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萼拎着一桶热水过来的时候,远远的看到阿荣站在门口,正想打招呼,却见到阿荣冲自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连忙放轻了脚步。
“怎么了?小姐睡了吗?”绿萼低声问道。
“没有,”阿荣说着,示意绿萼到自己这边来,透过门缝,正好能看到二人相拥的身影。
“是大少爷!”绿萼低呼:“不是说他去京都春园找许妙音了吗!怎么出现在这里!”
“不知道,你别说话,也别进去,看看大少爷想做什么。”阿荣生怕绿萼的声音太大,惊着里面的两位,赶紧捂住了她的嘴。
屋里。
陆嘉树担心舒云清站太久不舒服,抱着她回到了软塌上,将她肿胀的腿放在自己的腿上,不轻不重的揉捏着。
“这次我带了纪玉澜一道来的,明天我会登门,你可别让阿澈那小子把我赶出去就好。”
“……”舒云清没说话,只静静的看着陆嘉树正在给自己捏腿的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家的事,我爹已经全部认罪了。”陆嘉树知道舒云清心中郁结,思虑了一会儿,索性和盘托出。
“高温瑞没死,所谓的假传圣旨之事是高太师和高叔叔商量好的一出戏,为的就是让我爹去京都。”
“我在陈景的盐田里跟阿澈的暗线接上了之后,陆陆续续从里面找到了几处关键的负责人,导致陈景贩卖的最后一批私盐出了问题,买家找上门来追责,陆家一半的财产都被陈景拿走了。”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高叔叔以大理寺卿的身份带兵捣了陈景的盐田,薛严城被陈景拉出来顶罪。。”
“薛严城本来是负责我爹和陈景之间传递消息的,他死了之后,我爹也察觉到不妥,想要到御前把事情和盘托出,但是他抵京之后没多久,还没来得及见到皇上和陈景,陈景就起兵作乱,在比丘三峡谷下当场被斩。我爹知道消息之后异常害怕,想要赶紧面圣,托了很多人求了很多情,陛下都不愿意见他。”
“我当时光顾着你怀孕了心里开心,没有注意到太多细节,等我回到扬州后,发现你不在家里了,问过奶奶,才知道了那么多的恩怨。”
“云清,不管如何,我对你的一片心意是真的,我爹如今已经被秘密收监了,不知道陛下何时才会惩处,但是我知道,一切都是我爹咎由自取。你若是还愿意要我这个夫君,我可以不姓陆!”
说道这里,陆嘉树抬起头,直勾勾的看着舒云清,似乎在等待她的宣判。
听了陆嘉树的话,舒云清微微叹了口气,道:“你又是何必。你可是陆家唯一的男丁。”
“我不管那么多,我只知道我此生离不开你就足够了!”陆嘉树说着,声音愈发低下:“还是说,你终究不愿意接纳我这个仇人之子?”
“上一辈的仇恨,随着他们的死去也该了结。我从来没想过怪罪到你头上。”舒云清的声音轻柔,十分撩拨人心:“只是你毕竟是陆成之子,我虽然不会把恩怨怪到你的头上,可要我接纳你,一时半会儿,我只怕也做不到。”
“那你要多久的时间!”陆嘉树一听有戏,赶紧乘胜追击。
看他这副模样,舒云清不免有些好笑:“我说多久你都等吗?”
“对,哪怕这辈子你都不接纳我,我也愿意等!”
“你要怎么等,我连门都不让你进。”
“那我就如今夜这般翻墙而入!”
听了这话,舒云清当即就笑了:“我真是……拿你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陆嘉树赶紧发挥不要脸精神,立刻凑到了舒云清的面前,蹭着她滑嫩的脸蛋,道:“我只对你不要脸。”
既已约定明日登门,舒云清和陆嘉树说了会儿话之后,就把他赶走了。
此时,绿萼拎过来的热水已经凉了……
“你们还打算在门外偷听多久?”舒云清目送陆嘉树离开之后,就冲着房门说道:“绿萼,热水该重新打了。”
反应过来,绿萼赶紧拿手试了试水温,当即脸色一黑,把水往院子里一倒,立刻朝着厨房奔去。
而阿荣这时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舒云澈也来了。
“澈少爷……”阿荣有些心虚,却不知为何心虚。
“我去看看姐姐。”尽管心里对陆嘉树不知礼数的深夜造访感到生气,但是自从离开扬州之后,舒云澈就再没见过姐姐的笑容。
既然陆嘉树能让姐姐笑,他也暂且忍一忍好了。
见推门而入的是舒云澈,舒云清倒是一点也不意外:“刚才你都看到了吗?”
“看到了一点。”舒云澈自顾自的在舒云清对面的矮凳坐下,如同刚才的陆嘉树一样,把舒云清的腿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轻轻的揉捏了起来。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别绷着一张脸,多好看的小少年,整天这么阴郁的不好。”
听了这话,舒云澈抬头看向舒云清:“我就是不太明白。”
“不明白什么?”
“阿姐既然决定离开扬州,离开陆家,那必然是想好了要跟陆家从此划清界限。可为什么陆草包一来你就心软了?”
听了这话,舒云清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阿澈,你现在这么活着,累吗?”
舒云清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阿澈不明白。”舒云澈老实回答。
“离开扬州之后,我逐渐想明白了很多事情。”舒云清缓缓道:“恩怨是永远清算不了的,陆成陷害爹爹,他已然得到了惩罚。他举全家之力想要助陈景造反以谋求功名利禄,甚至不惜踩着别人的血肉上位,但是他失败了,这就够了。”
一听这话,舒云澈立刻就不高兴了:“难道爹娘就白死了吗?”
“你和酒郎接触了这么久,就一直不知道酒郎的真实身份吗?”舒云清突然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
“什么?”舒云澈愣了愣:“这又和酒郎有什么关系?”
“阿澈,你总说关心则乱,可你又何尝不是呢。”舒云清抬手摸了摸舒云澈的头:“我因陆嘉树关心则乱,你因我关心则乱,事实上,我们从来都没有什么危险。”
“爹爹的死,是陈景下的手,是陆成设的局,但是爹爹事先都有察觉,只是没想到陈景会那么快下毒手。”
“投奔金清郡的李家,是娘亲弥留之际交代我的事情,没想到却所托非人。或许……娘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弟弟已经被换了吧。”
“阿姐你到底要说什么?”舒云澈听得云里雾里。
见状,舒云清叹了口气,道:“酒郎,就是我们真正的舅舅李云峰。”