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姜坐在床边,一双足被李洛阳握在手里。两盏大大的喜烛上闪跃着火光,映得萧姜一双被碎石划破的血淋淋的玉足格外触目惊心。
李洛阳低着头,手上拿着一块干净的棉帕专心致志的清理污迹。
萧姜看着他,只能看见他浓密的睫毛投下一片暗影,遮住他的表情,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但她又隐隐觉得,这个李洛阳似乎……和她从前以为的不一样。
是她变了,还是她从来都没有了解过他?
萧姜从小就是长公主心尖上的人,又有皇帝舅舅宠爱。惯来是无法无天的,性情无拘无束,也就只在肖净面前才有那般小女人的作态。是以,当自己一双玉足握在李洛阳手里时,萧姜心里一片坦荡。
“李将军,你以前可不是怜香惜玉的人啊。”
李洛阳一抬眼,就撞上萧姜戏谑的眸。
“现在你是我的妻。”声音平淡如水,没有一丝波澜。
萧姜噎了一下,颇有些不服气反问道,“那是不是以后你就不会坑我马车,毁我赌约,坏我规矩,炸我库货?”
对李洛阳她一向是争强好胜的。
“……好”
其实这些小打小闹李洛阳从来就没有出手过,都是萧姜有时候玩过火,吴信他们看不过,借着他的名义“替天行道”。
既然无伤大雅,面对萧姜费尽心思的报复,他也懒得理会。她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个小女孩。只是没想到那个张牙舞爪的小女孩如今竟成了他的妻。
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走一步看一步吧。
这时候碧画从外面端进一个画着两只交欢喜鹊的大红盘,汩汩的热气往上冒,模糊了她的面庞。
是热水。
壁画把水盘放在李洛阳身边打算帮他净手,却没想到他倒自己擦起来,连个眼神也没抬。
在他看不见的时候,碧画抿着嘴,偷偷给萧姜使眼神,滴溜溜的视线在李洛阳和大红帐间来回转。
萧姜哪里不懂这小丫头脑里的弯弯道道,但看到面前的李洛阳,心里气闷也只得按捺住。
收到萧姜威胁的刀子眼,碧画咧嘴一笑,连忙退出去。偌大一个婚房就又只剩下他们二人。
“你们关系很好?”
萧姜怒目圆瞪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收回,就冷不丁听见一道充满磁性嗓音响起。
“啊?哦。嗯。”似乎不太满意这个回答,萧姜又补充,“碧画是和我一起长大的,人不大,但鬼着呢,唔……是我最信任的。”
不知想起什么,萧姜来了兴致,滔滔不绝起来,“还记得上次你们去青山寺吗?你们被那个苏家的小姐缠上就是碧画出的主意,嘿嘿,碧画小道消息最多了,知道那苏家小姐痴恋你,便同她不经意透露了你的行踪,然后嘿嘿……”萧姜笑得正开怀,不知道自己已经不知不觉把碧画给卖了。
李洛阳脸一黑,“原来果真是你们搞的事。”
后知后觉某人表情不虞,萧姜立马收笑,“咱俩说好不计前嫌,我才同你说这些的,你可不能出尔反尔!我这可是当你是自己人呢!”
李洛阳瞥她一眼,“你倒是会说。”
萧姜得意的扬扬眉后又有些挫败,“其实我们做的可真不少,要不是你身边那个吴信和丘真老坏事,我们还能做得更多。”
又对上李洛阳幽深的眼眸,萧姜连忙转了话头,“但我们做那么多也没讨到什么好处,你看,我坏你一回事,他们准要报复回来。你也不吃亏。”
说完,萧姜往后一翻,苦大仇深的叹了一口气,“现在我们是一家人了,我不能欺负你,你也不能欺负我,那以后的日子该多无聊啊~”
“无聊?”李洛阳是不懂她的脑袋一天天在想什么的,索性不理她。
被褥已经换了新的,萧姜把脸深深地埋在里面,一股淡淡的花香散发出来,闻着闻着,她就有些困了,打了个哈欠,张着泪眼巴巴地看着李洛阳,“我想睡了。”
李洛阳的目光从她明艳的脸上挪开,语气淡淡,“我去书房。”
“不行!”萧姜见他转身就走,猛然惊醒,急忙伸手去拉他,没想到这距离远了些,人没拉住,自己倒是被卷起来的喜被一拌,猝然滚落。
李洛阳回过头,还来不及接她,那一团火红已经撞上了一旁的木架,木架往后一翻,上面一对百年好合碧色大瓷瓶就哐当一声砸到地面,碎了个彻底。
动静之大,硬是让守在廊下的碧画都吓了一跳。不会动手了吧?怕自家小姐吃亏的碧画连忙壁虎一样的扒着门缝往里瞧。
萧姜捂着脑袋从地上爬起来,眼里含了两包泪,“好痛,好痛。”
李洛阳太阳穴忍不住一跳,脸色难看,“你怎么回事!”还好这瓷瓶是向后摔,要是向前摔,他真不敢想象那场面。
萧姜委屈巴巴地望着他,“谁叫你走那么快。”
李洛阳费了好大力才压下肝火,走过去扯开她的手,“别动,让我看看。”
萧姜撇撇嘴,“真是可惜那两个古董了,还是江中那老家伙送来的呢!”
听到她没大没小的称呼,李洛阳眉心皱起,“那是江老丞相。”江中是出名的廉洁爱民,在百姓中极受拥戴。
“好好好,江老丞相。他平时可是抠门得很,好不容易我成亲送了两个老古董,现在可好,没了。”
现在还有心情想这些。李洛阳冷哼一声,“你该庆幸那两个老古董没砸你脑袋上。”
萧姜这才后知后觉的白了脸,“是啊,要是真砸我脑袋,那我岂不是成了世上第一个刚进新房就进棺材的人了?”
李洛阳按住她左右乱晃的头,有些恨铁不成钢,“怎么?你还觉得遗憾?”
乌发下,那浑圆的脑袋只是红了一块。引得他啧啧称奇,真不知道她这脑袋什么做的,那么硬。撞得那么响,还没什么事。
“不是。”萧姜哭丧着脸。“我只是想,要是我真完蛋了,那你也是挺倒霉的,刚办了喜宴还得办丧宴。”
李洛阳面无表情地收回手,默默往外走。
萧姜急忙道,“你去哪?”
李洛阳头也不回,“拿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