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过后,阴云仍未散去。屋檐滴答地落着水,空气潮湿冰冷。
玉灵院同样一片阴翳。
相府,玉灵院,相府二小姐苏妗妗的院子。此刻,院中下人正手忙脚乱地煎药、换水。就在刚才,二小姐投湖自尽,幸好救得快保住了命,只是还在昏迷当中。全府上下无一不是提着根弦在服侍,只盼二小姐快醒,否则相府就要背上抗旨的罪名了。
这件事是这样的。
两日前,一道圣旨为允王赐婚,赐婚的对象是相府千金。
相府一共三位小姐。大小姐苏嘉苹、二小姐苏妗妗和三小姐苏鹿依。
其中二小姐苏妗妗是原配嫡出。奈何生母不得宠又早逝,自己又是个不会说话的闷木头。后来侧夫人提了位分,姐妹的身份水涨船高,加之她本就不讨人喜欢,在相府的地位便一日不如一日。身边只剩下自小服侍的丫鬟浣溪和奶妈荣妈妈。
允王是当朝皇帝最疼爱的弟弟,一母同胞,尊荣可想而知。原本这是个香饽饽,却传闻允王有钟情于御史千金柳清婉,对其他无论利用手段或是他人送来的女子下手极狠辣。这使那些有想法的小姐或是她们的家人都犹豫着不敢下手。
皇帝不知什么想法,忽然一道圣旨给允王赐了婚,还是相府千金。朝廷上下议论纷纷,诸位大臣心中不免猜测,皇上是否打算将江山传位于这位同胞兄弟。
苏丞相拿到圣旨,一个头两个大。这事儿若是落在别人家,他说不定还会觉得是个香饽饽,提了礼物上门道贺。可点背落在了自己身上,这下变成了烫手的山芋,偏偏还扔不得。
小道消息向来传的极快,更何况是为允王赐婚这样的小道消息。苏丞相甫进家门,丞相夫人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扑在身上,苏嘉苹和苏鹿依也跪在堂下哭的梨花带雨。
见此情景,苏丞相心中也舍不得两个女儿了,然圣旨已下,嫁是一定要嫁一个去的。
“爹,要不让二姐嫁吧。”最小的苏鹿依给大伙儿出了个主意。
丞相夫人顿时眼前一亮,也顾不得自己的悲情人设,急急同意小女儿的话:“是啊老爷,还有苏妗妗!”
想起二女儿,苏丞相犹豫了。他这个女儿就是一个闷木头,平日里话也不说,一直一个人在院子里。人情世故一窍不通,自己碰上她都要被气个半死,若是碰上允王……他不敢想。
丞相夫人见夫君犹豫了,心道不妙,赶忙分析,她可不想送自己的女儿去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允王府。
“老爷你看,妗妗自姐姐过世后性情大变,恐是打击太大又每日睹物思人,一直走不出伤痛。如今让她换一个地方重新开始,说不准会有所起色,变回原来的样子也说不定。何况,府里总有一个姑娘要嫁的。妾身也不是舍不得女儿,只是想来……”说着又呜呜的哭了起来。
苏丞相一看夫人哭的伤心,再一想她的话,觉得也不是没有道理。闭上眼深呼吸,虽然苏妗妗不受待见,但好歹也是亲生的骨肉,总是有些心痛的。狠狠心,一咬牙,决定了,就嫁苏妗妗!
人选确定了,苏家母女三人都松了口气,同时期待着苏妗妗即将到来的“美好”生活。
苏丞相亲自将消息告诉苏妗妗,苏妗妗讷讷的神情让苏丞相觉得她根本没听懂,不过这倒是比大吵大闹来的省心。他全当苏妗妗知晓了,安慰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此后的两天,苏妗妗平常的就像不知道赐婚一事,该吃吃该喝喝。就在所有人都放松警惕时,下人来报:“二小姐投湖了!”
这个消息让平静的相府炸开了锅。
因发现及时,苏妗妗才没有直接淹死在湖里。
苏妗妗躺在床上由府医诊治,苏丞相在书房来回踱步。是他大意了,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呆傻的二女儿竟闷声干大事,给他来了个狠的。苏丞相心中一边骂,一边祈祷苏妗妗赶快醒来。皇帝赐婚,自杀等于抗旨。他还没活够,不想为苏妗妗垫背!
