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波,喂,我们在南桥北三十二号,谨泽喝醉了,我也喝酒了,你开车来接一下我们吧。”
蒋未来给定波发来语音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了,定波睡得浅,听到震动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杨正玉迷迷糊糊拉住他的手腕,闭着眼睛问他:“干什么?”
定波穿好拖鞋,站起来帮她把被子盖好,“蒋未来发来的,他们喝酒了不能开车,我去接人。”
她清醒了一点,半坐着:“再给我听一次语音。”
定波打开聊天界面,把声音调到最大给她听,滴的一声结束后,杨正玉放心地点了点头。
“我会回来的。”定波亲了亲她的额头。
他走后,杨正玉打开灯,把柜子里的一张照片拿了出来,上面定波和朱明琼拥抱着,他的脸上满是开心的笑。
久久摸索着,杨正玉心情复杂。
“你们在哪儿啊?”
南桥北三十二号…定波到的时候酒吧已经关门了,周围不见他们的踪影,定波只好给蒋未来打电话,第三遍才接通。
“你到了吗?哦哦…你往南走,过了桥右拐,过了三个路口就看见了。”
定波跟着他说的指示走了几分钟,到了一条小巷前,四处寂静无人,定波准备再拿出手机打电话。
“救命啊!”
是女人的尖叫,还带着模糊的挑衅和调戏。
本能驱使定波四下寻找,但当他锁定方向踏出第一步的时候,他却不知道该不该去了。
曾经他也以为救人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但当回忆起朱明琼时,他想到的只有痛苦。
不仅是自己的痛,也是朱明琼这几年的挣扎。
救,不救…
呼救声没有停止,定波握紧拳头,在原地待了很久。
此时其他两个人在角落看着他挣扎,着急得不得了。
江谨泽不停说:“去啊,去啊。”
“你说他知道那是录音机会怎么想?”蒋未来大衣里还装着奶瓶,随着他的动作晃晃悠悠。
本来是给大半夜惊醒的去去冲奶粉的,结果就被江谨泽拉来做心理测试了。
他现在怀疑,去去是闻到危险气息才哭的。
“管他怎么想,要是生气就不出来,要是没事就真没事。”
大概三分钟以后,定波朝那边走去,等看到录音机的时候,他懵了。
江谨泽突然出现在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身后突然有人,定波转身和他打了起来,看清是谁以后怒火突增,对他们俩吼道:
“有意思吗?凌晨把我叫来这儿就为了一个不好笑的笑话?这个时间我本来应该在家里睡觉,我刚刚梦到…”
他的话戛然而止,眼睛却突然红了,坐在路边将脸埋进膝盖里。
哭了很久以后,他的声音都哑了,蒋未来推了推他,定波恶狠狠地说:“干嘛?”
只见他把奶瓶伸到定波面前:“去去的奶粉,给你解渴。”
定波撇了撇嘴,擦了把眼泪:“咦…我再渴也不会喝小孩儿的东西,你出门带这东西干嘛?”
蒋未来看了一眼江谨泽,后者赶紧把眼睛移开,吹着口哨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江谨泽!你半夜叫我出来干嘛?还有那个破录音机,从哪儿找的那么恶心的音乐?”
江谨泽又按下了播放键。
“给老子关了。”
江谨泽又按下了暂停键。
他抱着录音机坐在定波旁边,从垃圾桶旁边的角落里拿出三罐啤酒,依次递给二人。
“你从垃圾桶里翻出来的?”蒋未来一手拿着奶瓶,一手拿着啤酒,表情复杂,不知道这东西能不能喝。
“喝吧,我早就藏好的,盖了塑料袋,不脏。”江谨泽率先喝了一口。
定波没再问他,闷了两口以后突然说:“我饿了,想吃麻小。”
蒋未来还没来得及喝酒,开车的任务就交给了他,半夜的道路空旷至极,三人顺利到达了夜宵馆,为了照顾定波,三人专门开了个单间。
“说吧,梦见谁了?”江谨泽喝了两三瓶,酒意上头搭着肩膀问了定波刚才没说完的话。
蒋未来没喝酒,只点了饮料配饭吃,此时也看着定波等着他说出答案。
“想得美,那我能跟你说?”定波喝醉了嘴巴也严得很。
继续低头吃饭,却听江谨泽发音不清晰地说:“是不是朱明琼?”
朱明琼?怎么能提她?
蒋未来心中一紧,定波的手已经抬起来了,然后重重落在江谨泽肩膀上。
“…”蒋未来摇摇头,果然喝懵了。
“是,我想,想死她了,我想起几十天前我们俩还是要谈婚论嫁的情侣,现在已经形同陌路,我的新娘,我的妻子,和我写在结婚证上的人,不是她…”
“就算我在梦里我也知道,我不能想她,”定波趴在江谨泽肩膀上哽咽,“我结婚了,我要对正玉负责,她就是我一辈子的妻子,我怎么能…说喜欢别人?”
