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着我们的那些家伙怎么没进攻？”主监控屏幕的图像切换回了古尔薇格的外部，曲晨惊讶地发现海兽的阵线正随着潜艇移动，但没有进攻的迹象。
“因为有人阻止了他们。”阿尔伯特说：“被动声呐监测到了一个信号，你可以听听。”
悠扬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来，像一首古老的歌，但只有一句歌词，凭语感判断是R语言。
“翻译过来。”曲晨命令。
“停止攻击。”屏幕上打出一句中英文对照的短句。
“那是什么东西？”
“声呐系统监测到了它的心跳，应该是个大家伙。”阿尔伯特说：“比围住咱们的任何一只都要大。”
难道又是一只巨型海怪？曲晨紧皱眉头思索着，可那悠扬的声音并不像任何怪兽，反而像一个人。
一位高唱着战歌奔赴战场的勇士，只不过这次带来的是和平。
“他的速度超过六十节。”阿尔伯特说着：“还有一分钟就能进入可视距离。”
“真想看看它啊！”曲晨喃喃地说：“真是一个神奇的世界。”
“在那！”短暂的沉默后阿尔伯特叫道：“它出水了。”
曲晨也看见了。在主监控屏幕上，视野的最远处，一团白浪冲破了海面，比先前任何一头海兽出水激起的浪花都壮美。
峥嵘的头角在浪花中现身，它的头颅仿佛带着狰狞的战盔，上面布满了苍青色的骨刺。
“龙！”阿尔伯特不由自主地说。
“确实像。”曲晨附和道，虽然这头新出现巨兽更像西方龙，但它御风执电的气势，还真的像神话中的东方神龙。
新的文字出现的屏幕上，巨龙开始说话了，声如雷鸣。
“我以女神的名义命令你们停止向异乡人进攻。”
“加勒背弃了女神的信仰，从此刻起海上居民遵从安雅会的命令，你们也不例外。”
“它在说什么？”阿尔伯特看着屏幕上的文字，有点迷茫地问。
“听起来像一场政变。”曲晨面沉似水。
出水后的巨龙展开了背后的膜翼，如同地效飞行器一般在海面上滑翔，转瞬间就到了眼前。
在它越过包围圈的时候，海兽们都自动低下了头颅或腕足，即便是对动物行为没有任何研究的普通人也能看出那是个代表遵从的姿态。
最后他停在了距离古尔薇格只剩一百米的位置，半截身体重新入水，头颈还高高扬起，好像从云端俯瞰古尔薇格。
“如果这条船里有你们的王，请出来见面。”屏幕上又显出一串字符。
曲晨和阿尔伯特对视了一眼，他们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要说现在古尔薇格上的王，那自然非曲晨莫属，可刚才舰桥上的血腥战斗犹在眼前，走出舱外焉知不是自投罗网。
“我一个人去！”曲晨说道：“如果我发生意外，就由你来指挥。”
“需要足够的人员来保护你。”
“没用的。”曲晨站起身来随手整理风衣：“相信我，它可不是刚才那只大章鱼，如果有恶意多去的人也不过是为我陪葬。”
阿尔伯特听说过曲晨只身进入水箱与哈鲁谈判的事迹，无比钦佩的同时也知道他的决心是不容更改的，只好沉默着点了点头。
一分钟后曲晨走上了舰桥，舱门按照吩咐在他身后关闭了，海天之间只剩下他和面前的巨龙，还有远处围困的海兽军团。
巨龙半截身子露出水面，胸膛宽阔得犹如城墙，高耸的头颅上，眼睛虽小却射出逼人的目光。
曲晨的目光与它相碰，感觉到他的力量，也意识到了他的智慧，如果说哈鲁的眼神像个战士，巨龙就像一位君王。
他头上戴着同声传译耳机，可以将说出的话实时翻译成R语言由扬声器广播出去，也能将巨龙说的每句话翻译成汉语让他听懂。
