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卿和放下碗筷,那个少女立刻奉了茶来,也给了容小龙,容小龙面前没了位置,姑娘想来想去,放在了疏影剑上面。
容小龙:“......”
那个少年上前,端走了茶,取了疏影剑,撬开了剑鞘,里面是空的。
少年少女一起瞪他。
容小龙耸肩:“我又没说就在里面。”
这下连方卿和都准备瞪他了。
被这一出一闹,本来就不多的紧张气氛半点不剩。
少年取走了疏影剑,又把茶水搁回了原来的位置。尽管客不着调,主还是要尽责的。
方卿和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容小龙的腰带和发带。容小龙乖乖解了奉上。分成了了两份的盟书合成一起,放到了方卿和的面前。
黄娟金纸,血红的印鉴。
四四方方的小物,换了三条人命。
容小龙觉得自己应该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肩头卸下了一把重剑和重托。
有形无形的重,他都卸下了。
他最有理由‘释重负’。
淮城王爷视为生命的东西,为了守护这个东西,做了重重机关,那个机关如此厉害,甚至杀死了以机关术纵横江湖的陌家传人。
为了夺回这个东西,埋伏刺客,截杀了江湖排行榜第八的高手和南武林第一剑客。
这是多么重要的东西,在金陵的雁南声应该等的多么焦虑,若是此物遗失,淮城王顺利盟约,是否改朝换代是一回事,生灵都是禁不起一丝涂炭的。何况南齐统一不到二十年,百姓心有余悸,如何禁得起再一次的战火。
周围很安静,园中阳光正好,是个寻常不过的一天。方卿和的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他凝视着那份盟书,视线只在印鉴上多停留了一会。
面对这份物证。他心平气和,波澜不惊。
容小龙觉得愤怒。
方卿和漫不经心的态度让他觉得墨染、杜衡和陌白衣的死像个轻飘飘的笑话。
有那么一瞬间,容小龙想和他打一架。
打一架吧。
他们活生生的死了。
无论这个盟书有没有这么重要,都是他们三条人命换回来的。理所应当的就要被重视,被尊重。
生命是应该值得敬畏的,因为它永不可追回,也不可改变。
容小龙想要说服自己:这个道理,十五岁的自己都懂,那么方卿和也一定懂。只是每个人对待生命的表达方法不一样而已。
他之前第一见面的时候还佩服方卿和来着,面如平湖,有大将之风。
那么这道惊雷,也要允许人家以平湖的状态对待才是。
区别对待是不对的。
......
容小龙越想越气。
还是想打一架。
刚刚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的少女又回来了。
也没什么事情。
只是把凉掉的茶水换了新茶。
给方卿和的那盏新茶刚好放在了盟书旁边,一指宽的距离。
如果发生狗血的剧情,就是少女不慎打翻茶水,毁掉了证据,方卿和跳起来风度尽失的痛骂,少女惶恐不已,方卿和不理会少女的连连求饶下令要把少女拖出去杀掉......
然后九王爷改朝换代成功,方卿和沦为阶下囚,日日对着铁窗垂泪,后悔当时不应该不尊重盟书,没有净手焚香把盟书供起来。
当然这些忏悔容小龙听不到,他已经事了拂衣,浪迹江湖去也.......
容小龙在疯狂脑补。
方卿和眼皮都没抬一下。
容小龙在想,虽然这个脑补很缺德,可是他还真的挺想看方卿和失态的样子。他也解释不清为什么自己有这样的恶趣味。虽然自己也明白这狗血事情发生率及低,可是等到方卿和真的去端茶的时候,容小龙还是紧张的心蹦蹦跳。
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方卿和抿了一口茶,对容小龙道:“晚些时候安逸侯府要宴客,请帖也下到了方府。你随我一同去?”
这是询问语气。容小龙再笨也知道他应该要去。可是他给自己找不到非去不可的理由。
“我去做什么呢?旁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确实不知道,因为当时杜衡也不知道。陌白衣是中途加入,知道的就更少了。
方卿和看向他,话中有话:“你立了大功在先,安侯爷又失礼在后。侯爷是个体面人,于情于理,都要谢你赔罪你。”
谢就免了,赔罪更加不敢当了,容小龙心里嘀咕,若是真的够诚意,替我把两家悦来客栈要回来呗?
他就心里想想,不好意思明面上说。
江湖少侠,天天惦记钱,俗不俗?
其实容小龙挺想俗的,俗,就是柴米油盐,就是酱醋茶。茶不好喝吗?没米没盐的你吃什么?吃都吃不饱你有力气在江湖上漂呢?
何况这宴客一听就是醉翁之意,人家去商量大事搞定大筹码,他巴巴的去要什么谢礼,听着就不舒服,像是个炮灰干得出来的事情。
容小龙心里别扭,想着要拒绝,被一个声音劝住了。
“你去吧。”是杜衡。
容小龙立刻道:“好的,我去。”
不情愿的表情还没切换走,回答倒是兴高采烈。
就算是淡定如方卿和,都不由得看了他两眼。
方卿和的目光闪了闪,往他那里看了几次,都是不经意的时候,可是有那么一两次,容小龙觉得他和杜衡对视了。
容小龙心里蹦蹦跳。难道又是一个同道中人?
这个时候,杜衡忽然问他:“方大人适才在马车上的时候说过,今日去庙里,为了一个孩子祈福?”
容小龙愣了半下反应过来这是在问方卿和,赶紧学舌。
容小龙这事问的冒失,可是方卿和却依旧温和一笑,回答道:“他是羽林军的一员。本来应该是在皇城中任职,只是被借调到了大理寺当了顾大人的贴身侍卫。这次淮城王的事情圣上不想让顾大人插手。结果顾大人还是知道了风声,他派了那个孩子去接应杜衡。”
容小龙说:“他叫什么?”
杜衡回答他:“乔松。”
方卿和:“乔松,字子兮。”
容小龙偷偷看杜衡,问方卿和:“为什么要为他祈福?他怎么了?”
“顾大人擅自让乔松去接应杜衡,使得乔松受了重伤,乔松受伤的事情传到了参政那里,参政一本奏章告上天听,使得龙颜大怒,顾大人也因此被罢官了。”
这么说顾文熙被罢官不是安逸侯的锅......
容小龙恍然大悟了一半,然而还是没理顺这其中的关联,难道参政才是个反派?
“没懂?”方卿和解释:“当今参政是乔松的舅舅。”
贵族子弟啊...
容小龙想。
老百姓以为天下太平呢,结果死的,受伤的,是别人家的孩子。当年自己还以为贵族子弟各个都是天生金汤匙,唯一的任务就是吃喝玩乐养尊处优呢。
“他认识杜衡?”
方卿和笑了笑,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话,他似乎陷入自己的会议中,好一会儿,才道:“景炎与我闹别扭,总不愿意来金陵,每次总是言书独自来。言书每次来,那个孩子总是欢喜的。”
“他没去过江湖,总是向往,可惜身份家世困住了他,他是家中独子,长辈又是朝廷重臣,一生下来路就规划好了,没得什么变数。不过交个江湖的朋友倒不是什么不许的事情。他也想和景炎交朋友,景炎也倒喜欢他,彼此往来书信,成了笔友,倒是意气相投。景炎还给他过一些奇巧的机关暗器,他很新奇,也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