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时撑不住就昏了过去,再醒过来的时候,人竟在船上,灵秀坐在一旁泪眼汪汪的,瘦瘦小小的让人看了不禁心疼。
见我睁眼,先是愣了一会儿,才兴奋的叫嚷起来,“舅老爷!二姑娘醒了!”
二十多年来,我从来没有坐过船,才醒过来不多久就又晕又吐。听灵秀说我当时被文阳郡王从一家民宅里救了出来,已经昏睡了整整四天,现在正在去塞北的船上。关于易府的事情,灵秀说得支支吾吾,看她不好说,我也就不问了,大约是没有什么好消息了。
一路上昏昏沉沉晕了两天,改马车后又熬了三天。
一下马车,就觉得脚下都是软绵绵的。还没缓过劲来,一个十三四岁的俊朗少年,迎面而来,手里抱着一个雪白的毛团。
少年身后,颤颤巍巍跟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扭扭拧拧的拽住少年的衣摆,嘴里还嘟嘟囔囔的说:“能行吗?能行吗?表姐会喜欢吗?”
“表妹,这送给你。”少年将手里的兔子举到我面前,我先是愣了一下,才想到这应该就是苏萌表哥和苏茵表妹。
“看吧看吧!我就说表姐不喜欢啦。”苏茵见我没反应,突然蹦到前面,两只小胖手挥舞个不停。
“好吧好吧……”苏萌顿时耷拉下了脑袋,满脸失落。
“我喜欢。”我一把抱过兔子,冲苏萌笑了笑。
苏萌见我笑了,心里的大石头也算放了下来。“阿娘千万的交代过,说表妹得了病症,要好好待你。如今看你蹦蹦跳跳的样子,想必是好多了。”
一听说舅舅家还养了许多羊,我顿时觉得头也不晕了,眼也不花了,兴奋的就要往羊圈跑。塞外的宅子十分宽敞自在,出了门,远远望去是一片广阔无垠的平原,简直是舒服炸了。
只是为了我的生命安全,苏萌拦着没让我往羊圈里钻,我在外面看了看,很是无趣。苏萌看我不高兴了,才哄着我说明天去放羊时带上我。
想想我这二十几岁的人了,还要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哄着,可真是好笑得很。
晚饭时见到了温柔贤惠的舅母冯氏,才三十出头的妇人,做事雷厉风行,井井有条,要是生在我们的时代,定干出一番大事业。
转眼五年过去了,塞外飘起了冬日的第一场雪。
好巧不巧的我赶在大雪前结结实实的病了一场,故而丢失了和表哥表妹一起出去玩雪的好机会,只能呆在屋里帮着舅母理理线裁裁布,苏萌的婚期将至,大家正忙着婚事。
看着坐在暖炕上绣花的舅母,我试图一步一挪的往房门移去。
“杪儿,你要去哪?”
“没呀,舅母。”我立时立住了脚步。
“你的身子才好,可不能到外面吹风。”
“可是表兄和……”
“不行!就你不能去。”
“好吧好吧。”出逃失败,只好委屈巴巴的挪回炕上,透过窗,看着外面纷纷的大雪,真想一个猛扎子跳进雪堆里痛痛快快的打上十几二十个滚。
“阿娘!阿娘!阿爹在家吗?我有事和他说。”这时苏萌急匆匆的跑进家来,手里还提着一只只剩半口气的獐子。
“你阿爹应该在羊圈,你找他什么事?”冯氏答道。
苏萌放下獐子说还能有什么事,当然是婚事了。说完就往外跑去。
冯氏不放心,也跟了出去。后来才苏茵溜进屋里才告诉我,说是兵府里传来了皇帝病危的消息,要是突然驾崩,就要守国丧,婚事就要耽误三年。
舅舅苏离当天冒着大雪就跑去亲家的家里商量,没到半路就遇上刘家姑娘的父亲急急忙忙的往我们这边赶。
“楠乔!前几日的鹿肉还在灶上熏着,今天的獐子要怎么吃呀?”长辈们还在前厅商量婚礼事宜,我觉得无聊,就溜进了厨房帮忙,楠乔是苏宅配给我的丫头,因厨艺不错,平时除了伺候我的日常起居,还会在厨房忙活。
“那只东西已经让厨娘拿去该削骨的削骨,该切片的切片,今夜支个大火锅,多放点辣子,暖暖身子。”楠乔边说着边在灶台前忙活。
自从我来了,搞出这么一个火锅的吃法以后,苏宅上下无一不迷恋的,尤其是冬天,一口火锅支起来,别提多欢快了。
因有外客在,我和苏茵只在小厅里吃饭,我俩正吃的忘乎所以,冯氏突然走了过来笑道:“杪儿,瞧你的吃相,要是后日冯姑姑过来看见,你又该挨骂了。”
“冯姑姑前阵子不是才来过吗?后天来干什么?”一听到冯姑姑,我顿时没了食欲,放下了手中的碗筷。
这位冯姑姑是远近知名的教习姑姑,我和苏茵的刺绣、茶艺、琴棋皆由她教授。五年来,可没少挨她的罚。
只是往常都是三个月来一次,怎么现在才两个月不到,又要来。我那幅百鸟百花绣屏才动了寥寥几针,看来一顿罚又是免不了了。
同样苦恼得抓耳挠腮的还有苏茵,虽然年纪最小,但得到的严厉却是一样的。她的五块绣帕才绣了一块,此时表姐妹俩苦苦相视,几乎都感觉到挨板子时手心的灼热感了。
“你们不用紧张,冯姑姑这次来是独独教授你嫂嫂的,没工夫查你们的功课。只要你们乖乖在屋里待着,别随便出去疯玩,保证你们相安无事。”冯氏只一眼便看穿我们的心事,笑道,其间还不忘往我们碗中添菜。
两天后,冯姑姑果然早早的就来了,看了我和苏茵一眼便往刘家去了。
整整十几天,我和苏茵都乖巧的躲在自己房中刺绣,半步也不敢外出,就怕冯姑姑突然来查功课。
到了第十五日,苏萌娶亲,借着迎亲的由头,才得以出门呼吸呼吸新鲜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