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二十年前一个在普通不过的一个秋天的早上。时光流转,一年四季。秋天才是真正属于村子里的季节。最美最忙碌的时候。每家每户一刻不停的都在忙活着。到处都是一片灵动的飞来飞去的情景。
人们收麦子,收果子,修理屋顶,准备冬天要烧的柴火,有钱的人家准备煤炭。钱少的也会少准备点煤炭,到了冬天还是那玩意暖和抗烧。柴肯定是烧不过煤炭的。只是煤炭要花钱才能有,柴要花力气自己去山上弄来。不过柴码起来的样子比煤堆好看多了。每家都有一个码柴高手。柴都截成一样长短,崭新的齐刷刷的横切面,凑近看上面那被破坏了的圈圈年轮。一排排整整齐齐,严丝合缝。看了让人惊叹不已。
吉祥妈劈不动,可是她会码。码的一手好柴。她倒不是喜欢干这样的活,她只是喜欢在这样的事情了浪费时间。经常是码好一面墙日头也快下山了。她码的很慢,也许是慢工出细活,她的柴码的是最好的也是最好看的。每根柴与柴之间都特别紧密。而且她还会按照由大到小,由粗到细的顺序排列它们。从远处看那一面墙简直就是一幅画。只存在一个冬天的一副画。
男人女人都在忙活,就连动物们都在忙活。大雁南飞,好多常见的动物也都一下子消失了!野兔野鸡,就连猪狗也变得勤快了好多,起码吃起东西来毫不含糊。整个世界都是忙碌的,涌动的,嘈杂的。那个就要到来的冬季就如一头怪兽一样,让人兴奋又慌张。
秋天的颜色是真好看,金黄,艳红,草绿。在加上那滚烫的太阳光,把人,把物,把眼前的所有都烤的都烤的服服帖帖的,心性也跟着温暖了起来。任谁也没有一点脾气了。这么美好的季节每年都有的,可是每次都仿佛平生第一次过这样的季节。大家的忙碌,愉悦除了是对秋天的赞美,可能心里都知道接下来就是那严酷的冬天了。
男人的脸也都是金灿灿的,女人的脸有点黑乎乎的。女人们干的活总是要比男人多些,琐碎些。女人是不得闲的,哪家的女人要是闲得很那可是罪过,要被全村人嘲笑的。不管你是媳妇还是姑娘。
女人只有成为婆婆的时候才可以留在家里做做饭,洗洗刷刷带带孙儿孙女们。不过也可以不做,那些厉害的混蛋一点的婆婆这些活儿也是要交给媳妇去做的。也就是媳妇在地里收完庄家或者山上采完药回到家了,还要准备一家人的饭菜和洗一家的衣服,还有数不尽的琐碎的小活。要发明天早上蒸馒头的面了,要烧炕了,要修一下关不严的木门了……每个女人都是这样过来的。女人嫁过来就是要干活儿的。
吉祥妈因为经常被太阳晒到晕倒。所以她爸爸就不敢让她干重活儿,大夫说怕人就晕死过去了,说的她爸心里也是怕,这最后一个姑娘可是要招上门女婿用的。她都是在家做些做饭打扫这些个轻活儿,当然还有就是喂猪了。这些活虽然也没那么轻松,但是比起其他那还是好上太多了。
这天刚好他爸去帮一个亲戚家里收麦子去了,从早晨离开一直要到很晚才回来。一日三餐都在那边了,所以吉祥妈不用给他准备饭了。这整整的一整天就吉祥妈一个人在家里。那天的太阳也是特别的火辣,所谓秋老虎不过如此。简直就是要把整个世界晒蔫吧了。
这么好的太阳最好的安排莫过于洗衣服了,等到晚上收衣服的时候,抱,在怀里一股子太阳晒过的味道真是让人舒服啊!吉祥妈把家里所有该洗的衣服都洗了,连同她二个不回家的姐姐的都洗了。看着满满当当的一排排的五颜六色的被太阳晒着的衣服,吉祥妈心里也跟太阳一样,热乎乎的。闻着洗过的衣服上的洗衣粉的味道和太阳混合出来的一种新的味道,她竟然站在晾衣杆后面开心点笑了起来。从远处看那还就是一副画,一副让人心里暖暖的痒痒的画。
这时远处欣赏这幅画的就是她的鹿哥。鹿哥当时绝对是真的被她的样子给迷住了。他们从小就认识,虽说不是两小无猜的那种,长大后也是眉来眼去过的那种。再说了鹿哥家这些年是远近闻名的大户,还有鹿哥长大后越来越帅气,当龄的姑娘哪个不看在眼里,馋在心里。
吉祥妈肯定是惦记着她的鹿哥的,只是自己家里穷,自己长大也不是大家眼里的那种漂亮姑娘,所以她是打心里觉得她的鹿哥是不会看的上她的。想法肯定是有的,但仅仅是一个想法而已。这个想法如同一颗不会发芽的坏了的种子一样埋进了她的心头。
