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便是你。”
童子推开妇人,他乃辽东府尹万长春的庶长孙,虽不是嫡子嫡孙,但万长春的三个儿子近几年相继有了后代,本来是天大的喜事,祖宗庇护,万家香火得以兴旺,万长春更是眉开眼笑等着接生婆报喜,这桌上的赏银堆叠成一座银光闪闪的钱山,看的一旁丫鬟羡慕不已,万老爷没等多久,就有一名头戴方巾的男子小声禀告,看小哥一张沮丧的表情,不问便知,他故作洒脱的笑着道:“可是女娃子?”
男子急忙跪身磕头道:“三少奶奶刚刚诞下了小姐,李管家令小人前来给老爷.....报喜。”
他心中暗骂姓李的管家,好事自己来,苦差我们当,谁不知道万老爷盼星星盼月亮,为了什么?还不是想要个子嗣继承家业....得了,又是一个女娃子。
万长春放下手中的茶杯,站挺了身子,不失威仪的道:“赏。”
这大喜添丁的日子,万家仿佛阴云密布,仆从、婢女都过得胆战心惊,近二十年里,三位少奶奶一个带把子的都没有生出来。
万长春年近古稀,如何不急,他对着三个儿子破口大骂,骂的他们三人喜上眉头,各自手舞足蹈的回到房间,不约而同的张罗着纳妾之事,娶妾娶色,一个个身材玲珑有致,貌美如花的女子使人用小娇子从偏门抬进府中,三个少爷各显神通,夜夜春歌,你还别说,一年以后,大儿子纳的妾婢真的生出了儿子。
万长春老怀大慰,不仅赏赐林罗绸缎,金银首饰,还拖着疲惫的身子,隆重的举行了祭祖大典,告祭祖宗万家血脉有续了,为了纪念这一天大的喜事,万长春抱着乖孙给他取名延续。
千金难得万延续,平时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何时受过一点委屈,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恶狠狠地回道。
很遗憾,对面的何若尘显然不认识他,瞧他一副趾高气扬,张牙舞张的样子,心里一肚子怨气正巧无处发泄,他握住不大不小的拳头毫无预兆的砸在万延续的脸上。
沉闷的碰撞,让万延续泪眼婆婆的眼前一阵炫黑,紧接着比刚刚摔倒的哭声更大的叫了起来,身后的五六个孩童惊得张大嘴巴,呆住了身形。
被推在一边的妇人吓得蜡黄的脸孔都变的惨白了,她又一次抱住万延续大喊了一声:“少爷。”
何若尘皱了皱眉头,今天出门真的没看黄历,咋咋呼呼惹人心烦,他直起身子转身欲走,一旁的妇人也顾不得其它,抱稳万延续,转过来一把拉住何若尘的衣袖大声道:“你打伤了我家小少爷,可不能一走了之,否则贱婢如何向老爷交代。”
“松手,此子出言不逊,缺乏管教,我不过替你家老爷教训教训他,以免将来给你府上惹出滔天大祸,你家老爷想来也是明事理之人,岂会怪罪。”
何若尘回的大义凛然,甩手挣脱妇人的纠缠,惶恐中的妇人力气出奇的大,死死的拽着他的衣袖,站在万延续身后的孩童从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反应了过来,各别几人早已回头搬救兵了,剩下的童子目含敌意的看着何若尘,慢慢的将万延续保护在身后。
何若尘一拳砸的心情舒畅,见这群孩童自发的护住身后的孩童,心中咯噔一下,难道老子随便一拳,打到大富大贵的权势人家了?
