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月色已黑,说来倒是也奇怪。
自从皇后娘娘过世之后,这京城之中竟然没有一夜有月亮。
今天,却是格外得黑。
“殿下,”杨懿川听完欧阳洺的话,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轻声道,“您已经在陛下面前说了狠话。若是陛下一怒之下,真的对郡主出手,我们应当如何?”
欧阳洺不是没有想过杨懿川说的可能性。
可他知道,依着皇上的性子,若是自己服了软,只会让苏鸳珍陷入更加难以拔出的困境之中。
想着,欧阳洺摆了摆手,深吸一口气,轻声道:“为今之计,还要玄机阁的兄弟们帮忙。”
“殿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但说无妨。玄机阁这些年虽然不曾涉足朝政,可自从我与桑卓成婚之后,这各个朝廷倒是也都主动与玄机阁有所联系。”杨懿川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桑卓身后。
他扶住桑卓的胳膊,让她坐在一边的椅子上。
不知为何,欧阳洺便是觉得这杨懿川对桑卓似乎有一种说不出的怜惜之感。
桑卓一只手搭在桌上,另外一只手落在自己的肚子上。
她微微低了低头,抿着双唇,双眼飞速转动。
过了好一会,桑卓才抬起头,凝视着欧阳洺:“哥哥,有件事情我定要提醒你才是。”
“说。”欧阳洺此刻心中都是苏鸳珍,对于桑卓和杨懿川的奇怪举动,倒是也没有往心中去几分。
“哥哥,欧阳哲身边那个江湖人士,只怕是来历不简单。”桑卓说着,瞧了杨懿川一眼。
这杨懿川眼珠滚动,躲开桑卓炙热的目光。
到了此时,欧阳洺才意识到二人的行为或多或少有些奇怪。
他的眉角挑动,瞧了杨懿川和桑卓一眼,沉声道:“怎么了?”
桑卓抿着双唇,瞧了杨懿川一眼,扬动下巴,眉角勾动,搭在肚子上的那一只手上下摩挲一番:“懿川,哥哥和郡主都不是外人。再说了,他的事情早晚要告诉哥哥和郡主的。”
杨懿川无奈之下,只得深吸一口气。
他甩动衣袖,缓步走到欧阳洺身边。
让欧阳洺没有想到的是,这杨懿川竟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杨先生,你这是做什么?”见状,欧阳洺心中大惊。
他伸出手,扶住杨懿川的两只胳膊,轻声问道。
杨懿川跪在地上,扬起头,凝视着欧阳洺:“殿下,是我对不住您。”
欧阳洺不知所措地瞧了桑卓一眼,沉声道:“怎么回事?”
“哥哥。”桑卓站起身,“这世人素来只知道玄机阁阁主杨懿川,却不知懿川从前有一位同胞弟弟,名唤千宁。”
“千宁?”欧阳洺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盯着杨懿川,“这名字我从前倒是听过几次。”
“我这同胞弟弟从前本在我身边。可他的性子实在是太过飞扬,在玄机阁之时,得罪了不少人。”杨懿川别过头,瞧了桑卓一眼,压低声音,“还和几个青楼女子有来往。为此,我才将他送回了老家昌明。不许他干涉玄机阁之中的任何事物。”
“这位千宁在江湖上的事情,我也略有耳闻。”欧阳洺点点头,嗯了一声,“无论是礼法,还是人情,杨先生做得都很正确。”
“错,错,错。”没想到,桑卓却站起身,一只手搭在自己身前,缓步走到欧阳洺身边,“就是这一点错了。”
“怎么?”欧阳洺不解地望着桑卓和杨懿川。
“千宁回到昌明之后,时间不久,就收复了昌明的一群小混混。这其中有一位本名张驰,原本是江湖之上的一位大盗。他功夫了得,智计无双。可从前为着得罪了官府,这才隐姓埋名到了昌明。”杨懿川说着,两只手还攒在一起。
这位张驰到了昌明之后,却与千宁二人一拍即合。很快二人就成了无话不说的兄弟。
此前,玄机阁涉及朝政之事传回昌明。
千宁知道,那是自己唯一的机会。
他煽动手下的混混,在昌明革了玄机阁,自己另立,扬言定然要引得玄机阁走上正轨。
欧阳洺的眉角紧紧地蹙在一起。
他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身前,另外一只手搭在下巴之下,沉声道:“杨先生是说如今欧阳哲府中的那一位是千宁派来的人?”
“不仅如此。”杨懿川咬着下唇,摇摇头,“此人便是张驰。”
“张驰?”欧阳洺紧张起来,别过头,右眼向下瞄了瞄,喉咙滑动,沉声道,“想不到,欧阳哲竟然有本事引得这样的人物在自己的身边?”
“殿下,不是欧阳哲有本事。”杨懿川往前挪动两步,走到桑卓身边,扶住她的后腰,“张驰这是冲着你来的。”
“冲我?”欧阳洺不解。
原来,这张驰当年得罪的官府之人乃是欧阳哲从前的门生,如今的青城守将——罗伊皓。
“想来,这也是为什么欧阳哲选择和江猛共同行事的原因。”杨懿川凝视着欧阳洺,“若是想要从墨京城起兵进入京城,最近的路线必得要经过青城。”
欧阳洺在房中来回踱步一番,很快便明白了杨懿川的意思。
或者说,很快,欧阳洺便看懂了这一局的含义。
江猛或许从前便一直和欧阳哲有所联系,但是想来,江猛也曾经犹豫过,究竟要选择一心想要谋得皇位的欧阳哲做依傍,还是选择母亲和他有诸多纠葛的欧阳洺做依靠。
而欧阳哲和他的联系,定然坚定了江猛选择欧阳哲的心。
他按照欧阳哲,不,是按照张驰的计划,一步一步引得欧阳洺对当年的真相起了怀疑之心。
再鼓动欧阳洺起兵造反。
如此一来,不管欧阳洺是真心造反也好,假意为之也罢。
总之,欧阳洺能选择的路只有一条——青城。
“青城守将罗伊皓,为人素来耿直忠诚。若是殿下真的要反,罗伊皓定然以死护城。若是殿下不是要反,罗伊皓定然会维护殿下。想来,不管是哪一种,这张驰都有应对之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