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灯古寺,盼归人,故人铁马入梦来,梦里不识我君心,梦亦悠长人亦愁。
自二人成婚已有半月,朱深日日昼出夜伏,忙的脚不沾地,二人碰见机会极少。
他回来的时候,她早已经睡下,等她醒了,他又走了,就连睡觉的床也是楚河汉界分明,一个恨不得贴在墙上,一个恨不得睡地上,这几日,朱深干脆家也不回。
落落晨昏定省,每日三次向朱母请安。
母女变成婆媳,按理说是亲上加亲,落落却变得安分守己,恪守本分,在朱母面前没了往日的俏皮,话也少了许多。
朱母不知如何去劝慰,整日在朱父面前唉声叹气,二老死下一合计,当下有了主意。
过几日,朱深校场纳新,素日里都是二老准备些换季衣物给朱深送去,落落既为新妇,那这些活理应落到她的头上,一来二去,小两口有什么误会也能说清。
饭桌前,朱母故意提起话茬。
“落儿这几日可有何打算?”
落落心里咯噔一下,放下筷子,摇了摇头。
朱母夹起一筷子鸡蛋放到她碗中。
“多吃点。”
“谢谢阿娘!”落落说着并未动筷。
朱母见状,放下筷子,拉起她的手来。
“过几日娘要同你阿爹去一趟新庄,你阿……,你相公也不回来,这不天气也开始凉了……。”
落落这下明白了,朱深不归家,现在要她过去,她咬了咬唇,心里为难的很却也不表现出来。
朱母也不知道怎么说下去,抬头看了一眼朱父,朱父一边扒着米饭,一边道:“你放心去,去了让你阿哥带你好好转转,有话当面说,不用怕他。”
落落知道二老的意思,眼下朱深确实不归家,只好应承下来。
一眨眼,又过了几日,朱母一大早就送来一堆衣服,朱深的,她的,大大小小堆了一桌,也不用她动手,早为她打点了几个包裹。
洗漱过后,她支着脑袋在屋里晃悠。
朱母派人来催了好几次,她只是让马车再等等。
直到朱淇气喘吁吁的推开门跑了进来,她拿起桌上的杯子仰面灌水。
“阿姐,还好,还好赶上了……。”
“不急。”
落落慢悠悠的说着。
“还不急呢,我看门外的马车都准备好了,都怪青儿忘了时间……。”
朱淇抱怨的说完,缓了缓拉着落落的胳膊。
“我们赶紧走吧!说起来我还没去过阿哥的军营呢。”
“走吧。”
落落这才动身。
一路上,朱淇瞧着窗外的风景不断发出感叹,落落心里装着事,面上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阿姐,我们去了什么时候回来?”
朱淇看着越走越远的路说着。
“今日。”
“今日?这么远的路今天怎么能回来呢?”
“那就走快些。”
“你都半个月没见阿哥了,怎么能去了就回?阿姐你看,这路这么难走,怪不得阿哥不回家。”
朱淇嘟嘟囔囔说着。
落落顺着她的手看去,这路确实不好走,黄沙乱飞,颠簸不说,关键还远,多亏他身体康健。
也不知他这几日过的怎么样,一定很忙碌吧!
“对了,洵阿哥最近怎么样了?”
她忽然问起,已经很久没有他的讯息,甚至她成婚那日也没见他的身影。
朱淇一听,放下帘子,嘴角不由得勾起一丝笑意。
“洵阿哥啊,自从上次见了苏念伊一面,就到处打听人家,这些日子又在寻医问药,想讨好未来老丈人,忙的很呢。”
“怪不得!”
落落说着,心里却想着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两个时辰的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不是人不行,关键是路不好走,眼看军营就在不远处,落落怎么也坐不住。
马车停靠在路边,她蹲在地上不停呕吐,肚子里的东西好像怎么也吐不干净。
“阿姐,你忍忍,马上就到了。要不派人先去通报一声,让阿哥来接咱们。”
朱淇心里着急忙慌,两个小丫头也是脸色煞白。随行的几名家丁倒是相安无事。
落落摆摆手,“没事,我缓一缓就好了。”
休息了一阵,落落这才起身,她看着身后的马车又是一阵恶心,她看了看不远处的营地。
“你们先上去,我走走就好了。”
朱淇一咬牙,指着两个小丫头。
“你们俩上去,我陪着阿姐。”
两个小丫头吐的天昏地暗,这下也没推辞,上了马车。
到了营地附近,立刻有巡逻守卫惊觉,只是他们认得,这是将军府的马车,自然不敢阻拦。
马车顺利进了营地,家丁也骑着马匹去了马厩,只有姐妹二人互相搀扶着走在最后。
校场正在操练,马车吱吱呀呀从背后绕了过去,四喜眼尖,一眼就瞧见马车上的小雀。
“将军,是夫人跟小雀。”
只见一人,他就笃定的说着。
朱深却不看,而是盯着其他地方,营地外那两个模糊的身影,一个是那么熟悉,二人走的很慢,越来越近,开始他只是时不时看一眼,后来视线便没离开过。
四喜摸摸脑袋,心里纳闷,将军如此淡定,不应该啊,边想边走在马车后面等着接应。
突然,他听见梅副将高喊了一声。
“哎呀,是夫人来了!”