热辣辣的阳光照在衣服上,也照在吉祥妈的身上,脸上,头发上。她的头发因为刚才洗衣服,扎好的马尾有点松散了,一绺头发在脸颊上飘着。阳光在她的头顶上闪着七彩的光,加上她傻傻的笑,捕捉到这一情景的鹿哥就在不远处,他深深地被眼前的这一切给迷住了。眼前的这位真的是隔壁家的那个小妹吗?他有点恍惚。
秋天的阳光虽然强烈,可是怎么也不会是如夏天那样让人憋闷。热是热,但是不会出汗。再加上阵阵秋风时不时的吹一下,让人呼吸通畅,心旷神怡。
完事以后,吉祥妈羞涩又慌张的穿好衣裤,她的鹿哥确是不紧不慢的收拾着,一边收拾一边看着她嘿嘿的抿嘴一笑。那时候那时刻在吉祥妈的眼里那个笑容是无敌的,跟当天的太阳一样可以融化所有。
刚才她其实是反抗的,毕竟是第一次,她感觉非常的疼。可是她觉得鹿哥似乎一点也感觉不到他的疼。事情就这样慌里慌张的完了。二人几乎没有交流,临走时鹿哥在她嘴上亲了一口就转身往外走。看得出他也是紧张的,走到木门口先是往外探了探又走出去了。二个人都像是二个贼一样的分开了。刚才的洗衣粉的味道,阳光的味道一下子都不见了,一股难以描述的味道在吉祥妈的周围缠绕。她的脑海里印象深刻的是那个屋子里真凉快啊!
那么接下来呢?
吉祥妈在漫长的等待中煎熬,对于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这几天度日如年说的也不过如此。终于在一个同样的大晴天的一天,时间跟上次差不多。鹿哥在他家的大铁门的门缝里给她使眼色和轻快的挥着他的左手。依旧是贼一样的眼神和动作。
接着她平静的走了进去,只有她知道她的内心是多么的慌乱无措,多么的渴望此刻此情此景。那大铁门背后的人是她美好的鹿哥啊!从小就在她心里头,眼珠里头的鹿哥啊!当然还有那大铁门背后的繁华。一种全村人都羡慕眼红的繁华。她知道多少女孩的目光都在偷偷的斜视那个大铁门。
依偎在鹿哥肩头的她像一只温顺愚蠢的猫,安静的。其实她是有话要说的,起码是有太多的问题要问的。可是她就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鹿哥捏了捏她瘦弱的肩膀:“咋不说话?”
“你还不是不说。”说出这几个字她的喉咙里好像被啥子堵住了一样,她想好好的痛快淋漓的咳嗽一下,可是她忍住了,只是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她怕她咳嗽的太大声她的鹿哥会厌烦她咳嗽的太大声。
“你在发抖?”鹿哥看着她。
“啊!我不知道。”因为在忍着咳嗽。她不想让讨厌的咳嗽声破坏了这一切。
“啥都不知道!那你知道我喜欢你吗?”
听到这句话吉祥妈的五脏六腑都如同裂开了一样。她忍着心里的各种乱七八糟的激动,兴奋。依旧啥也没说,只是把头更紧的贴着鹿哥的胸口里。她发现鹿哥的身体比他的脸还要白。
屋子里依旧是凉快的,更是安静的。
“不怕,我们早晚是一家人。”
鹿哥又开始亲她的嘴唇,一边亲一边咬,一边说。
“我们早晚是一家人。我喜欢你。”这二句话刀刻般的存在。吉祥妈那时候也不知道她更在意的是那句话?“我们早晚是一家人”还是“我喜欢你?”反正她就记得这二句话,特别是在那样的那样的阳光里。这二句话还闪着七彩的光。
她知道有多少个女孩子朝思暮想着想走进这个大铁门里啊!可是只有她进来了。吉祥妈是不是第一个她不知道,只要她觉得是第一个就行!不,她肯定自己就是第一个,也将是最后一个。她相信,就像她相信自己一样的相信。
在二次灼热阳光的呵护下,她第二次比第一次还要相信。如果说第一次是慌乱懵懂的,那么第二次就是蠢蠢欲动的。那可是第一次以后日思夜想来的第二次,也是必然会来的。只是时间问题,等了几天几夜几个小时,这些具体的时间数字毫不重要,重要的是那种等待的感觉,一颗少女等待的心。
一切都是热乎乎的,热乎乎的秋天,热乎乎期盼,热乎乎的心,还有更热乎乎的太阳光。所谓光天化日之下说的就是这样的样子吧!就是啊!光天化日之下鹿哥怎么会说假话啊?那么灼热的太阳底下是不会有谎言的。
