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余只休息了一天就上班了，老姜让她去做个复检，千余死活不去。他老姜是三千员工的幕后boss，说一句话那是掷地有声，可对千余来说，不想听的，屁都不是。
还去复查？花上好几百的检查费不说，还耽误她采访赚钱，这怎么可能？
“不说了，我去上班啦！”千余还是老样子，鞋还没有提上，推门而出。
“喂，早餐，你还没用早餐呢！”老姜推门朝千余喊道。刚说完，老姜暗骂自己怎么老妈子一样？
这里确实离单位很近，是一个坐公交车嫌近，走着又太远的尴尬距离。
千余一路迎着风刀子小跑儿，眼里全是璀璨的朝阳。她对幸福的要求真的很简单，如果每天都能这样该多好啊？
紧张的工作有一个好处，就是让你暂时忘记犯傻。千余最近负责冰雪节的策划采访，这本是一个成熟老记者的活儿，但多年过去，能做的新闻点已经吃干榨净，再想出点新意难上加上，而且冰雪节大多在室外，死冷寒天，有别的饭吃，谁愿意要这辛苦钱？千余是个“钻营”的人，她对这份领导给她的任务，实在百倍珍惜。
今天的任务是采访冰雪民间玩具，据说有个民间老汉把锅炉改成冰尕，这是个不错的点。师傅王通最近忙着自己的事情，把自己新带的徒弟殷茜交给了千余。殷茜的个头跟千余差不多，也有一双大眼睛，只不过眼中黑眼瞳滴溜溜转得太快，给人一种太过机灵的感觉。
九点钟，千余带着殷茜赶往采访地。
“师傅老夸你呢，千余姐，你可真棒！”殷茜在采访的路上一直言笑晏晏。
“是吗？师傅才是真厉害呢！”千余边搪塞，边列采访提纲。
“师姐，咱们单位那个吴力好像跟你很熟啊，我看你俩经常一起搭档，今天他怎么没来啊”
“他这个月已经采访够一千分儿了，所以懒得动，其实他也是师傅的徒弟，有机会你可以跟他学学摄像，技术在咱们部里是顶级的好呢！”
“哦，是吗？你有我师哥的电话吗？他还不知道我呢吧？有机会我请你们吃饭”
“回去我找给你啊，咱们快到了，一会儿你帮我拿话筒！”千余简单交代了几句，她工作的时候不喜欢说话。
采访很顺利，这天晚上，千余没有按时回到老姜的住处。殷茜请客，本来千余说有事儿。但最后师傅王通硬是叫她来，只好赶去聚餐。
人不多，只有师傅，殷茜、吴力跟千余。殷茜这小丫头小嘴儿说个不停，完全是个自来熟。
“师傅，我这个师哥、师姐都单身吧？你说你也太不负责了？！给张罗张罗啊！”
王通是个细心人，他猜想可能千余或者吴力哪个心里有想法，顺势开始撺掇，“对，该罚，该罚，吴力跟千余确实看着挺合拍哈！”王通故意拿腔做调，调侃之意不言而喻。
“师傅你歇歇吧！”吴力赶紧打断。
“呦，我师哥脸红啦，师傅你看，他脸红了！”殷茜故意调笑。
千余扫了一眼吴力白不赤拉的脸，觉得太无聊。
“这家菜不错啊，师傅真会选地方！”千余决定转移话题。
“那是，看跟谁吃啊，是不是师傅！”殷茜不依不饶。
小丫头片子，真是任性。千余只好说些工作上的事情，殷茜终于插不上嘴。但一直用胳膊碰碰吴力，又拿出自拍给他分享拍摄技术，一顿饭吃得也算热闹。
酒吧里，老姜被厉言逮住。
“靠，姜大人，终于找到您老啦！”
“干嘛？”
“我去查那个小丫头啦，人挺勤快，做的新闻我也看了，够认真吧。总得来说还不错。啥时候见见未来嫂子大人啊？”
“别扯！”老姜给了他一记眼刀。
厉言的解读就是，这老小子不好意思。
“喂，说真的呢，这几年你都单着，找一个管它是玩玩还是怎么样？试试呗！”
“吴一轩那边怎么样？他跟谁合作呢？”
“不好查，新人！”
“适当帮他一把，上学那会儿，有一次玩攀岩，差点没命儿，多亏了他！”
“哎，对呀，你怎么不玩了？这三年，你倒是惜命不少！”
“玩腻了，还有那个测绘院的麻烦是怎么回事？”
“哎，提起这个我是一鼻子灰啊，就送那个叫江心的女孩儿去趟矿区，谁知还摊上麻烦了。那女孩原来挺漂亮的啊，怎么就整容了呢？出事儿那天我看着她还戴口罩，穿得古风古色，我还以为她cosplay呢。不会是我开几句玩笑她犯病了吧？也太玻璃心了！”
“千余那边，我跟她说是公司里的保安，你别给我整露馅儿了，现在我还不想让他知道太多，她小丫头一个，我就是想简单感谢她一下，没想别的，你别太过了啊！”
“大哥，你这玩什么游戏呢？怎么还真想玩玩啊？”
“哎我发现你最近很烦，是不是在这呆够了，呆够了给我回总部去”
“得，我不说了还不成吗？杨娉婷那妖女太能作了，在你住的别墅附近她买了一套房知道吗？”
