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萧然拉着锦宁在外院和内院的交界处的假山旁蹲了下来。
看着萧然紧张兮兮的样子,锦宁不知道他又有什么坏主意,轻轻推了推他,“干嘛啊,你又有什么鬼点子?”
“等着,马上就来了。”萧然微微低下头,眼睛却是直直地望着前面似乎实在等什么人。
果然,一个身影走了过来,正是那天的玄衣男子,也就是四皇子李重晟。
萧然嘴角露出一个胜利的笑容,“得来全不费功夫。”
锦宁不明白萧然要做什么,只听萧然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呆在这儿,不要出去。”
还没等锦宁说话,萧然脚尖轻点假山,一下从后面飞了出来,对着玄衣男子的后背就是一掌,狠狠地劈了下去,那人反应也是相当的灵敏,一把抓住萧然的手,一招借力打力将他甩了出去,萧然也不气馁,张开双臂,右脚踮起,即使被甩了出去,却也是稳稳的站在了一旁,变换招式又向那人袭来,可那人却是背着手,只是躲避着萧然的进攻不肯出手。
与此同时。跟在李重晟身后的还有一个身穿墨绿色衣服手握着折扇的男子。面对突然而来的打斗场面,他居然毫不惊讶,甚至有点兴奋。
慢悠悠地打着折扇,欣赏两个人的对打。在看到假山后面的锦宁后,还十分友好的笑了笑。神态十分潇洒自然。
“你怎么又不打了?”萧然本想着和李重晟酣畅淋漓地打一架,奈何他就是不肯出手,萧然自然是一肚子的火气。
“萧公子武功了得,在下佩服。”李重晟对于眼前这个整日想要找人决斗的小屁孩,实在是没有兴趣,要不是看在他是镇北王的儿子的面子上,他都懒得理他。
萧然却是不依不饶,平时求你比试不答应就算了,今日阿宁在场,我怎么能这么轻易放过你啊,“好你个李重晟,跟我打一架就这么难吗?”
绿衣男子一把收起手里的扇子,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帮腔道,“就是,和人家打一架有那么难嘛。”
李重晟愤愤的看了一眼那男子,抛过去一记眼刀。
那男子并不在乎,反而笑嘻嘻地看着李重晟。
见两人停手,锦宁也赶紧从假山后面走了出来,分别冲李重晟和那绿衣男子施了一个礼,拉了拉萧然的衣袖。
天家威严,萧然对李重晟直呼姓名,有些太过无礼了。
那绿衣男子把扇子拍向手心,冲锦宁笑了笑,看向她的眼神直白却又坦荡,脸上悠然自得又带着点调笑地道,“你就是黎小姐吧。百闻不如一见,今日子正算是见识到什么叫作倾国之貌了。”
子正?
韦子正?
对于这个名字,即使对于极少出门的锦宁来说也是如雷贯耳。
天下能有几个韦子正。
韦子正是云都韦家的长子。三岁识字,五岁提笔写诗,十岁得皇帝钦点伴君出行。可谓是慧世神童少年天才。
可偏偏这韦子正不爱官场爱美人,不写诗词写艳曲。不仅不做官还放言要看尽天下美人、行遍四海之路、结交九州英豪。
韦家世代为官,出过数十任宰相,文官武将数不胜数,受尽皇帝恩宠,一时间光彩照人,百余年间一骑绝尘,没有任何一个家族能够与之媲美。
本以为年少成名的韦子正能够给家族带来更大的荣光,没想到成了云启国大名鼎鼎的久经风月场和美人坊的风流人物。
锦宁脑海中的韦子正毁誉参半,既有说他不拘小节的,也有说他淫乱不堪的。今日锦宁一见只觉得有股与世俗截然相反的豁达开朗之气。
锦宁道,“公子过誉了。”
李重晟眼睛又飘向了韦子正,黝黑的眸子向下露出大片的眼白,示意他闭嘴。
韦子正摇了摇扇子,毫不在意地挡了挡嘴,继续兴高采烈地看戏。
看到这个样子的韦子正,锦宁突然想起了神出鬼没的顾景文。
他们两个这爱看戏的毛病,还真是如出一辙啊。
不过却是两重天。
一个冷酷,一个坦荡。
看着依旧不依不饶的萧然,李重晟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锦宁,自打来了黎府,萧然就三天两头地想找自己比一场,自己已经拒绝了好几次,也没见他这么生气,心下有些疑惑。可一看锦宁,他明白了,原来是让他失了夺美人一观的机会了。
不过自己可没时间理会他这些儿女情长的小事儿,拱了拱手,开口道,“在下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说着,也没理会萧然的反应,就离开了。
“告辞。”韦子正晃了晃手里的扇子,慢慢悠悠的跟上远去的李重晟。
“你!”萧然当然不允许近在咫尺的对手溜走,立马准备追上去。
“阿然,”锦宁赶紧拉住萧然,人家摆明了就是不想和你玩,怎么还硬要往上凑啊。更何况,锦宁心里也不愿意萧然多和李重晟接触。
“你怎么能同四皇子这么说话呢?”