“你是谁？”短暂的对峙后他首先发问。
“我的名字是妮妮。”巨龙的声音犹如雷鸣。
“好吧妮妮。”曲晨说：“我只一个由远方而来，寻找自己女儿的父亲。”
“说出你女儿的名字。”
“曲嘉嘉。”
“那是我的朋友。”
曲晨一愣，万没想到眼前哥斯拉一般的巨兽竟然是女儿的朋友。曲嘉嘉平时并不热衷于人际交往，真的到了这异界竟然和龙交上了朋友。
李阿姨盯着屏幕，上面显示距离曲晨的坐标只有一百公里距离了，对于超音速飞行的V3S来说，不过是几分钟的航程。
主动雷达界面上早已显示出了前方海面上目标。
那不是一个目标，而是一群。大大小小的，像是在进行一场海上阅兵。
“狼王在那里吗？”声音从身后传来。崔尚勋一直站在步嫣然背后，黑色的刀刃一刻也没有离开咽喉。
“一定会在那。”李阿姨说：“他从不食言。”
“那就是英雄了？”崔尚勋的口气竟然是饶有兴味：“领导凡人对抗神的人，自然是凡人中最伟大的英雄。”
“可再大的英雄在神的面前也如同尘埃。”他口风一转，话语中分量简直能压碎人的骨头。
“我们不是什么英雄！”李阿姨反抗道：“只是一群不甘于放弃自由的人，即使你杀了我们所有人，仍然会有别人站出来，领导剩余的人类战斗。”
“那只是你一厢情愿的希望。”崔尚勋干脆地反驳：“同为凡人尚且会分出统治者与被统治者，何况神重临世间。这世界本就神的领域，只不过因为神离开的太久凡人才忘记了神的样子。”
“至于你们。”他轻蔑地说：“不过是种群中的异类，只要消灭就好。”
“如果那么简单你为什么不现在就杀了我？”李阿姨忍受着强烈的威严反驳道：“反正是只要消灭就好。”
“不要急，我答应过曲晨，在见到他之前保证你们的安全，和他一样，我也从不食言。”
一个黑点出现远方的海面上，那是华纳级潜艇露出水面的脊背。
在距离潜艇一公里的外围，海水被搅动成翻滚的浪花，无数各异的身形在浪谷中隐现。
“壮观吗？”崔尚勋问道，也不知是问李阿姨还是步嫣然。
V3S已经减速。海面上没有供给它降落的条件，要么一次性迫降，要么就只能够在悬停状态下将人放下去。
李阿姨强压心中的惊骇，稳稳操纵着飞机向海面靠近。她已经看到了真正的目标。那是一条红黄相间的救生艇，漂浮在潜艇前方大约五百米的位置，艇上孤零零地站着一个人。
那是曲晨。尽管还看不清身形，但看那一剑堪当百万军的气势应该不会是别人。
“她在那里等你了。”想到那个熟悉的人就在眼前，她胸中莫名就添了勇气，说话的声音也带上了挑衅的味道。
“打开舱门吧。”崔尚勋的声音听不出一点波澜。
“你和他的约定结束了吗？”李阿姨又问了一句。
“结束了。”崔尚勋脸上泛出冷笑：“不过我会先杀他再杀你们。”
曲晨仰望着头顶上方巨鹰一样的黑色战机。还未谋面，他已经感受到了对方山岳一样沉重的威压。那个魔鬼一样的存在就在机舱里，真是难为了李阿姨竟然和魔鬼近在咫尺地呆了近四十分钟。
V3S进入悬停状态，舱门在空中打开。一个身影如落雁般轻盈地飘落在海面上。
他是一个人，却脚踏万顷波涛行来。简直如同神祗降临世间。
威压遽然加强，连远方躁动的海兽军团都安静了，他们也感觉到了神的来临，想看看神和异乡人的对决究竟是何局面。
曲晨站得纹丝不动，只有灰白的乱发随着海风狂舞。他记得刚才妮妮对他说的话：“在他们面前证明你的力量。”
他决心在这遥远的异界，在神和异类的面前证明人类的力量，所以他不能动，即便脊椎骨被压成碎片也要挺直了胸膛。
“恭候多时了！”他向踏海而来的人高声道：“我一直在这里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