受了何若尘老拳的万延续似乎缓过劲来,见妇人拉住了何若尘,前边顶着几名奴伴,勇气大增,他猛地爬了起来,稚嫩的脸孔表现出扭曲的狰狞,大喝一声,抬起右脚直击何若尘的裆部,出手果断,应该常常练习此等招数。
不过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也是何若尘从小玩到大的,万延续刚刚起脚,他也毫不犹豫的抬脚踹向其小腹,毕竟年长几岁,不管是身高,速度都占有绝对性的优势,结果也无需多想。
出脚威风凌厉的万延续被先行踹中,何若尘一脚力道极大,他矮小的身子平地而起,飞出了一丈之外,整个人重重的仰倒,全无声息。
拉着他衣袖的妇人再也顾不得何若尘了,三步并作两步冲向不知死活的万延续,她凄厉的哭腔带着无尽恐惧,没有通风报信的几名孩童也吓得惊慌失措,脸色刷白。
他们年龄不大,也是明白小少爷遭人殴打,如果让凶手跑了,他们自己连着万家做事的父母全部要受到老爷的处罚,轻者仗刑,重者小命难保。
所以他们心照不宣的冲向何若尘,看样子准备找对方拼命了。
见妇人松开衣袖,几名孩童一拥而上,何若尘下意思掉头就跑,还好大街上的积雪已经被人打扫得干干净净,跑起来路来大步流星。
他故意穿梭各种巷子,直到身疲力竭,才停下来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一开始紧随其后的孩童终受身体年龄限制,早在之前已经被他甩出了老远。
他环顾四周打量了一番,此地已是辽东靠东的朱雀街,朱雀街因吃扬名,形形色色的饭馆酒楼注定是吃货宴请的天堂,自己一路跑来,想必也是闻着香味漫无目的的奔跑吧。
正午吃饭时间,街道上人流却稀稀拉拉。
何若尘左盼右顾,准备寻找一间不大的店铺饱餐一顿,毫无目的晃荡着,很多店铺只是匆匆一扫就摇了摇头继续行走。
突然,一脸挑剔的何若尘停住了脚步,右手边一家饭馆吸引了他的目光,饭馆不大,招牌也小,里面的收钱的老者哈欠连天。
看样子精神不佳,平常无奇的饭馆里面食客很少,仅仅四五个人,而让何若尘走不动的地方正是其中一位食客,食客是一位女子,顶多十四五岁,貌美非常,至于如何形容女子容颜这让何若尘很是为难,这种美是惊心动魄,扣人心弦,往往一见之下,再难移走目光。
他的心怦怦直跳,少女的桌子上仅仅是两道简单的素菜,一双芊芊玉手拿起筷子将菜肴送到朱唇内,轻启的朱唇露出一排洁白的皓齿。
何若尘直勾勾的盯着她两片朱唇,竟然有些呼吸不畅,比之刚刚一顿狂奔后的喘息还要急促几分,他感觉到自己脸孔上的热度,和以前高烧不退的感觉无异。
这位情窍初开的少年,犹如活生生的棒槌站在人家饭馆门口。
档门的棒槌站的时间久了,终于引起了老板的注意,小老头满脸笑容的走到门口道:“客观,外面天寒,请里面来,小店菜肴齐全,米饭面食应有尽有,而且价格也是朱雀街里面最公道的了。”
何若尘被老人一说,倒也不好意思的揉了揉鼻尖,心中暗道:“怂个什么,又不是三头六臂的妖怪。”
心里一通鼓励,正欲抬脚进门,好死不死的一挺胸便迎见少女投来的目光,顿时脑中嗡嗡作响,那少女衣着华贵,头上戴着精美的发簪,明亮的眼睛好奇的打量着傻乎乎的少年,那少年满脸通红,吱吱呜呜的哼了半天,十分滑稽,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清脆的声音一出,就慌忙捂住樱口深觉自己有些失礼,歉然的向何若尘点了点头。
她嫣然一笑反而激起了何若尘的勇气,他不做犹豫,一脚踏进饭馆,假装瞅了瞅挂在墙上的食谱,眼中的余光始终定格在少女的身上,眼下做服务行业的老板哪个不是察言观色的人精,笑容满满的道:“客观,您若不知道吃些什么,不妨让小老代劳推荐,我们家烧鸡,煮鱼都是开门镇店的招牌菜,上桌品尝一二,您看可否?”
何若尘见少女衣着穿戴便知出生富贵之家,心中没由来产生了自卑感,见老板推销起招牌菜肴,出奇的没有制止,只是吩咐少上一些,自己早些时候吃了一点东西,他默默的坐在离少女较近的桌位上,心中忐忑,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饭馆内异常的沉默,何若尘突突直跳的小心肝也渐渐安静咯下来,满足的用余光打量着吃饭中的少女,嘴角不自觉的发笑,可能生意比较差,上菜的速度非常快,片刻小老头已经笑嘻嘻的端着烧鸡放在他的面前,金黄色的烧鸡泛着油光,香味无形中勾起了肚子的蛔虫,只因佳人在旁,他为了形象忍下用手撕鸡的冲动,转而拿起筷子笨拙的撕扯着鸡腿。
习惯了用手撕鸡,如今才发现筷子对于整鸡来说真心不好用,费力费时不说还怕佳人瞧见笑话,弄的他满头大汗,情急之下手中力气又加重了几分,“啪”的一声筷子竟然脱手飞了出去,这一幕落入身旁少女的眼中,又是引来“噗呲”一声轻笑。”
何若尘脸色赤红,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就连余光都不敢再看少女,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初次相见的形象已经差的不能再差了。呜呜哀哉。。。
少女觉得有趣,一而再的露出了笑容,已经觉得自己太喜于颜色,想起长辈教诲,立即守心怡神,不再看向旁边,一张精美绝伦的俏脸,面无表情,仿佛一个没有生命的瓷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