“没事,大家都这么叫他啊。”对于锦宁的担心,萧然但是一点也不在意,他这时候心里想的就是,自己什么时候能再找到机会和李重晟打上一架,到时候一定要请锦宁来看,以弥补自己今天的面子,也让阿宁好好看看自己多么厉害。
“可他毕竟是皇子,该有的礼节不能少。”这些天锦宁通过云珠以及府内下人的议论,已经差不多了解了这位四皇子,并不得皇上宠爱,生母也无甚名位。
只是这些宫闱秘事哪是普通百姓可以说的清道的明的?还是小心谨慎为好。
看出锦宁很担心,萧然不甚认真地点了点头,心里则盘算着下一次和李重晟切磋的计划,“好了,我听你的,下次不这么叫他了。”
“嗯~”虽说萧然点头了,可是锦宁总觉得这心里隐隐的有些不安。
顿了顿,又道,“对了,刚刚绿衣服的那个是韦家的韦子正?”
萧然的注意力总算是从打架上面转移过来了,点了点头,发表了自己的评论,“是啊,他可是个怪人。”
可不是怪人嘛,放着好好的官途不要,偏要做这浪荡子。放着坦坦荡荡近在咫尺的阳关道不走,偏要闯一闯这人人唾弃的独木桥。
锦宁好奇地道,“他们两个居然能成为朋友?”
他们自然是指李重晟和韦子正。
一个是潇洒坦荡有什么说什么的交际家,一个是阴沉沉老是挂着脸的权谋政客,怎么会有共同语言?
萧然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可能人与人之间就是这么奇怪吧。不过,他们两个已经交好很多年了,说不准小时候不是这样呢。”
小时候,锦宁突然想到一个场景:一小团的李重晟板着脸一本正经的小大人模样抄着书,同样一小团的韦子正在他耳边叽里呱啦不停地说着话,想想就觉得好笑。
萧然正准备问锦宁笑什么呢,“然哥哥,然哥哥”一道娇嫩的女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萧然暗叫一声糟了,转头着急的对锦宁说,“阿宁,你先帮我顶一会儿,千万别说看见过我。”
说完,“沙”的没了踪影。
“呵”锦宁摇了摇头,想不到竟然还有令阿然这么害怕的人,对于声音的发出者,她倒是有几分期待了。
“然哥哥”声音逐渐靠近,锦宁终于看到了让萧然那么诚惶诚恐的人,样貌和声音一样娇艳欲滴,一双桃花眼,眼波流转,双眸含情,一身淡粉留仙裙,说不出的可爱俏皮,看着年纪应该和自己差不多大,锦宁实在想不明白,这样的姑娘有什么可怕的。
那姑娘似乎很着急地想寻找萧然的下落,眼睛不停地扫视着四周,“不知这位姑娘可有见到然哥哥?”见锦宁有些困惑的样子,解释道,“萧然。”
想起萧然的嘱托,锦宁摇了摇头,“不曾见过。”
女孩一听这话,顿时泄了气,撅起嘴巴,有些不甘心,“刚刚明明看到他在这里的”
“这样吧,你帮我把这个交给他。”女孩从身后拿出一物,是一个墨绿色的香囊。
“香囊?”这都说香囊是女子送给男子的定情之物,再看看女孩儿满眼深情、浅浅笑意,纵使锦宁对情爱之事不甚了解,但也看出其中的几分情义来。
“嗯。”女孩有些害羞的点了点头,又有些不放心的再次嘱咐,“这可是我一针一线亲手缝的,你可千万要交给他呀。”
“好。”看着女孩期盼的目光,锦宁只得点了点头,接过香囊,轻轻握住。
女孩看锦宁答应了自己的请求,看锦宁的目光也越发友善起来,听说黎崇光先生膝下有一女,想必就是眼前之人了,“你应该就是锦宁吧。”
“正是,姑娘是……”
“奥,我名紫涵,今日刚到学堂,还不曾与各位同门见过。”
倒是听说紫涵公主回来,没想到今日机缘巧合相见,锦宁微微行礼,“民女锦宁参见紫涵公主。”
“不必多礼,”紫涵立刻把锦宁扶了起来,“既然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们就是朋友了,你唤我紫涵,我唤你锦宁,可好?”