“我用朱明琼来忘掉杨正玉,然后用杨正玉来忘掉朱明琼…报应啊,我这是报应…”
定波比这几天话多了一点儿,说了很久以后和江谨泽一起倒在沙发上,蒋未来自顾自地吃完了以后,向服务员多要了一床被子。
蒋未来第二天也是第一个醒的,一接电话就听到去去嘹亮的哭声,他看向不远处的奶瓶,不由得揉了揉眉心。
“未来,你去哪儿了怎么还不回来,你走就走吧,把去去的奶瓶拿走干什么?”
蒋未来问:“现在几点了?”
他走到阳台拉窗帘,阳光刺眼得很。
“十点了,你再不回来就该吃中午饭了,你昨天在哪儿睡的?”
话筒里去去哭个不停。
“这么晚…昨天走得太急了,他们俩又喝了酒我离不开,熬到三点才睡的,心妍你先哄哄去去,我把他俩收拾了马上回去。”
挂了电话,只见江谨泽已经坐起来了,宿醉后就是头疼,他扶着头不知道现在在哪儿。
“把他叫醒,我带你俩回去。”
蒋未来装好奶瓶,却看见江谨泽一脸沉思地坐在床边。
“怎么了?叫他啊。”
江谨泽抬头问:“就这样啊?太便宜他了吧。”
只听一声轻笑,蒋未来把大衣系好,“大哥,经过昨天我想明白了,我是没时间折腾他了,我自己还不够折腾的,我再不回去心妍该骂我了,你想继续你继续吧,出了事我也不负责。”
蒋未来向江谨泽伸出手拿走了车钥匙,“扶他出来吧,我都付过钱了,我去把车开过来,定波的车还在南桥那边儿,让他醒了以后过来自己开走吧。”
到了楼下以后,江谨泽拍了拍定波的背,“还能走不能?”
又指着高楼某一户说:“那是你家,坐电梯上去,别走串门了。”
定波开了门下车,又把车门拍上:“别操心了,我家在哪儿我还不知道,昨天就没喝多少。”
江谨泽:“五瓶…”
定波打断:“滚吧。”
蒋未来放下了手刹,正准备启动,只听江谨泽说:“过几天元宵来爸妈家吃饭,他们都想你了,在家总骂你,小没良心的,结婚这么大的事儿,对,带着你媳妇。”
“…知道了。”
定波虽然带着墨镜,但江谨泽从他的语气中看出了不安,定波也怕江谨泽尴尬,又说了一句滚。
“正玉,元宵有安排吗?”
晚上吃饭的时候定波试探地问,他记得杨正玉前几天找了一份广告公司的工作,春节刚过忙得很。
“没有,元宵放假,问这个干嘛?”
定波给杨正玉夹了一只小龙虾,“跟我去见见江叔和焦姨吧,他们想见见你。”
“行啊。”杨正玉没想太多,她知道江家父母对定波很好,但不知道现在定波担心的是另一回事。
“正玉…”
“嗯?”
定波吞吞吐吐,杨正玉放下筷子看着他:“想说什么就说吧。”
“去那边如果江叔焦姨说什么你不要放在心上,他们都是好意。”
虽然相信,可是也怕不小心说错什么。
杨正玉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定波,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
自从他出事以后,他对于世界,好像离得越来越远。
“NIGHT。”
江柏远远叫了一声他的名字,酒吧的一角,NIGHT面前摆着几瓶酒,这次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不像以往。
走近看,NIGHT神色清明,还能认出他是谁,“柏,我明天的飞机,父亲对我说,我的母亲去世了,他要把公司交给我,自己去岛上回忆。”
江柏不知道说些什么为好,只是坐在他旁边倒了一杯酒。
“其实母亲生病很久了,一年前我急急忙忙回去就是因为查出病情,”NIGHT向后仰去,捂住眼睛,“柏,我以为他们不相爱的,从小到大他们都在争吵,我以为…”
“可是当我看到父亲在母亲床前喂饭,擦脸,事无巨细地照顾她,我突然懂了什么叫爱情。”
“很可笑,柏,好不容易,我从让我不相信爱情的人身上看到了爱情,命运却诅咒我得不到它。”
他拿出手机给江柏看,放在桌子上,荧幕发出的光在缤纷的酒吧里微不足道。
“陈绚决定不等我了,这一年我来来回回至少三十次,在最接近真谛的时候,我没有机会了。”
手机里,陈绚发出的最后一条消息是:距离太远,我等不了你了,再见。
江柏还以为NIGHT很伤心,但他却说:“说真的,我很平静,我不是装的哦,只是觉得,人生那么长,我还去做一些正经事了。”
“NIGHT,你成熟了。”
他轻笑一声,拿起杯子还要继续喝,江柏跟他说:“最后一瓶,喝完我送你回家。”
“柏,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