滟的眼,清澈却看不透,好似在眨也不眨地凝望着她,恍惚间,她觉得有一泓春波,从那明亮的眼睛中荡漾开去,夹杂着一阵融融春意悄悄飘散,溢满厅堂,闹得自己心也暖了。

那双温柔似水的眼睛,就是他常年蝉联十大钻石男首位的必胜绝招吧!

小刀无言的伸指,在她背后写道:公主,我知道您看到萧大人很激动不过请千万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

“小刀!你在鬼画符个屁啊,我一个字也没搞懂啊!想说什么就直说啊!”丝毫不理解侍卫苦心的公主,气急败坏地低吼道,这并不单纯是她脾气差的缘故,而是,她正好看到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人,委实心乱如麻。

就在她打算挤上前时,却看到一位同样气场十足的少年出现在众人眼前,乌黑发丝光洁柔顺,侧脸线条仍带着些许少年轮廓的柔和。然而看那眼梢眉角,张扬桀骜;双目凛凛,精光不敛,容貌不俗,王气赫然,正是今天的主角——六皇子李冉。

“逸飞,你父亲还真是狡猾啊,自己不来,只让儿子们出席,既没有得罪六皇子,也不得罪大皇子。”橘逸势摇着扇子啧啧道。

李冉一出现,大皇子立刻迎了上去,其他的官员也如同潮水一般涌了过去。一时间,恭贺声此起彼落,看上去是一片和气融融。伴舞的女子们也在皇子的示意下纷纷起舞,个个都是花容月貌,国色天香,霓裳纷旋中,牡丹花开满堂香,浮华似锦亦似光。

这样的情形在李岚看来可是无趣的很,橘逸势忙着和美丽的侍女勾三搭四,萧飞逸这个单细胞生物完全沉浸在了美食中,不过倒还不忘把他觉得好吃的夹到她的盘子里。就在她百无聊赖的时候,忽然看到萧飞鸾冲她眨了眨眼,示意她到外面的花园里去。

——

夜雾氤氲飘动,将四下的绿竹染上墨色,不知名的白花顺风飘落,李岚此时的心情,也好似这自上而下悠悠漫舞的花瓣一般,起伏不定。

“公主,最近还好吗?”萧飞鸾的声音也如同春风一般温暖。

她的脸微微一红,点了点头,“我很好啊,飞鸾哥哥。”几乎没人可以能躲过她胡乱取名的荼毒,唯独眼前的这个男子,十分幸运地保留了自己的本名。而且,只有在他的面前,她才会戴上那张名为淑女的面具。

“最近我可是听说了不少关于你的事迹哦,尤其是那一件,可算是人人皆知。”他微微笑着,“你和长门侯不和,趁着他不在长安,将他的一干美貌妾室全都换成了无敌丑妇,结果将他吓得至今还神智不清。”

李岚吐了吐舌,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那个长门侯,谁叫他很拽的和她抢车道,她就让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以大牙还小牙,向来是她九公主做人的原则。

“飞鸾哥哥,你对我的事情知道得好清楚哦,”她干笑。

他的目光温柔似水,低声道,“对你的事情,我一向都很关注。就像这回关于长门侯的事,很多人就觉得是公主任性,但他们却不知道长门侯的许多妾室都是强买而来,你将她们放回了家乡,还给了每人一大笔钱。在报复的同时其实也算得是件好事。”

李岚一脸感动地抬起头来,不愧是她从小就喜欢的飞鸾哥哥啊,通过表象看问题,果然是高人呐!

对了对了,还有刚才他说什么一直都在关注她的事情?想到这里,她的小心肝又扑通扑通跳了起来,刚兴奋了那么几秒,却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心情顿时从谷峰跌到了谷底。

“飞鸾哥哥,你是不是和秦太傅的千金有了婚约?”她不问个明白不甘心。

萧飞鸾的笑容微微一滞,点了点头,“不错,那是从小就订下的婚约。”不等她说话,他又加了一句,“我已经和父亲提了好几次想解除这门婚约,每次都被父亲责骂。不得以,只好用各种借口推脱到了现在。我会接着再试试的,总之,这门婚约我是不会接受的。”

她咬了咬嘴唇,“秦家千金不是也很好吗,为什么不接受呢?”

月光下,他唇边的笑容就像早春嫩芽一样慢慢展开,淡淡的笑意浸染了眼角眉梢——色若春晓。

“因为,我只想娶我喜欢的人。岚儿,你明白吗?”

淡淡红晕爬上了她的脸颊,她眼中的笑意好像枝头那朵最纤巧的桃花,一点一点绽放,整个人就好像饮了烈酒一般晕乎乎的。

原来,飞鸾哥哥他……

“九妹,你怎么跑出来了。”大皇子不知何时也走到了花园里,身为当今皇后的嫡长子,却丝毫看不出半分骄横,和六皇子相比,他似乎更加内敛一些,也更加平和一些。虽然和这位大哥平时接触并不是很多,但李岚也知道他的口碑一向很好。

“九妹,听说父皇为了给你找个合适的驸马,允许各国使者前来提亲,过些日子就会到了。你看看,父皇多疼你啊。”

她惊讶地脱口道,“大哥,你怎么也知道?”

李允笑了笑,“我也是今天听父皇刚对我说的,看来长安很快就要变得更热闹了。”

她在心里轻叹了一口气,忐忒不安地望向了飞鸾,只见他显然是吃了一惊的表情,唇边的笑容似乎也变得有些牵强。

“对了,六弟也在找你呢,你先随我来吧。”李允一边说着,一边示意李岚跟他进去。

她应了一声,又望了一眼飞鸾,忽然又跑了过去,在他耳朵很轻很轻地说了一句,“我也只想嫁我喜欢的人!”

挂在唇边浅浅淡淡的笑,在目睹李岚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后,被风吹去般的转瞬无踪。银色的月光,洒在他没有表情的脸上,染上了一层霜色。

这是没有人见过的,独自一人时的萧飞鸾所持有的表情,没有表情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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