想来这紫涵公主倒是个天真爽快的性子,既得公主如此高看,锦宁也就不推脱了,应了下来。
“那我先回去了,若是回去晚了,母妃又要打我手板了。”紫涵无奈的吐了吐舌头。
“嗯,好。”听紫涵提及母亲,锦宁目光有些黯淡,自己从来没有见过母亲,从府里的下人们口中探知,母亲死于难产,虽然对生母感情淡薄,但偶尔想起来未免也是一桩憾事。
“哈,想什么呢?”萧然不知何时出现在锦宁的右侧,笑意晏晏的歪头看着她。
“没什么”锦宁整理了整理思绪,指了指面前的假山,“原来你刚刚一直躲在着假山后面啊。”怪不得一溜烟人就没影了。
见锦宁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萧然很是满意,看来阿宁又发现了自己的一个闪光点,“对啊,这叫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自己也太有才了吧,这么高深的战略思想都能说的出来。
“那你应该知道紫涵公主托我给你送的香囊吧。”锦宁摊开手,墨绿色的香囊赫然出现在眼前。
萧然轻撇了锦宁一眼,见她面不改色,赌气地一扭脖子,斩钉截铁的说,“不要!”
“我都答应人家了,你不收,我怎么和人家交代啊,再说,紫涵是女子,又贵为公主,若是退回去,怕是脸上挂不住。”
“那你就跟她说我收了呗。”萧然抬手气鼓鼓的打掉了锦宁手中的香囊,瞪了锦宁一眼,气呼呼的走开了。
“你这人……”锦宁赶紧捡起地上的香囊,小心翼翼地拍了拍上面的土,对着萧然的背影,想起紫涵满心期待的目光,无奈的摇了摇头,“真是不解风情。”
看着手中的香囊,虽然绣工有些青涩,但也是工工整整,为了牢固还在两边穿了两颗夜明珠,真是又好看又实用,想来也是又了一番功夫的,只是怕是要让她伤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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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韦子正紧赶慢赶地追上了李重晟。他那里能和李重晟这个常年习武的人比,不一会儿额头上就布上了一层薄汗,一边摇着折扇,一边咬着牙追上李重晟,喊道,“你说你走那么快干什么啊,你就那么怕那个小屁孩?”
虽说韦子正比萧然大不了两三岁,可是总有一种自己是长辈的感觉。
没等李重晟说话,韦子正眯了眯修长的眼睛,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笑嘻嘻地说道,“奥,那你一定是看上人家小姑娘了,怪不得脸沉得那么厉害,是吃醋了吧。”
李重晟没好气的白了一眼韦子正,并不接话。
韦子正继续说道,“不过要我说啊,你也该找个人好好管管你了,要不然啊,唉……怕是一辈子就这个德行了。”
说完,韦子正无奈的摇了摇头。
李重晟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妥,虽然心里觉得此时和韦子正搭话很无聊,但还是忍不住好奇的转头问道,“我怎么了?”
“怎么了?你还好意思问。”韦子正啪的合上了扇子,慢悠悠地围着李重晟转了一圈道,才道,“天天吊着一张别人欠你钱的脸,闷葫芦一般,做什么事都是一板一眼的端着架子,那个姑娘会喜欢你啊。”
“韦子正!”李重晟本以为在他这位十多年的老朋友嘴里能说出什么好话来,没想到又是这些不着调的,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