“是吗？我可不关心她的事！”
”说起来，这妖女也挺执着，多少年了啊？”
正说着，门口处响起一道熟悉的女声儿，“什么多少年啊”
“得，说曹操，曹操到！”厉言赶紧把他跟老姜中间让出一个位置。
杨娉婷穿着一件青草绿皮草短扎，配上鹅黄紧身裤，脚蹬一双恨天高，十分摩登。她把高脚凳朝老姜身边踢了踢，委上去对着老姜笑，“好巧啊，东久哥！”
“你怎么来这儿了”老姜呷了一口酒，身子不觉往外侧了侧。
“跟几个朋友来的，我说怎么没女生来这儿呢？看这装修的调调儿，太闷了吧！”杨娉婷挑剔的眼神往四周看了看，黑色的涂鸦到处都是，让人读不懂的抽象画给人的感觉太过恐怖，还有点脏脏的调调儿。
酒保来问，“这位女士来点什么？”
“你们聊，我还有点事！”老姜趁机赶紧抽身。
“哎，我刚来啊，，，”杨娉婷不满抱怨。
老姜不管不顾，疾步离开。他不喜欢杨娉婷身上的香水，觉得有点熏人。
非常巧，老姜停好车，在电梯里寻思该怎么跟千余相处下去的时候，她正好从一楼进了电梯。
“你又把车开回来啦！今天忙吗？”千余觉得好像除了这个问题，她都不知该说点什么。
“还行，你呢？”
“我啊，今天有个有意思的事儿，有人居然用煤气罐做了冰嘎，还能抽得动。真太搞笑了，你说咱们中国人怎么都把寻思用在玩上啦？要是能多用点心思做点实用的东西就好啦！”
“什么算是实用的？”
“应用一类的啊，你看汉语言文学专业考研的话有应用语言学，数学呢也有应用数学。这才叫学以致用嘛！”
老姜不太熟悉用钥匙，开了半天没开开。千余习惯性地把他扯一边儿，“笨死了，我来！”
老姜自动靠边站，继续听着千余侃侃而谈。
“很厉害嘛，我同事都知道你！”
“真的嘛?不行了，我虚荣心爆棚啦！其实我还是做得不够，很多事情想做不能做，其实我想做付费新闻，就是那种众筹采写深度新闻，比方说雪天路上撒盐，到底对人对车对环境有多大影响？”
“为什么众筹，你要通过新闻赚钱嘛？现在单位不让采”
“基本上都得兼顾城市建设，你想啊，下雪如果不撒盐，那得多少道路得堵？多少人上不了班。可这毕竟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权衡利弊，孰轻孰重？我还是更看重环境！就比如说咱们市新开的那个稀有金属矿吧，你说资源埋在地下，拿出来是更有社会价值，可一定要用它吗？一定要快节奏地生活吗？”
“好笑，你不也说人家陀螺不正经？”
“那不一样，凡事都有个度不是？”
“你这是诡辩论！行了不跟你说了，我还没吃饭呢！我做意面，你要尝尝吗？”
“太意外了，你会做饭呀？认识锅长啥样儿吗？”千余笑道。
老姜突然想起在山上的窘迫，一时有些脸红。赶紧下厨房，点火造面。
聪明人学什么都快，老姜今天跟别墅里的厨子没白操练，晚上小露一手，让千余瞠目结舌。
“早知道你这么厉害，当初在山上就不该全我做饭啊！你也太能藏了吧，故意整我是不？”千余调侃道。
“没有，后学的，你做的东西实在太难吃了，后来跟朋友学了点儿！”
“行，这顿你请我，明天我买一锅茧蛹，咱俩煮着吃！”
“别，我说错了还不行吗？”
两人间似乎有种微妙的默契，突然间变得无比熟悉，好像他们一直在一起。
因为有两个卫生间，千余选择用客厅的，毕竟自己是租客。每次洗脸的时候，千余总是最满意自己的容颜，干净透亮。
没有擦任何东西，千余赶紧跑到沙发坐定，打开电视胡乱翻看。
“你们节目是几点啊？我还没看过！”老姜递给千余一杯牛奶，然后坐在她旁边。
“六点啊，也可以在网上看，我们新闻做得质量很高，很多地方的电视台都来我们那学习呢！听说改革以前都是我们学别人，现在来学习的人一波接着一波，大家习以为常，该干嘛干嘛，不然以前看见来访的人都要站起来行注目礼呢”
千余突然想起优盘里存有自己的出镜采访，赶紧起身。却与同样起身的老姜撞个满怀。
“啊，我想……拿本书”老姜尴尬地指了指斜上方的书架。
“啊！那个…我先休息去了”搬开老姜，千余落荒而逃。
剧烈雷动的心脏，让老姜现在原地好半天没什么反应。
千余脸上发烧，她觉得自己难堪又甜蜜。整了整被子，钻了进去。
十点钟，夜色温润。千余没有拉窗帘，月光柔柔地射进来，被窗格打成一段段，落在缎面水银色的被子上。
千余枕着一只手遐想菲菲。他可能有女朋友，也可能没有。他一定是对自己有想法了，不然怎么能邀请女生同住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