苏夫人听说这个消息,也是十分惊讶,同时心里对苏妗妗多了两分探究。一个傻子能有此举,要么是真的傻的后知后觉,要么就是她在装傻。虽然她也不相信苏妗妗可以装傻装如此久还如此像,多几分小心总是没错的。
玉灵院。
浣溪在床边替苏妗妗擦手:“呜呜呜,小姐你快醒醒,看看浣溪吧。”
忽的,她感觉握着的手好像动了一下。
“小姐!小姐你能听到浣溪的话对不对?小姐,你若是能听见,就早些醒来吧,浣溪好想小姐,浣溪不能没有小姐啊!”
“是谁?是谁在叫我?”昏迷中的苏妗妗隐约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她努力地想睁开眼看看是谁,可眼皮太重。
茫茫黑暗让她害怕,她挣扎,终于眼前出现了一丝光亮。
“小姐醒了!”浣溪看见苏妗妗的眼睛颤抖着睁开一条缝,欣喜若狂,大喊着。下人第一时间通知了府医和老爷。
苏丞相风风火火地赶到玉灵院,看见苏妗妗完好地躺在床上看着自己,心中这么长时间的忐忑总算放下。
他长舒一口气,然后想到这个女儿竟然敢在明知赐婚的情况下投湖,令自己乃至全府差一点为她陪葬,怒气涌上心头。
“你这个不孝女!没想到你竟做出大逆不道、抗旨不尊之事!你想让全府上下都为你陪葬不成?你的心怎能如此狠毒!枉为父那样安慰你,没承想竟是装出来的乖顺!”
苏妗妗浑身无力地躺着,看着面前的大叔一番慷慨激昂的讲话,懵了。
她眨了眨眼睛,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位大叔,咳了两下,问出了令在场所有人震惊的话:“大叔,你是谁?”
苏丞相一口气卡在了喉咙里,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一脸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我说,大叔,你是谁啊?”说着苏妗妗还无辜的眨了眨眼。
看这样子不像说谎,众人心里达成共识:“小姐(女儿)傻了。”看向苏妗妗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苏妗妗才觉得莫名其妙。
自己正和闺蜜在餐厅吃饭,中途去了趟厕所,刚准备洗手忽然被跑进来的女人撞到,头磕在墙边晕了过去。醒来就见一群人围着,不一会儿又进来个大叔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她都搞不清自己在做梦,还是直接去天堂报道了。虽然磕一下就救不回来是有点匪夷所思,不过就自己的非洲血统想来也不奇怪。
趁众人安静之际,苏妗妗打量了周围的环境。古色古香,很有感觉,也很有style,然而自己好像也不知道这是哪儿。
于是,她问出了第二个跌破眼睛的问题:“这是哪儿?”
若说苏丞相刚才可能还有些拿不准,如今已是十分确定,二女儿脑子出问题了。玉灵院原是苏妗妗生母的院子,她去世后苏妗妗一直不肯搬出来。以苏妗妗对生母的感情,是绝不会用玉灵院开玩笑的。
“府医!”苏丞相立刻让府医为苏妗妗诊脉。
苏妗妗只见一个白胡子老头小心翼翼地把了脉,神情有些许疑惑。
“怎么样?”苏丞相迫不及待想知道病情。
白胡子老头拱手道:“小姐身体已无大碍。只是在水下时间过长,致使记忆缺失。待老身开些调理的药,至于什么时候恢复,就看小姐的造化了。”
府医被带下去开药了,苏丞相意味不明地看了苏妗妗一眼,叹了口气也走了。临走前,吩咐身边的丫鬟:“浣溪,好好照顾小姐。”
“是,老爷。”
苏丞相一走,浣溪小声地对苏妗妗说:“小姐,别再装了,看老爷的样子,是不会放弃让你嫁给允王的。”
苏妗妗本来就没搞清楚状况,这一听更乱了,怎么还要嫁人了?天堂都玩儿这么大?
“呃……”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小姐姐,我能问一下,这是哪?我是谁?以及现在是什么年代吗?”就算是玩儿游戏,也得让她知道背景才好吧。
浣溪停下手中的动作,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家小姐:“小姐,你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
苏妗妗也不想,但她还是得诚实地点头。
浣溪在确定小姐不是恶作剧之后,一五一十的将自己知道都说了。
听完浣溪绘声绘色的陈述,苏妗妗明白了一个事实:她,穿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