这一嗓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朱淇小声骂道:“莽夫,真是个莽夫。”
落落听见喊声愣了一下,抬头一看,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那人自然也不例外,他站在不远处,仿佛等了许久一样。
她低下头,没理会,默默握紧朱淇的手继续向前走。
朱淇哪见过这种场面,被这么多人围观,紧张的满手是汗。
朱深踏着大步走了过来,二人间隔不远都停了下来。
“你来了。”
“嗯。”
落落随口应了一句,擦了擦额上的汗。
“累不累?”
“还行。”
朱淇听见二人冷淡的对话简直尴尬到满地找头发。
“夫人辛苦了,淇小姐“也”辛苦了。”
梅副将赶紧凑过来,笑呵呵的说着,还特意咬重音说了个“也”字,惹得朱淇愈发不满。
那日匆匆一眼,他便记住了将军家这位有脾气的小娘子,人美脾气大,有个性,将军新婚不回家,多半也是妻管严。
“是梅副将啊……。”
落落轻喊一声,算是打了个招呼。
“夫人认得我?夫人竟然认得我!”
他语气激动起来,完全不理会一旁将军的黑脸。
“都散了吧!”
朱深对着围观的众人说着,接着,他一把抓过女子的胳膊,一路将她拉回营帐。
梅副将看着二人进帐的身影摇着手喊着,“夫人,一会见。”
“有毛病吧,长的跟个黑炭一样,谁爱见你。”
朱淇愤恨的说着,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进了营帐,朱深便将女子的手甩开,背对着她。
她一言不发按着手腕,对他的态度不屑一顾。
“说话!”
他似乎是命令的语气。
“无话可说。”
她清冷的说着。
朱深胸口的火蹭一下就来了,甩开帘子走了出去。
没过一会就听见帐外的将士哀嚎连连。
朱淇小心翼翼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嘴里感叹着,“阿哥这是,疯了吗?”
落落规矩的坐着,看了一眼跟在她背后的青儿,便问道:“小雀呢?”
“四喜找小雀姐姐不知何事。”
“一会叫人把东西搬进来,收拾一下,我们回去。”
朱淇坐下刚端起茶杯,听见这话一口水喷了出来。
“阿姐,你也……。”
说到一半,嘴边的话硬生生又咽了回去。
说话间,二人忽然听见外边有打斗声,声音似乎很熟悉。
落落心道不妙,出门一看,是四喜与小雀,二人不知何故打了起来。
小雀略占下风,节节败退。
“四喜,快住手。”女子喝道。
但四喜仿佛下死手一般,招招用尽全身力气。
情急之下,女子抽出一旁侍卫身上的佩剑,足尖点地,倏的一声飞出去,哪似方才柔弱模样。
四喜面上有几分忌惮她,被她打得连连后退。
暗处传来一声,“四喜,尽全力。”
四喜听闻,立马恢复状态。
只见那女子不慌不忙,过起招来丝毫不逊,又是一番打斗,那女子看似柔弱,却身形灵活,步伐灵巧,挥剑有力,竟是连四喜也敌不过。
最后,女子扔掉长剑,运风推掌,一下将四喜推开数丈远。
“夫人快住手,属下甘拜下风。”
四喜捂住胸口跪地认输,嘴角有丝血渗出,再打下去他怕是要不行了。
一旁的将士们排列有序的操练着,只敢偷偷观望。
女子落地,收掌,神色如常。
暗处之人走出,拍手叫好。
“日夜相照的人,武功如此了得,竟连我也不知,落儿呀落儿,你可真是厉害。”
女子听着这话,只觉得讽刺至极,她冷笑一声,“非要逼我至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