在等待第三次的温暖时吉祥妈每天都在各种不经意间,举手投足间暴露了自己的内心。头发一天可以梳上七八次。原来一天大概也就那么一二次。衣服倒是没有换来换去的,她只有那几套衣服而已,也没有新衣服。只是那仅有的几套衣服被她悄悄地洗的干干净净的,每件上面都散发着肥皂的味道。一件她二姐穿剩下的白色的毛衣早已经发黄了,活生生的被她给洗白了!白的发光。这件白毛衣她平时也没怎么穿过,实在是不禁脏。她想下次“温暖”的时候就穿它。洗干净以后她把它装进一个干净的塑料袋子里面,然后静心等候打开它的一刻。
秋风萧瑟,温暖的阳光越来越少见了。反而冷风,干风一天天的多了起来。树上的叶子跟商量好了似的,一夜之间就落个精光。
早上醒来,眼前的一切都是光秃秃的。吉祥妈的眼里的光也渐渐的黯淡下来。最好的时间,最好的时光好像不会在出现了。
村里的人都开始准备冬天的营生了。人们不在收麦子了,她爸也基本每天都在家里,村里瞎转悠了。大铁门里的鹿哥已经一个月没见人影了吧!具体时间她根本不在意,一个月也好,二个月也好,反正是看不到了。她不知道自己可以去问这个问题吗?
“你去哪了?”
她问谁呢?只能自己问自己罢了。
“你去哪了?”
这几个字在她狭窄的胸口间反复的回响。来来回回没有一点变化。
“你去哪了?”
太阳照旧升起,落下。猪照旧是要吃饭的。等到过年的时候猪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它们的一生不过一年罢了,春夏秋冬倒也都经历过了。只是它们熬不过这个冬天了。在等待中煎熬的吉祥妈突然对猪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同情。她可怜起这二头猪起来。她觉得前段时间的那光,那暖就像一场梦罢了。而此刻眼前的这二头猪是真的要死了,它们的日子到头了。
提着猪食桶的吉祥妈走着往日的步伐。她安静,耐心的等着猪吃完,她想她祈盼猪们吃的慢点在慢点。她把猪食分做三份倒进去。她想跟猪聊聊天,问问它们:“他去哪了?你们怕死吗?是不是你们死了他就回来了?”
这样的等待,猪圈门口的等待已经成了吉祥妈每天的仪式。今天终于等到了大铁门打开的声音。嘎吱一声还是哐当一声已经不在重要了。
铁门背后走出来的是鹿哥的妹妹。她高壮的身躯在大铁门前依旧显得那样娇小玲珑。
“干嘛呢?”鹿哥妹妹朝她大喊。
“喂猪啊!好长时间没见你,干嘛去了?”吉祥妈问的特别自然。
“我们去易州了。我哥又买套房子,还没装修好呢!”
“哦!”吉祥妈这声“哦”不知道有没有发出声音来!“那你们过年在哪过?”
“还不确定,多半在易州过了。我哥对象是易州的。”
“哦。”这一声完全没有任何动静了。就是彻底的闷在里胸口里面了。
瞬间她的眼前一阵炫黑,黑中又带着七彩的光,这一切都是太阳惹的祸。她毫无表情的抿嘴笑了笑,这笑于她来说根本就不能说是一种表情。因为实在是太尴尬,太挣扎,太痛苦。
可是没有一个人能理解她的内心此时的感受。也可以说她此刻的内心感受没有任何人在乎。毫不在乎!可是越是这样,别人有多么不在乎她就有多么的在乎。她必须在乎自己的内心感受。她在乎的表现就是她竭力抑制住自己的内心感受要漏出一副云淡风轻的,轻松随意的样子。给别人看更是给自己看。
她还想跟鹿哥的妹妹说点啥!可是她的整个身体就像是一部坏掉了的发动机,一部没有油的汽车了。她只想坐下来一动不动,任身体自己做出决定,而不是她的脑子和心做出决定。可是不行!她的身体还是拗不过脑子和心。
“你这是要去哪?”
“去我二姑家,一会儿就回来。完了你到我家来玩。”鹿哥妹妹笑的很开心。她粗壮的大腿使得她走路有点外八字。二腿之间没有一点空隙,二条壮腿来回摩擦。这样走路的姿势导致她的裤子二腿之间的部位总是破的。这姑娘真壮,比很多男人都壮。
“好的。”吉祥妈回答的很干脆。
那一句“好的”脱口而出,她的脑子和心还没有任何反应就说了出来。她就是想去,想进去那扇门里面看个究竟,看个明白。呼吸一下那里面的空气。她觉得那里面有她有鹿哥还有那个鹿哥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