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警官几分钟后出来,从饮水机盛了一杯水递给我。我木然地接过,喝了几口之后才稍微缓过来。行政人员到警卫那边继续签字。
“第一次见到死人?”
“第一次到太平间来。”我不算说谎。
陈警官似有似无地“嗯”了一句。“你跟死者是什么关系?”
“同学。”
“仅仅是同学可不会到医院里面来看,你是唯一过来的,嗯,同学。”
“同学之间也有关系好坏。”
“你们关系很好?”
“应该还行。”
行政人员已经办好收尾的手续,招呼陈警官过去签字。陈警官转身到警卫那边查看,边走边说,“我今天过来,是确认一下死者,据说当场就死亡了,我们局刚好没有位置,就先借了六院的位置,到时候会从这里直接送到殡仪馆那边火葬...你们学校的人来过,确认了死者的身份,但我们联系不到她家里人...”
“所以,既然你们关系不错,那如果你有她家人的联系方式,希望你提供...”
我打断他,“你不是来查案的?学校不可能没有学生家里人的联系方式。”
“有她父亲的信息,但在几个月前过世了。”陈警官签好字,招手让我跟他一起出去,行政人员早就没了影子。我点点头跟上去。
“没有什么可查的了,基本认定是自杀。”
“怎么可能?!”我几乎是吼出来。
“你们去查查她的情况,对,她父亲几个月前过世,是不是癌症,是不是借了很多钱,之后被追债...那些畜生...”我语无伦次。
陈警官拍拍我肩膀,“你为什么认为她不会自杀?”
我一时语塞,“我印象中她不是那种会自杀的人。”我突然想起梁小薇63号在时间发生倒流的节骨眼上把时间轮S给我的做法,心里没什么底气。
“你认识她过久?”
“一个月,大概...”我完全没了底气。
“只认识一个月能让你过来看,感情很深厚了。”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并不一定和时间成正比。”我反驳他。
“对。”陈警官沉默了半刻,“我前妻,我们结婚20年,我做这行经常不在家,家里的事、孩子的事都是她在打点,贤良淑德,任劳任怨...”
“嗯...”我礼貌地表示自己在听。
“最后我发现她一直在偷男人,而且,孩子也不是我的。”陈警官苦笑。
“这一行确实很难...”我想不到怎么安慰他。
陈警官摇摇头,走进电梯,“过去了,这已经不是我的心病。我只是想告诉你,每个人都不是他们表面看起来这样子的。我做刑警这么多年,本来已经对此很有认知,但当这个事情发生在我身上的时候,我才知道以前的认知是多么浅薄,一个人对自己其他面目的隐藏是多么的深。”
我不同意他的观点,“我是学心理学的,觉得每个人的内心总会有意无意地表露出来,伪装可以很巧妙,但经不起观察。”
陈警官哈哈大笑起来,“或许吧,我对前妻的观察确实太少了。不过,我并不同意你的说法,以人心揣度人心,是很难的。”
“判定是自杀的话,警方就不会继续调查?不会去了解自杀的原因?”我转移话题。
“一般来说如果能断定是自杀,我们警方就会结案,至于背后的原因,那也要找到人来问才行。”
陈警官接着说,“明天我会去找死者班上的人问问看,不过估计自杀是基本确定的。”
“为什么?不是还没有调查吗?”
“我们查过监控,只有她一个人到楼顶上去…再多的我不能说了,一切等明天调查吧,明天估计也会找你做个笔录。”
“那也有可能是他人教唆…或者有人能躲开监控…她不可能自杀的…”
“我不能再说了,节哀吧,刘新宇同学。”
电梯打开门,陈警官摆摆手,走出电梯,轻车熟路地穿过边上一个玻璃门,直接走向停在附近的警车,似乎是经常到医院来办理今天的事情。
我返回学校已经快2点,也没有胃口吃东西。路过东门的时候,我想起之前买的彩票还没有兑奖。
梁小薇的死让我无法接受,尤其是自杀这样的判断,但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得活过这个月,等待时间再次倒流。或者找到总有时间轮R的人。
而不管是哪一种,都需要钱。
我走进彩票店,看到好几个人盯着墙上的往期中奖号码在分析。他们互相之间也不交流,有光在看的,也有拿着笔记本写写画画的。
中奖的号码也会有规律吗?
我也驻足看了一会,墙上填写的特别号码被连成一条折现,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奥秘。
“有规律的。”一个拿着小本子的人过来,声音也不刻意压低。这男人年纪约莫快40岁,脸上的皱纹已经清晰可见。他眯着眼,但没有戴眼镜,可能是因为度数不高而选择凑合,也可能工作是不需要盯着屏幕的类型。
“是真的!”本子男见我一副不信的样子,声音又提高了几度,还向其他人挥挥手,想要获得同意。
没有人理会他。
本子男见状,又打开自己的笔记让我看。我看到里面潦草地写了一堆数字,还有各种图解,内容非常丰富。从先天八卦阵,到太阳黑子数据,再到斐波那契数列,应有尽有。
好些数据还互相连线,绘制出一些六芒星或是星座的图案。
“看不懂了吧。”本子男笑起来,露出仿佛是置身于诺贝尔奖的领奖晚会上的春风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