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嘉树不是这块料。”纪玉澜开口就直奔主题:“我跟他从小一起长大,他从来都没有展露出半点经商的天赋。你现在让他自己选择,无非就是想逼他一把。”
“不错,”舒云清点了点头:“人的潜能并不一定能看得到,只有在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再经过学习,才能被真正的激发出来。你说嘉树不是经商的料,但是我却未必这么认为。在扬州城的时候,尽管他的恶名传遍了整个扬州城,甚至还经常为许妙音一掷千金,可是你觉得以你的了解,他这么喜欢许妙音,为什么不替许妙音赎身,领回家做个妾室?难道仅仅只是因为公爹不允吗?”
“陆家自有陆家的规矩,”纪玉澜平静道:“陆家的祖训就是不得纳妾,所以嘉树不纳许妙音为妾也是理所当然的。”
“那以他当时的任性程度,他那么喜欢许妙音,想要娶许妙音做正妻,也不是不可能的吧。”说着,舒云清深吸了一口充满水汽的空气,又道:“再加上嘉树打破的规矩也不是一个两个了,更何况是组训。只要是他想,许妙音早就进了陆家的门了。”
被舒云清这么一说,纪玉澜倒是被勾起了好奇心:“那你说说看,为什么嘉树不替妙音姑娘赎身?”
“嘉树应当是背地里调查过许妙音,”舒云清毫不隐瞒的和盘托出:“他应该是发现许妙音的背景有些地方说不清楚,所以才会跟许妙音一直保持着恩客和清倌的关系。后来我嫁进陆府后,大东曾告诉我许妙音偷偷去松鹤书院找过一次嘉树,建议嘉树把我当初帮他对对子得罪了王威的事情告诉王威,但是嘉树却拒绝了。后来许妙音又想方设法让嘉树屡屡撞见我和王威‘暧昧往来’,但嘉树最后都没有相信她,纪大夫,你觉得这是嘉树蠢,还是他太聪明?”
纪玉澜从来只管行医救人,也只有陆嘉树这一个朋友。所以乍然听到舒云清说这些,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竟有……此事?”
“自然是有。”舒云清点了点头:“若是纪大夫不信的话,我可以把大东叫过来让他说与你听。”
纪玉澜摇了摇头,手握船把,似乎在刻意的冷静自己。
看着他的反应,舒云清倒是有些不解了:“纪大夫这是怎么了?”
“你让我冷静一下!”纪玉澜的声音不复刚才的冷淡,倒是多了几分颤抖在里面。
舒云清蹙了蹙眉:“纪大夫,你这是怎么了?”
“不要你管,你让我自己待一会儿!”纪玉澜眉毛紧蹙,拒绝和舒云清沟通。
但是以他现在的状态,舒云清也不可能真的让纪玉澜一个人呆着,所以只能远远的站在另一头,紧紧的盯着纪玉澜。
虽然不知道纪玉澜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直觉告诉她纪玉澜受到了很强烈的打击。
等等,打击?
舒云清突然想起来陆嘉树说的,纪玉澜从小就只有他一个朋友,纪玉澜的师父更是在很多年前就离开了他的身边。若不是纪玉澜一手医术出神入化的话,只怕当时小小年纪的他甚至都没有生存下去的能力,所以从一定程度上来说,纪玉澜甚至是有一些孤僻的。
这么说来,陆嘉树对于纪玉澜来说应当是十分重要的朋友,眼下舒云清突然告诉纪玉澜,说陆嘉树并不是纪玉澜看都的那个样子,纪玉澜便会觉得是陆嘉树欺骗了自己!
想到这里,舒云清对自己的莽撞懊恼不已。
她不曾与纪玉澜相处过,所以对此人并不了解。如今却误打误撞让纪玉澜的心里对陆嘉树生了嫌隙,这真是……
想到这里,舒云清也不管那么多,快步走到了纪玉澜的身边,心里没想那么多,一把抓住了纪玉澜的手腕,强迫他看着自己,道:“纪玉澜,我知道你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自己从小到大唯一的朋友有另外一面这个事实,但是你也不要钻牛角尖,或许你的朋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另一面。每个人都是复杂的,每个人也都是在成长的,只有经历过一些事情之后,人才会发生改变。我逼着嘉树做选择,只是因为陆家已经到了不得不做选择的时候,并不是你想的嘉树对你有所隐瞒。”
原本挣扎在自己情绪里的纪玉澜被舒云清说的一愣一愣的,回过神来后,赶紧把自己的手腕从舒云清的手里扯了出来:“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是在做什么!”
“抱歉,一时情急,没有顾及到。”舒云清也知道自己莽撞了。可是刚才的情况她真怕纪玉澜一个想不开跳河,那她的罪过就大了。
“无妨。”纪玉澜的语气已经平和了不少:“这些年我也承了陆家不少庇护,所以你说的我都懂。方才是我一时间没想通罢了。现下再回想你说的话,发现嘉树的确是个有头脑的人,只是大家一直被他纨绔的外表欺骗了,才会觉得他不学无术只是个败家子。”
听了这话,舒云清抿唇微笑:“其实陆家要是没有他这个不学无术的败家子的话,只怕也成不了扬州城巨富了。”
“此话怎讲?”纪玉澜的情绪已然平静,听了舒云清的话,便转头看向她。
“当今陛下生性多疑,公爹能把持盐运生意这么多年不出意外已经很让人佩服了,故而这些年,陛下一直在若有若无的扶持着陆家。可若是公爹还教导出一个青出于蓝的儿子,那陛下就会慎重考虑自己是否是养虎为患,而不是扶持陆家了。”舒云清简单的把这其中的道理说给纪玉澜听:“所以我想让嘉树自己做选择,让他来想想,陆家以后的路该怎么走。这些道理以嘉树的脑袋不会想不明白,只看他自己的选择了。”
听了她的话,纪玉澜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听你这么一说,倒甚是有理。只不过你确定嘉树能做出最好的选择吗?”
“这世上又有什么选择是最好的呢?”看着远方氤氲着水汽的山头,舒云清的眼眸骤然深沉:“只能说是选择了,就走下去,别后悔就好了。”
听了这话,纪玉澜终于是正眼看向了舒云清。
本以为只是一个寻求庇护的弱女子,但是眼下看来,他好似错估了舒云清。
京都第一才女,果然有过人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