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男的心对外界其实挺敏感,只是应对挺迟钝。花运立马意识到今天很可能并不是他所想的那样欲扬先抑,只得静静的站着,除了静静的站着,他也实在想不出个可以更好应对的方法。
大吼声继续传来,“我昨天是不是在放屁?”
花运不敢吱声,昨天局长到底说了什么,他确实有点想不起来了,或许说了他很不错这样勉励的话,嗯,确实说了这句。但很明显对方不是说这个。
“警察是一个有着条条框框的职业,我说了,警察是一个有着条条框框的职业!”重复两遍,说明这句很重要,也说明对方很生气!
花运现在连大气都不敢喘,他的脑子里飞快的回忆昨天的种种痕迹,实在是找不出到底错在哪儿了。
汤张瞪着花运,“你以为你是谁?你比国家调查局的警探更厉害,更聪明?你是不是以为就你最聪明,别的警探都是猪?”
花运两眼平视,但他不知道眼睛的视线到底该放在哪里?是看着对方的眼睛,还是看着对方的身后?似乎都不合适,便努力让自己眼睛的焦距停在身前的空气里,仿佛那里有一个只有他能看见的东西。
“胆子不小,竟敢跑到别的辖区去耍酒风,还是百大剧院那种地方,你知不知道,昨晚我接了多少个投诉电话?你以为那些去看歌剧的人是普通人吗?”
花运心里有点谱了,感情局长挨批评了,但不对啊,不是抓到罪犯了吗?这是怎么回事?
新的疑问又在心里生成,花运对整件事仍是一头雾水,昨天要不是罪犯没有杀意,他现在应该就是烈士了,不对,看这架势说不定烈士都评不上,还白搭了一身昂贵的礼服!
“作为警察,凡事要谋而后动,要各自按照职司行事,不然还分这么多警种干什么?你这样贸然行事,早晚有一天死都不知怎么死的,你不知道祝炎那老鬼是怎么混成这样的?”
祝炎果然是有故事的,看来曾经也是嫉恶如仇、运气背如狗啊!
“滚出去,给我写个检讨,就在外边的桌子上写,哪都不准去,写不好别给我下班!”
花运像颗钉子一样钉在地上,身体没动,他不知道现在是否应该出去,还是等着对方继续发泄不满!事实上,他宁愿在这里继续挨训也不想去写检讨,那玩意不光是个脑力活还是体力活。
“滚,没听见啊!”
“是,局长!”花运一脚跺在地上,跺出了一声巨响,脚都疼了,这才转身大步出去。
出门的时候,花运小心的将房门关上,生怕哪做错了,继续挨训。
花运一出门立即用极其愤恨的、压抑的、蓄着怒火的语气低声骂道:“我,呀呀个,呸的!”
花运坐在局长办公室外面大厅角落里的一个桌子旁边,尽量的靠里,好不引起别人注意,“呀呀个呸的,这年头还有写检讨的?丢不丢人!”
花运让警用终端运行写作程序,他的视线里,他面前的桌子上正摆着一张白纸、一支钢笔,但若是被外人看去,他正在盯着空无一物的桌子发呆。那些白纸和钢笔都是他瞳孔显示器里显示的虚拟现实影像。
花运冥思苦想又从网上找了不少模板,花费了两个多小时,结果坑坑巴巴的就写了百来个字。花运长舒一口气,觉着写得不错,立即就用邮件发了过去。但只过了一秒钟,邮件便有了回复,只有两个字,重写。
花运恨极,但还是得照办。花运在原来的基础上想了又想,涂涂改改,添添减减,又加入几句我错了、我不是人之类的话,在心里祈祷这次可以通过,好赶紧去吃饭,便一咬牙再次发了过去。这时候已经过了中午,花运早饭都没吃,此时早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但他不敢走,更不敢叫外卖,生怕被局长撞见,不然肯定是态度不端正、错误认识不彻底,结果只会更倒霉。
又是一秒,花运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凝重的打开邮件,结果预感成为现实,还是两个字,重写。
呀呀个呸的,花运心里已经极度不爽了,他先将局长在心里骂了无数遍,又将昨天把他揍得很惨的行者也给骂了无数遍,然后才继续探究自己的人生本质。探究的结果就是他的人生那就是错,完全就是个错误,就不该做人。花运将这些话全写在了检讨上,因为如果不这么写,他不知道到底还能怎么更深刻。
花运深刻的明白一件事,昨天不该去看歌剧的。
等到下午四点多下班的时候,局长汤张从办公室出来,看着已经开始探究自己灵魂的花运,说了一句,“你的错误是不该逞能!而不是你不是人!走吧,别再有下次了。”
花运如蒙大赦,但还是立正敬礼。就在这一刻,花运没有想饿肚子该吃放的事,而是想他要做局长,做领导。一个宏大的理想,或者说野心在心里形成,这使花运面容坚毅,神情严峻,犹如丰碑。
十分钟后,花运在宿舍里一边吃着盒饭,一边看着全息投影里的游戏视频,狼吞虎咽的,吃完一盒又换了一盒,他今天饿惨了。游戏视频很精彩,花运看得很投入,刚才在局长办公室前的理想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可能连他自己都忘了曾经有过宏大的野心。
第二天,花运终于正常的开始上班,队长让他和林玉一组,巡逻区仍是原来祝炎的地方。林玉,女,三十二岁,百大星第77分局第三巡警队二级警员。
林玉是个成熟丰满的女警察,感情生活很丰富,一路上不停的和花运调笑着。沉默的花运不时干笑两声附和,他不明白女人竟然也可以这么能撩,那些荤段子将他说得面红耳赤。
林玉不同于祝炎,这是在工作上很认真的警察,虽然言语上很开放,但做起事来一板一眼,完全没有像祝炎开小差睡觉那样的事,在巡逻的路上也不时会对面目不和谐的人盘问两句,所以花运这一天过得很疲累,但这本该就是一个正常巡警的日常。花运开始想念起祝炎,想念和其一起巡逻的日子,那时每一天过的都很轻松。正如花运曾经说过的,上班只是休闲,下班玩游戏才是工作。但现在来看,上了一天班的花运很可能回到宿舍就是倒头就睡。
祝炎不会回来了,那个老头要在医院里躺到退休,虽然很不要脸,可这是他应得的。年纪大了,总会有些照顾,花运在心里对其是无比的羡慕嫉妒恨。
如此两天后,花运开始适应了新的工作日常,他有时觉着和林玉这个女警察在一起也并不是多么折磨人。因为女同事总会带各种好吃的,各种对于宅男来说很可能永远都不会去买的零食;每天都有羞人的玩笑话听,花运忍不住猜想,现在他要是想去宾馆开房,说不定连房费都不用出就得被摁倒拖走。
莫来街人流如梭,早已经看不到曾经发生过的骚乱痕迹,似乎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花运和林玉并肩在街上走着,两人说说笑笑,要是不穿警服,说不定会被别人认为是情侣。
此时,在莫来街一处高楼的某处楼层的窗前,两个人影透过窗户看着街上正巡逻的两个巡警。一个是那晚揍花运的行者,另一个是星际警察李青。
李青神情深沉,他一贯就是这样的表情,“这就是那晚找到你的警察?”
“嗯!”行者笑眯眯的说道,似乎他一直就喜欢笑眯眯的:“很有潜力,尤其是在格斗上,若是经过一番深度锻炼,绝对是个高手。”行者想了想又道:“会是个很厉害的高手。”
“说说你的理由。”
“理由?嗯……你知道我的看家本领鸳鸯脚没多少人能接住,结果这小子竟然能在我的攻势里脱离出去,虽然我没有下死手但也很难得了,你知道我的对手一般都是在生死边缘徘徊的特工。还有,他没用过刀,可竟然能突然用出很厉害的一招,从出招时的发力和姿势上看,绝对时临时想到的。身体素质极好,反应敏捷,尤其是意识,绝对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心思也很活跃,不僵化,是个滑头。”
李青仔细听着,“就这些?”
“就这些还不够?毕竟就接触那么一会,要不是我而是换做你的话,可能连这些你都看不出来。”行者对李青的反应很不满,声音大了一些。
“他能比你更适合卧底?”
行者不假思索的连忙说道:“绝对更合适,一个新人你还不是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反正你喜欢把人往死里带,新人更合适。”
李青笑了一下,“呵呵,作为警察,总有些工作是危险了点。”
“屁。”行者显然很不认同对方的话,“我还不是警察呢,你也照样把我往危险里推。”
“作为一个情报人员,危险本来就是你的工作。”李青说得理所当然。
“呸,我只是觉着这工作工资高,而不是想着危险需要有人来做,我没有那么高的觉悟。”
李青没再说话,可能他觉着争论这些没意义,视线里两个巡警已经走了很远,背影都有些模糊了。
行者见对方又深沉了,无奈道:“你觉着怎么样?适不适合你的要求?”
李青一直看着视线里的人影消失不见,才幽幽的道:“再看吧,总得调查调查!”
“随你,反正我是托这个小警察的福脱离苦海了,再见,你慢慢调查吧!我先走了。”说吧,行者果真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李青看了一眼行者的背影,笑了笑,随后又看向街道的尽头,脸上又深沉起来,甚至眉头都皱了皱。行者虽然已经知道李青昨晚调阅了小警察的档案,但他不知道的是,李青看过档案后一晚上都没有睡觉。
李青自然知道花运,甚至可以说是他救了花运一命,还是他让星密国的屈查理带回国家送进未成年成长中心的。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又再次遇见,而且以这种极其巧合的方式。李青调过花运的档案后,又再次调阅了当年月球行动的案宗,从头到尾仔细审视。这个小警察是个克隆人,一个进行意识移植实验的克隆人。意识移植实验是否成功不知道,但应该是不成功的,毕竟这是一个技术上的难题,这么多年过去,也还没听说过有什么突破。其身体素质较好这个很容易理解,毕竟是在仿子宫生命维持仪里降生的,很可能进行过基因优化,就是不知道这种基因优化会优化到什么地步,有没有负面作用。虽然当年进行过仔细检查,但很多东西并不是一时半会就能知道结果的,而且还有许多疑问。例如克隆人的基因就没有找到任何关联,这很不寻常,毕竟人类的历史是经过多次大融合的,基本上所有人类通过基因总能找到一些共同的祖先,甚至可以说,基本上大部分人类都是亲戚。
李青的眉头一直锁着,自语道:“小娃娃,咱还真是有缘分!或许,你当年活着就是为了现在,很可能迷雾就是需要你来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